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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這是一個分離的季節

那天見面之後,任曉琪像鬼魅一樣出現在我身邊的每一個角落,我總是小心翼翼著、膽戰心驚著,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會出現。

拉黑了無數的電話號碼,她總能有新的電話號碼發簡訊進來,始終也只有那一句話。

「寸知微,我們是好朋友,一輩子都是。」

一個人如果神經永遠在緊繃狀態下,不是爆發就是崩潰。

經過一段時間的折磨,我的精神徹底崩潰,每次出門都像是做賊一樣左顧右盼,生怕她又會出現。

紀蘇庭見到這樣的我,十分心疼,有幾次找我談,可只要提到任曉琪這個名字,我就會爆發,像瘋了一樣捂住耳朵不要他再提,如果再提就要分手。

他說過很多很多遍會保護我的安全,不會讓任曉琪傷害我半分。

他說這一切的時候,我只會告訴他:「你不懂,你不懂任曉琪有多麼可怕。」

這段日子裡,我晚上總是會做噩夢,有時候夢到自己成了一隻寵物貓,每天被任曉琪牽著到處跑,她心情好的時候會順一下毛,不開心的時候會隨便踹兩腳。

有時候我會夢到王子甲,他在夢裡一直低著頭,無論我怎麼跟他說話他都不理我,在我轉身時,他會突然抓住我的手,問我一句:「寸知微,我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我總是一身冷汗地醒來,大口地呼吸著,再也睡不著。

長時間的失眠和患得患失讓我的臉色很差,蘇姐幾次讓我去看醫生都被我拒絕,我知道我的狀態不是單純地看醫生就能解決的。

紀蘇庭無論有多忙每天都會接我下班,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越來越少。

他有時候會故意找點輕鬆的話題跟我聊,最後總是以我的沉默結束,久而久之,他也不太說話了。

那天和往常沒什麼不同,我按時上課、上班、下班,紀蘇庭站在門口的大樹下等我,然後我們沉默著一起回學校。

「這是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新男朋友呀!」任曉琪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上下打量著紀蘇庭,眼裡都是敵意,「小帥哥,你要不要請我吃個飯呀,我可是知微最好的朋友。」

「任曉琪,你到底想怎樣?你能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嗎?」我有些絕望地說,面對她,我總是在氣勢上就輸了。

「我想怎樣你不是知道嗎?」任曉琪想要走到我面前。

紀蘇庭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我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藏在他身後,瑟縮著,不想看到她。

「帥哥,你這是要做什麼?我不過是想要跟我的好朋友聊聊,你站得這麼靠前是要佔我便宜嗎?」任曉琪把胸往前一挺,逼得紀蘇庭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和知微以前是什麼關係,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現在已經影響到了我們的正常生活了,請你離開,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紀蘇庭寸步不讓。

「哈哈哈哈,對我不客氣,你打算怎麼對我不客氣呢?我還有點小期待喲。」任曉琪根本不把紀蘇庭看在眼裡,冷笑著,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你以前做的事情稍微一查就能查出來,我想報警把你抓進去關一段時間還是沒有問題的。你可能不在意這些,那麼你爸爸呢?」紀蘇庭掏出手機,做出要撥打報警電話的樣子。

「好……你狠,不過我告訴你們,我是不會放手的。」任曉琪瞪了我一眼轉身離開,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從紀蘇庭背後出來。

「謝謝你。」我由衷地說。

「跟我還客氣什麼,只是知微,我還是覺得你需要跟她認真地談一次。我覺得她可能需要看一下心理醫生,不然長此以往,不僅能把你逼瘋,她自己也會瘋掉。」紀蘇庭建議說。

「跟她談一次?」我用力地搖頭,「不行,不可以,我沒有辦法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

「知微,你聽我說,你不能逃避,任何的逃避最終都是要面對的,殊夏說得對,她是你的心結,你只有真正地面對才能解脫。」紀蘇庭握著我的肩膀,不停地勸說著我。

只是……

為什麼殊夏這兩個字聽起來那麼的刺耳跟不舒服?

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已經熟悉到我所不知道的境地了?

嫉妒還有憤怒在我的心裡一點點的發酵。

「知微,你相信我,我跟殊夏都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助你的人……」紀蘇庭還在說著。

又一次……

殊夏。

這名字像是一隻嗡嗡作響的蚊子在我的耳邊縈繞不去。

「夠了!你跟史殊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是不是史殊夏給你出的主意?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跟她走得很近,我看到她偷偷給你發消息了,紀蘇庭,你是不是想藉機甩開我和史殊夏在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我承認這段日子裡我因為任曉琪的事情變得有些神經兮兮,和他也總因為一點點小事兒就吵起來,確切說是我單方面的吵鬧、任性。

我像是一個極端的、暴躁的瘋子,見誰都不順眼,和誰都要吵上一頓。

可又總在吵過之後就後悔了。

「我承認我最近是給史殊夏發過消息,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宿舍里的狀況,你最近的狀態真的太差了。」紀蘇庭揉了揉眉心,看起來有些疲倦。

「對不起,對不起。」我抱著他再一次崩潰大哭,「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吵架的,我真的忍不住,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有怪過你,只是知微,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脾氣,我沒有辦法在你一次次傷害之後還總是微笑,我也會累。」他抱著我,在我的耳邊輕聲說,深情又無奈。

分手兩個字在舌尖繞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沒有辦法這麼輕易把這兩個字說出口,我怕一旦說出來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我已經記不清這些日子裡我們是第幾次爭吵,也算不出這是我第幾次抱著他大哭著說對不起。

我知道他累了,我也很累。

可是一旦想起「分手」這兩個字,就痛到無法呼吸,根本沒有辦法想像離開這個男孩兒我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也無法想像,在這樣一次又一次地互相傷害又互相捨不得之後,我們會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

更何況,我們之間夾雜的不只是一個讓我崩潰的任曉琪,還有史殊夏。

有些話是我不曾告訴過紀蘇庭的,那些事甚至連史殊夏都不知道我知道。

在過去的近二十年的時間里,我做過的最可恥的事情是偷看了一個人的日記。

史殊夏對紀蘇庭的覬覦越發明顯,明顯到讓我都無法繼續裝傻。可是這麼久的朋友,我實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我的好朋友妄圖搶我男朋友這件事兒。

一個下午,史殊夏出門之後,我偷偷從她的枕頭底下摸出了那本她一直小心翼翼寫完就放好的手賬本,打開第一頁,第一行字是——我喜歡上一個男孩兒,他的名字叫紀蘇庭。

這一頁記錄的是老師帶著紀蘇庭走進教室那天的事情,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個溫柔淺笑的學長,他說話時會有一些簡單的手勢來渲染自己的話,說到自己喜歡的事情時,眼睛裡像有星星閃爍,讓人挪不開眼。

她也提到她看出了我眼裡毫不掩飾地喜歡,她說,原以為我和寸知微會成為朋友,從看到她眼裡的光芒的那一刻開始,我知道我們只會成為敵人。

她說我像個傻子一樣跑出去製造偶遇,真的是可笑至極。她很期待紀蘇庭戳破我的心機,讓我鎩羽而歸。

看到這裡我的腦子有些空白,聽到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嚇得慌忙把日記塞回到枕頭底下,回到床上假裝看書。

史殊夏推門進來,瞥了我一眼,招呼也沒打,從枕頭底下抽出手賬本放進背包帶著離開。

她或許已經發現了這一切,又或許是覺得放在枕頭底下不安全,等我再去想要偷看的時候,日記已經換了地方,我無從找起。

原來在她眼裡,我是敵人。

原來她對紀蘇庭也是一見鍾情,她付出的喜歡並不比我少。

或許在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愛而不得。一些人選擇了放手,找尋另一片藍天。有些人選擇和當下死磕,見神殺神,遇佛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