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
天將將亮，響徹京城一夜的爆竹，彷彿不要錢一般再次噼里啪啦響徹了起來。
剛起床的劉茵，看著也一同睜開了圓溜溜大眼珠的李慧，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額頭，小傢伙立馬手舞足蹈嘎嘎的笑了起來。
「我們去看看姑姑好不好，看姑姑起了沒~！」
把爐子的風門打開，重新塞好了煤炭，把早晨需要飲騾子水燒好，隨後一把抱起了李慧。
小傢伙很乖，看著奶奶生火燒水，可能以為在給自己做飯吃，嘴角又開始淌哈喇子了，上顎兩顆小乳牙冒了出來，這個階段，就是喜歡淌口水。
拿著手帕仔細的擦了擦，給小家國裹到了抱被裡，劉茵推開了李楠房間，二話不說就把孩子塞到了被子里。
等李楠睜開眼時，被窩裡已經多了一個，兩個小傢伙大眼瞪小眼。
西跨院的變化還是挺大的。
原本院內地面上的雜草碎磚，隨著劉強劉雷抽空縫縫補補，已經重新換過了一遍，磚頭這東西，拆除的箭樓，城門附近有很多，抽著沒事的時候，他們也會去撿一些，回來修繕這座破落的院子。
倒座房旁邊四處漏風的馬廄，正面和側面都裝上了厚厚的草帘子，甚至頂部都沒有放過，連他們自己住的倒座房都沒有享受到這個待遇。
為了防止被雪壓塌，還在支撐的地方撐起了木料進行了加固。
這幾日，裡面的積雪掃出了一條小道，劉茵先是掀開了草帘子，兩頭牲口都是家養的馬和野驢配上的，還保持著血脈里的警惕心，都是站著睡覺，聽到院子里動靜的時候，已經醒了過來。
劉茵掀開帘子時，兩頭牲口爭先恐後的向著掀開的縫隙伸著腦袋，不時跟馬匹一樣還打兩個響鼻，呼出的熱氣，碰到外面的冷空氣，瞬間變成了長長的霧氣。
這兩頭騾子，也是牛馬，一年到頭忙活，只有在叔侄倆回鄉的這段時間，才屬於他們休息的時間。
厚厚的草帘子，加上地上鋪的厚厚的干稻草，有效的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加上裡面騾子體溫，呼吸出的熱氣，在早年間寒冬臘月的時候，沒有木柴過冬的家庭，牲口棚里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要不說牲口窩裡暖和~！」
看著爭搶著探著腦袋的騾子，摸了摸它們的腦袋，兩隻通人性的傢伙，動物就是這樣，誰對它們好，它們就對誰好。
劉茵偶爾餵過它們，它們都還能記住，知道它們是要吃的，趕忙去倒座房內，取出了叔侄倆早就準備好的吃食。
大冷天，晚上那一頓，已經消化完了，人都知道光吃菜，不抗餓。
豆餅，豆粕，麩皮等精飼料混合著，冬儲菜掰掉的爛菜葉子，剁碎後混合到裡面，加一些精鹽，這些牲口吃的歡快到都能原地蹦躂起來。
「苦了你倆了，好好吃，今天年初一，給你倆加幾根胡蘿蔔還有棒子麵，今年好好乾~！」
給騾子餵食可不輕鬆，一隻一天能吃大幾十斤的草料，吃的多，拉的也多，牲口的糞便在農村漚好後，那都是上好的肥料，在這邊，也只能剷出來堆牆角，給叔侄倆回來後取暖用。
畢竟不是京城城市戶口，定量的煤，他們享受不到，不過，牲口的糞便，乾燥後，燒火也很不錯，主要是沒有異味。
草原上的牧民大多也是如此，寒冬臘月就靠這些了，牛馬的糞便乾燥後的堆成一摞摞，在門口一曬就是一大片，比漢族曬糧食還要誇張。
又是喂料，又是鏟糞，劉茵忙活的，汗都出來了，站在牲口棚外，兩隻手拄著木鏟子正在休息。
「李姨，新年好~！」
秦淮茹在年初一這個時候，拎著冒著騰騰熱氣的水桶，竟然不請自來了。
「誒，小秦？」
「新年好，你這？」
反應慢了半拍的劉茵，看著從門外進來的秦淮茹，擦了擦鬢角的汗珠，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她大清早的，弄什麼幺蛾子。
「自來水管昨晚又凍上了，我這燒水剛給它澆通了，這還有多的熱水，我琢磨著，您這喂牲口也要熱水，就給您送過來了~！」
燒水澆水管？
是真是假，劉茵很難分辨，畢竟上個月，她們家斷斷續續聽說就沒有多少煤了。
「不用，不用，回去給孩子洗洗熱水澡，我家裡燒的有熱水~！」
無功不受祿，雖然東西不值錢，但秦淮茹人情值錢吶，特別是前幾天還當著自己的面，說出想要換崗位的事情，劉茵趕忙把木鏟靠牆，拒絕了這番「好意」。
「沒事，家裡留了，夠孩子們用了，拎都拎過來了，再拎回去多費事吶~！」
「真不用，等它們吃完，還得等半小時呢~！」
任由劉茵雙手擺成了風車，秦淮茹還是不依不饒的把水桶拎了過去，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就是一副笑臉。
「正好，等涼一點再喝~！」
劉茵都有些無奈了，看了看水桶，又看了看秦淮茹，最後瞥了眼大門，看來下次長記性了，知道喂牲口時得栓門了。
「好傢夥，吃的還不少呢？」
秦淮茹掀開了帘子，看著馬槽裡面堆的食物，眼瞅著還有黃綠色的菜葉，白色的蘿蔔，看的眼皮都一顫。
今年，她們家，可是連餃子都沒包。
冬儲菜她們家也有，但包餃子需要高筋麵粉，負責伙食支出的她，最終沒捨得掏這個錢，而是扯了布料，用來給衣服打補釘。
「人得過年，牲口也得過年，上個月給街道拉冬儲菜，可是瘦了一圈，趁著歇著，給它們找補回來~！」
劉茵不知道秦淮茹在想什麼，只能帶著客套的口吻說道。
「您這一個人忙活的來么，又是餵食，又是鏟糞，別人家都歇著過年，您倒好，副廠長的母親，還親自彎下身子~！」
看著兩頭大牲口，說不眼饞那都是假的，秦淮茹自己也是搞「養殖」賺外快的，但幾隻小兔子，翻了天也趕不上一頭大騾子。
「不然怎麼辦呢，我不幹總得有人干，叔侄倆外面一年忙到頭，總得回家看看~！」
起早貪黑，累是肯定累的，但也就是累這些天，叔侄倆可是得累一年，劉茵也心疼他們，自己這幾年都沒有回老家看看，也幸好他們在，還可以幫忙捎過年的東西回去給老父母。
「要不要琢磨琢磨再給小峰續一個，我那個妹子，也是農村的，幹活都是一把好手，工分一天都算七個，身子骨也壯實，屁股大，好生養著呢？」
把手揣進了袖筒里的秦淮茹，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劉茵，腦袋往旁邊一抻，低聲詢問道。
這個話題把劉茵給驚著了，忙不迭的退後了幾步，，心神不定的看著這個秦寡婦，這話說的，怎麼這麼露骨。
「人吶，就跟牲口一樣，一個人總是孤單的，特別是小孩子的，沒有哥哥弟弟的，這要是一個人長大，得多孤獨吶，您這前腳還要帶孩子，後腳還要喂牲口，您可是領導的母親，人家一大爺二大爺都沒您這麼累~！」
劉茵後退了幾步，秦淮茹反而往前了幾步，步步緊逼，話題越說越深入，直通人心。
「這，這，不合適，秦淮茹~！」
「沒什麼不合適的，李姨，這馬上都快一年了，小峰以後衣服難不成還是您洗，您還能幹多久？」
秦淮茹的一番話，直接讓劉茵給熄火了，還不能翻臉把人給趕走，雖然知道秦淮茹沒安什麼好心，但確實敲在了劉茵的要害上。
「等他回來，我問他怎麼說？」
「李姨，上次您不在，我妹可是來了，小峰也見著了，您恐怕不知道，兩人在這之前就見過面，在紅星公社，李峰還專門給她買了糖葫蘆！」
「啊？」
劉茵傻眼了。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