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十桿槍打天下

第四部 逆天的瘋狂

隨著快意樓、臨江樓花魁的解釋,真相慢慢揭開。

十月,得到趙興的撥款,黃庭堅在朝中說話的分量大了,他下令拆毀延福宮與未建成的艮岳,命令一下達,京城百姓一擁而入延福宮中,「爭持錘斧擊之」。他們毀拆屋宇、砸毀假山、砍伐樹木充當薪柴;將數千隻珍禽異獸悉數投入汴水之中,任其所之;還把鹿苑中的梅花鹿全部殺死以充糧食;而延福宮中收藏的碑帖書籍則全部棄諸溝渠……

從此,徽宗皇帝浪漫生活徹底終結。

真實的歷史上,宋欽宗下令搗毀延福宮,拆毀艮岳,遣散宮女,宋徽宗聽了一點不著急,甚至聽到他的皇后與愛女被金兵淫辱,也若無其事,唯獨聽到延福宮收藏的碑帖書籍被棄諸溝渠,他顯得戀戀不捨,深感痛惜。這次,宋徽宗表現出同樣的態度。

稍後,黃庭堅公布了趙興的兩份奏章,趙興的第一份奏章是「共治法」,從宋代祖宗法度上談到「太祖之誓」,而後要求朝廷從法律的意義上確立「太祖之誓」的實施。奏章中,他明確提出限制皇權,明律約定皇帝所擁有的權力,以及士大夫該享有的「同治權」……

黃庭堅根據趙興這份奏章,更進一步提出了「內宮府贍養法」,要求將供養皇宮與宗室子的款項用法律的形式確定一個年度基本的額度。同時約定:皇帝與宗室子經營自己的商業,可以不納稅;封地的出產可以不納稅——除此之外,朝廷給予的供養皆有一定的定額。而皇宮需要特別撥款,必須預先提出,在下一個財政年度前,由大臣們審核同意才可撥款,否則予以否決。

趙興在「共治法」里畫了一張大餅,它可以使士大夫與官員享有更多的權力,這張大餅立刻引起了爭奪,文武百官藉著這次朝堂爭鬥大獲全勝的機會,揮舞著金錢大棒,用撥款權強迫皇室低頭,而後迅速確立了「共治法」的細則,將皇帝的權力與百官的權力用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隨後,「內宮府贍養法」也順利通過,皇家與宗室子按每個爵位級別確定了撥款額度。此舉等於從根子上杜絕了皇帝亂花錢的企圖。

皇室的費用得到約束,皇帝養不起數萬宮女了,即使是被他采陰補陽過的宮女,也被他無情拋棄。這些宮女當中,謹慎自持的人還保有皇帝賞賜,被家人欣然接回去安排再嫁。那些依仗寵幸大手大腳的宮女則兩手空空被家人遺棄,更可悲的是哪些容色一般,沒能被寵幸的宮女,她們已被送出家門,按照禮法,家人完全可以不認她們。

此時,有人稍一竄動,無家可歸的宮女便領了朝廷的遣散費結伴南下,來到揚州。

她們是宮裡出來的,這種身份立刻被揚州繁華之地熱捧,至不濟也能找到一份女教習工作,替富商教導家中女娘。更有一批作風大膽者,懷著被遺棄的怨恨走入煙花,四處拋灑雨露。

宋代,享用皇帝享有過的女人不是大逆不道。原本的歷史上,延福宮、艮岳這批宮女也是選擇了相同的路,不過她們是在京城散入民間的,現在歷史改變了,她們來到了揚州。原本的歷史上,她們最後被金人掠去「民族大融合」了,現在,她們提前出宮從而順利進入民間。

宮女們的處境趙興無法干預,他只能無言祈禱。而此時,朝廷正好公布趙興的第二份奏章,這份奏章要求朝廷用法律的形式,明確界定私產,以防止今後貪官污吏任意掠奪百姓的財產——他這一要求正是這次罷朝兵諫事件的起因,不滿皇帝舉動的文武百官歡呼的通過了這條法律。從此,原本在大宋就特別被強調的私權保護,正式列入大宋法律範疇。

同月,廣南「怪軍」自大理出征吐蕃;成都府自大渡河逆流而上,虛張聲勢攻擊西康;陝西大將、秦鳳經略使劉仲武、副將高俅、監軍童貫引軍出湟川(今青海尖扎)……這場戰爭在史書上描寫簡單,也就是十幾個字,但它前後反覆,打了整整八年才結束。

宋軍的多路出擊讓吐蕃人第一次感到畏懼,他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處境如此微妙,四面都處在大宋的包圍之下,而此時,吐蕃的南路、征戰在外的南洋水師還沒從印度洋動手,如果他們也動手了,遭遇四面進攻的吐蕃將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吐蕃遭遇的狀況讓西夏人抽了口冷氣,原本他們以為宋軍因為國內情勢的惡化,必定會以防守為主,這正是一個乘機掠奪的好時機。沒想到吐蕃才一撥動戰爭的琴弦,四面宋軍已像餓狼一樣,嗷嗷叫的撲了上來。宋軍反應如此激烈,令西夏人陣陣膽寒,稍後,遼國出面發出邀請,表示他要調停宋國與西夏的戰爭,請宋國使節前往遼國……

但讓西夏膽寒的還在後面,宋國大臣乾脆利索地拒絕了遼國的調停,卻要求與西夏簽訂一個「優待戰俘協約」,協約約定彼此要善待戰俘,並任由戰俘贖身回家。

宋軍這一舉動令西夏遼人皆愕然,這樣的協議歷史上不曾有過,他們聞所未聞,前來簽協議的宋臣唇角的冷笑,讓他們明白:宋國已開始為戰爭做準備,宋國已橫下心來,不滅西夏誓不罷休。

十月中,回到杭州的趙興召集赴高麗觀戰的軍官團,他笑著從侍從那裡接過了一桿槍,給軍官們展示。這桿槍形狀怪異,似乎簡化了很多,將原先顯眼的、笨重的發火燧輪取消了,整個槍身顯得更加精巧。

這桿槍只有一柄,一名軍官持槍站在一個圓圈裡,與此同時,十名手持南洋事務局制式火槍的士兵則站在另一個圓圈裡,他們面前四十米的地方豎立著一連排靶子,趙興指著那些靶子,笑著解釋:「我們廣南火器局又出新槍了,這是他們連夜趕製的火槍,目前只是造出了一桿,供我們測試,現在大家看到的是後裝火槍與前裝火槍之間的較量……」

趙興說完,法令官揮舞著小旗令兩隊士兵各自就位,手持南洋事務局制式火槍的那隊人顯得人多勢眾,而另一邊,手持後裝火槍的那名軍官顯得很孤單,他舉槍上肩,笑著招呼那群手持制式火槍的人:「祝各位好運氣。」

一台大座鐘被抬到現場,當秒針指向零的時候,法令官揮動小旗下令:「開火!」

槍聲響了,制式火槍發出的是排槍,一槍響後,他們熟練的倒火藥,裝子彈,而後舉槍上肩,再度射擊。

在他們填裝火藥的時候,新槍的槍聲一直沒停,只見那名軍官扣動一下扳機,而後拉一下槍栓,跳出一粒黃澄澄的子彈殼,而後槍栓複位,槍聲再度響起……

一分鐘射擊時間到了,傳令官拿過來雙方射擊的靶標,數著靶子上的彈孔,這次射擊比賽的就是單位時間內,打中靶標的彈孔數。

一分鐘時間,使用宋軍制式燧發槍的士兵射擊了四輪,有少數人射擊了五輪,但彈著點卻不理想。而使用新式火槍的,平均五到六妙射擊一槍,一分鐘內|射擊了二十發,幾乎80%擊中靶標。

「更少的人數,更精良的裝備,這就是我練軍的目的,諸位,看看這槍,有了這槍,我們可以對付騎兵了,今後,我與諸位的任務責任就是——找茬!

找遼人的茬,找西夏人的茬,找金人的茬,找勢力範圍內一切可能或者潛在的敵人,我們要讓他們做惡夢。

為了推行這一策略,我宣布,對參戰軍官開放火器購買,我們庫房裡有老式火繩槍約一萬柄,我準備全部賣給遼人,此外,我們還有這種燧發槍六萬桿,全部拋售!」

趙興用這種充滿誘惑的腔調,活像一個優秀的推銷員一般,聲嘶力竭的推銷著他的淘汰貨物:「這種槍我們庫存豐富,但此槍依然是犀利武器,諸位要返回自己的防區,總得裝備幾個親兵吧,這種槍就是最好的選擇。

首先,它便宜!因為是舊槍,因為是庫存物資,所以我給你們一個成本價,拿去裝備自己的親兵,面對弓箭,你們所向無敵。咳咳,現在它的價格只有一張良弓的三分之一。怎麼樣,心動了吧。

第二點,這種燧發槍槍威力巨大,相信通過實戰觀摩,你們已經能夠感覺到它的威力,具體情況我就不說了。第三,這種燧發槍槍使用周期長,你可以使用一輩子。

當然,也有人說,我的新槍已經出來了,何必買這種舊槍……嘿嘿,不瞞諸位說,新槍工藝複雜,生產緩慢,它多久裝備軍隊還很難說。

要知道,我南洋事務局現在使用的制式火槍,是經過十多年研發才成型的,而這種新槍,如果十多年後開始列裝軍隊,我們諸位也該退役了,正好,你們的兒子可以拿著舊槍來,跟我換新槍。這桿舊槍就是購買新槍的許可證,你有多少桿舊槍,我賣給你多少桿新槍,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趙興鼓動如簧之舌,現場拋售出了三千桿火槍,這個數字差強人意,趙興不滿的咂了咂嘴:「太少,這世界,打仗的地方看來還太少了,啊啊,什麼時候才能遍地戰火。」

「夠了」,万俟詠在趙興身邊悄悄嘀咕:「一張良弓價值一千貫到兩千貫,我們這種槍一桿賣三百貫,賣出三千桿,近百萬貫回籠了,新槍比舊槍成本高不了多少,六萬桿舊槍全部賣出去,近千萬貫,足夠我們裝備軍隊了。」

這月,越南陳氏(駙馬)正式繼位;申王轉封琉球(台灣);簡王轉封呂宋。與此同時,朝廷決定把淮南東路劃歸北洋事務局,如此,北洋事務局擁有了京東東路、京東西路、淮南東路三路之地。

北洋事務局雖然只擁有三個路,從擁有的國土面積以及州縣數量來說,遠不及南洋事務局,但它名下的三個路都是人口大洲,總人口超過兩千萬。而趙興的南洋事務局擁有的卻大多數是指射之地,人口稀少,開荒不完善。

朝廷如此做是出於均衡的目的,如此一來,北洋事務局終於有了與趙興抗衡的力量。

這個月,在後來的歷史上被認為是法令月,因為許多影響後世的法令都誕生在這個月,朝堂上,三黨經過一番角斗,不得不坐下來商談,他們從趙興的建議中察覺到,需要用法令的形式來保護自己,來將各級官員的行為約束起來,當然,也要約束皇權。所以,他們幾乎用兩天一個法令的速度拋出各種細則,故此,從這個月開始,大宋的共和便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共和。

這個月,張商英與黃庭堅還商量了改元的設想,在他們想來,經過朝堂這番動蕩,朝廷再用崇寧的年號顯得不吉祥,於是就徵求皇帝的意見,選擇了「宣和」這個年號。

原本的歷史上,「宣和」另有意義,「宣和」之下就是北宋滅亡的「靖康」,但現在,「宣和」被喻為宣傳朝堂和睦,宣揚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共和思想。

改元的命令在十月中下達,這天,趙興剛好賣完了一萬桿舊槍,這個數字讓他很有成就感,他坐在城堡里,翹著二郎腿,得意的自語:「看來,多年了,我推銷員的本領一點沒有落下。」

王明叟有點擔心:「相公,我聽說有些隨軍的商人也打著『戰事觀摩團』的旗號購買槍支,雖說我們已經有了更厲害的武器,但如此犀利的火器流入民間,可不是件好事,萬一民間用來械鬥,或者造反……」

「械鬥,當今太平盛世呀,怎麼有那樣的群體性事件?!」

「近在咫尺,兩浙路婺州,就在我們杭州邊上,甚至就在我們的訓練基地湖洑山邊上。正在進行大規模民間械鬥。」

真是說什麼有什麼,趙興正在享受他推銷員的成就感,一名士兵氣喘吁吁趕來報信。「大人,婺州義烏縣發生民間械鬥,已持續一個多月,雙方死傷累累,地方官冒死送訊,請大人立即出兵彈壓」

趙興驚訝的站了起來,很掃面子的責問:「我們水口鎮駐紮的士兵呢?那裡不是駐紮著一個都的火槍兵嗎?」

万俟詠悄聲提醒:「大人,是兵,但不是火槍兵了。他們的火槍已被大人封存,你三天前已經把它賣給泉州防禦使。」

趙興不好意思的用手摸了摸臉,強詞奪理:「那也不行,我們的士兵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即使沒有火槍,他們的腰刀也是精良的刀劍,難道他們學會了火槍,就不會用刀劍打仗了嗎?」

報訊的士兵弱弱的提醒:「大人,械鬥雙方參戰的超過三萬人,五百個手持刀劍的士兵去,估計會像石沉大海,連個水花都漂不起來。」

趙興轉身又問万俟詠:「我們現在有多少桿新槍?」

万俟詠伸出一個巴掌,翻了翻,答:「工匠們連夜趕工,總算造出了十桿。」

趙興暈了:「十桿,我南洋事務局總共有三萬士兵,你讓我拿十桿槍去戰鬥嗎?」

万俟詠鄙視的說:「十桿,這還是好的,你要的是試驗槍,這槍與原來的完全不同,原來的槍管只是一桿鐵筒(滑膛),現在你還要求在槍管里加一道螺旋線,工匠們按照你的要求,試驗了數百次,這才造出符合要求的旋線。

這是一種全新的槍支,除了它的形狀與以前差不多,其餘的全變了,新的擊發裝置,新的槍管,新的扳機,新的機降——廣南火器局兩萬工匠,一千匠師,花了整整一個月的功夫,夜以繼日,才完成這槍支的定型,容易嗎?

嗯,我剛才似乎聽說你對這槍還不滿意,認為裝彈的方式太老土,應該改成彈匣供彈,還說要專門研究一種騎兵槍……我的太尉大人,我的太師,你要求太多了,我們的工匠已經做到這份上了,容易嗎!」

万俟詠稱呼趙興「太師」,這是趙興的新官職。九月中旬時,趙風帶著高句麗與金人的戰利品,拖拖拉拉終於趕到了京城。京城裡朝堂剛剛動蕩完畢,皇帝的輕佻與荒唐讓京城百姓感到深深的絕望,這時大宋朝廷感覺到需要鼓舞一下大宋百姓的勢氣,也就是說,搞一個形象工程。

於是,連續勝利的趙興便成了大宋君臣無可奈何的選擇,小皇帝雖然很不滿趙興在他關鍵時候抽梯子,令他陷入窘境,但他也知道,沒有趙興的存在,有可能朝堂大臣要進一步——廢帝。所以他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宗室與朝臣的建議,下令大肆慶祝大宋的又一次對外戰爭的勝利。

說起來,這場戰爭也確實值得慶祝——這次南洋事務局與北洋事務局聯手,對外展示了軍威,用實際行動向周圍諸邦國展示大宋有能力維護諸邦國的利益,此戰過後,在整個亞洲,大宋宗主國的身份越加穩固。以前周圍那些小國迫於武力,不得不在趙興的鐵腕下屈服,但經過這次對外戰爭,他們確確實實心悅誠服於大宋的君子國風度——在國家危難時,有這樣的宗主國存在,確實可以令他們的國王放心。

在儒家思想當中,這是一種「懷夷」的勝利,是一次「威加海外,四夷賓服」的勝利,它象徵著大宋國力強盛,不僅能夠照顧好自己的國內事務,還有能力庇護真心投靠者;象徵著大宋遵守宗主國的承諾,而且有決心兌現這種承諾。

這就是信譽,在一個政府對內信譽缺失的時候,朝廷大臣認為有必要重新樹立百姓的信心,讓百姓感覺到大宋信守承諾的真誠。

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朝廷大臣與宗室子難得的摒棄成見,摒棄了對趙興的防範心理,宣布重賞趙興,給趙興加官晉爵——趙興的官銜終於升到了一品,成為大宋執政堂執政、太師,爵位也升到了侯爵——跟皇帝院子里那塊假山山石一樣的爵位。

趙興升了,作為抗衡趙興而存在的北洋事務局提舉韓忠彥也不得不升,好在這次戰爭名義上是由北洋事務局主導,南洋事務局派出軍事觀察團助戰,所以韓忠彥也順理成章升為資政堂大學士、太博……如此一來,大宋的宰相就成了四位,在京城的左右僕射,在朝外的南、北事務局提舉。

「太師」這個頭銜是蔡京曾經擔任的,但蔡京擔任這個官銜時已經五十多歲,趙興四十還不到就是了,他成了當朝一品大員、尊為太師、侯爵,這也意味著趙興此生官職已經升無可升,所以才有了他離開揚州時所說的話——今後打算風花雪月了。

談到趙風,不得不提一提帥范,趙風南下京城時動作很慢,幾乎是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思,每天只行軍二十里,到了一定距離就紮營,他如此慢,是想留給朝廷足夠的反應時間。以至於從真定府到京城,他走了足足一個月。但帥范的動作足夠快了,他與趙風分手第三天,已經兵臨天津。

為了表明自己不是協議破壞者,同時也表明大宋遵守協議的決心,帥范回軍後,並沒有進駐天津貿易城內,他的指揮所設在海上,只派遣了一隊士兵在天津碼頭建了灘塗陣地,而後便要求遼國派人談判。

帥范的突然出現令城裡的宋商大喜過望。商人都是敏感的,大宋朝堂的巨大震蕩他們事先已經了解,在朝堂形勢如此絕望之下,趙興還能出兵照顧到他們,令他們感激涕零。原本準備向遼人屈服的宋商立刻挺直了腰桿,他們一邊嚴詞拒絕了遼人的無理要求,一邊積極備戰。

宋商的備戰行為也受到城裡遼商的支持,遼國大臣要求提前交納天津城整年的賦稅,這表示遼臣已經有了不守信用的心思,如果城裡的商人屈服了,那麼到了年底,誰知道遼臣會不會又來收取第二年賦稅,甚至提前收取第三年賦稅。

於是,城裡的遼商便聯合宋商,驅逐了入城的遼國官員,而後點齊家丁,慫恿天津城守、原遼國武清縣令何好古出面,組織天津城的防禦。

天津城是這時代的一個怪胎,原本它相當於大宋對外通商的椎易物所,但經過趙興這麼一折騰,它變成了一個類似現代自由貿易港的怪物,何好古是雙方認可的天津城守,他接管了宋遼雙方的武裝家丁後發現,這天津城內物資實在太豐富了,刀槍、棍棒、戰馬,甚至弓弩,什麼都不缺。

天津城是一座石頭城,它的外城僅僅是齊胸高的石頭牆,但內城守御所以及商人辦公的會館,卻是城堡式建築。有守御所和商會館做榜樣,城裡的富商都喜歡修建這種魏晉風格的石壘,結果弄得天津城處處是堡壘,外城雖然防守不易,但如果打起巷戰來,幾張弓箭就可以封鎖整個街道。唯獨缺火器。

何好古已經被遼國所不容,唯今的人只有鐵心投靠趙興的,好在這次宋軍的救援行動表明:天朝上國是個不會拋棄朋友的人,故此何好古盤點人手與軍械後,顯得信心十足,決心打一場令遼人頭疼的城市巷戰。

這還不夠,何好古覺得餓應該為自己多添幾層法網,於是他又向城外帥范緊急求援,要求帥范好支援部分火器。

何好古不貪心,宋軍一向把火器看的比命還重,雖然《武清盟約》簽訂多年了,但宋朝一直沒有遵守武清協議里向遼人開放火器貿易的約定,在他想來,帥范的兵不能入城,那麼支援十數桿火槍總不成問題,他沒有想到的是,帥范遠比他想像的大方。

城內的密使冒險出城,鼓足勇氣向帥范提出了索要火槍的要求,沒想到帥范很豪爽,他直接反問對方需要多少,而使者說出的數目令他笑的肚痛,等他笑停了,他直接告訴使者:「有錢,不妨多買一些。」

天津城確實有錢,做外貿的海商們都是家資巨萬的富商,聽到使者返回報告,說城外的宋軍願意無限量供應火器,他們大喜過望,直接把使者的告誡丟之腦後。使者告誡說:「帥督師說了,槍是舊槍,他無法從大宋武庫提出新槍來賣給天津城,但好在他剛從高麗回來,士兵用過的槍械有一批戰損,督師可以多報戰損,把士兵的舊槍全賣給天津城裡的商人……嗯,督師帶領的參戰士兵有三千人,人均三支槍,也就是說,我們手中有近萬隻燧發火槍,還有數以十萬計的手雷。」

財大氣粗的天津城商人將帥范這批貨全吃下了,其實,這些狡猾的商人想的是:舊槍就舊槍吧,遼人為了搞到宋軍火器,不惜打著調停西夏戰爭的名義,出兵十萬勒索天津城,所以,這批舊槍搞到手,即使不用來打遼人,等事後把這批槍加價賣給遼人,也是一門生意,沒準這生意油水更足。

城外的遼人得到天津城商人已經武裝起來的消息,他們猶豫了,兩線作戰的遼人擔心緩過手來的大宋在他們背後插一刀子,所以他們一面竭力維持西夏與大宋的戰爭,一面拚命想搞大大宋火器的秘密。如今大宋突然開放了火器貿易,城裡的商人已經將火器搞到手,他們的一部分目的已經達到了,故此,遼人軟了下來,提出要與大宋進行和談。

遼國使節派到帥范軍中,帥范自己不敢做主,他又將使節送到京城汴梁,使節抵達京城的時候,趙風還在路上遊山玩水,一心策劃迎接趙風的宋朝庭哪有心思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立刻打發使者前往北洋事務局……這一來一去,一個多月過去了。

帥范不急,此行他只帶了十艘戰船,一千火槍手,人船不多,消耗的費用也不大,何況他倒賣軍械,還很是賺了一筆,但對面的遼人可就急了,他們派遣了十萬士兵圍城,雖說「十萬」是個虛數,但三五萬總會有的,這些人扎住在城外。遼兵一向霸道慣了,他們跟城內的商人沒有處好關係,城裡的遼國商人寧肯供應大宋,也不願供應他們,因為供應大宋有錢拿,供應遼兵,得到的只有拳頭。

饑渴難耐的遼兵等不到大宋回信,已經開始逐步撤軍,只在城外留下象徵性的五千人,這五千人像個怨婦一樣守在城外,日日念叨著就一句話:「宋國怎麼還不回話?我等的黃花都謝了。」

在趙興看來,宋兵出現在天津城外,遼國的軍事威脅就變成一次鬧劇,他琢磨:反正帥范那廝倒賣軍械很掙了一筆錢,這筆錢足夠那支軍隊在天津駐紮一年,所以他便對帥范的行動置之不理,由著帥范去折騰遼人。

讓我們把話題再拉回當前,万俟詠說完後,趙興不甘心的又問:「武庫呢?我南洋事務局武庫不是還封存了兩萬桿新槍嗎?我不要多,拿出一萬桿,臨時裝備一下,這總行吧?」

万俟詠搖頭:「我的太尉大人,我們的舊槍一部分賣給天津城商人,一部分賣給高麗人。現在舊槍已經全部出清了,天津要走了一萬一千桿,高麗人買走了兩萬桿——就像你說的,市場飽和了。

武庫里的槍都是新槍,槍身上防鏽的油都沒有擦去,如果讓你的士兵開封用了,我們到哪裡再找類似天津、高麗商人這樣的傻鳥,誰還肯買我們用過的舊槍呢——太尉大人,舊槍市場已經飽和了。新『舊槍』可以買個好價錢,但用過之後就不同了,價格至少跌一半,這價格損失誰來承擔?」

「那你也不能讓我用十桿槍去打天下吧?」趙興苦著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