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章 兩難
芬里爾小隊，是雙葉入坑無罪之界以來最初與最後的NPC夥伴，誠然，她現在的圈子算不上小，但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導師阿娜·塔·拉夏的位置基本可以等同於長輩，可以沒大沒小的那種；黛安娜則是有點缺心眼的學究大姐姐，日常生活中反而需要雙葉這個『學徒』照顧。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黛安娜的兄長【霧月賢者】肯尼斯·A·阿奇佐爾緹是贊助者、投資商和伯樂，紫羅蘭帝國那位攝政王修·布雷斯恩則是特定時間段有著相同目標的合作者。
總而言之，都算不上夥伴。
或許幾次副本下來之後，初步展現出自己能力與才華的弗蘭克·休斯已經無限接近於這個位置了，但事實上，自始至終都沒有被雙葉移除懷疑範圍的他反而是最難涉足那個領域的人。
跟身為『混亂中立』人格下的墨檀不同，雙葉終究還是要感性一些的，儘管兩人在智計與謀略方面都不相伯仲，但鑒於墨檀的精神狀態，從小就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他對『人際交往』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相關方面的專家。
舉個例子，假設有個搶銀行的悍匪被警察叔叔堵在大堂里，正用槍抵著某個人質的腦袋，而墨檀則以『談判專家』這個身份出現的話，那麼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會出現以下三種情況：
一、墨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憑藉自己強悍的人格魅力感化悍匪，令其自首。
二、墨檀與悍匪共情，感嘆人世浮華、命運多舛、身不由己，誘其鬆懈。
三、墨檀刺激悍匪麻溜的別墨跡，讓人質和嫌疑人都得到解脫，自己鋃鐺入獄或被關進精神病院。
總而言之，儘管他在某種情況下並不會按套路出牌，但這絕不意味著墨檀不懂套路或不會出牌，事實上，在人情世故這方面，這個精神病簡直可以說是權威般的存在，要是哪天想開了在網上開個類似於【知心哥哥】這種節目，很可能一不小心就紅了。
而雙葉在這方面的經驗卻是無限接近於零，儘管這姑娘在線上的畫風活潑到幾乎抽風，但她在與人交際方面差不多是個純粹的理論派，畢竟與始終沒有落下義務教育，現在甚至還是現役大學生的墨檀不同，她的『宅』幾乎已經徹底無可救藥了。
十天半個月不出門是家常便飯，有氧運動通過自製跑步機來完成（每天走路步數依然無法突破四位數），收入基本都是去黑那些不幹凈的錢，購物全靠快遞，進食全靠外賣，家裡衛生則由NAVI控制的【清潔機器人·改】負責。
並不像很多人概念里的死宅少女那樣，雙葉的生活質量其實一直都不低，首先，她有著相對穩定的非法收入，其次，她本身也是個比較愛乾淨的姑娘，這一點從她家裡遍地都是垃圾袋而不是遍地垃圾就能看得出來，所以其住所並非那種烏煙瘴氣的豬圈，而是亂中有序、一切以使用者舒適度為最優先順序的小窩。
總而言之，雙葉正面和人打交道的次數可謂是屈指可數，原來這姑娘好歹還會開門接個外賣啥的，自從研究出NAVI之後，跟那些快遞或外賣小哥的交流她都不自己上了。
於是乎，不可避免的，儘管理論知識極為豐富，自身的情智雙商也非常到位，雙葉依然在線下人際交往方面存在著諸多不足，至少在墨檀眼裡是毋庸置疑的『不足』。
誠然，無罪之界這款遊戲中的一切其實都屬於『線上』，但鑒於這款遊戲那可謂喪心病狂的真實度，其實跟『線下』也沒啥區別了。
而在這一前提下，饒是雙葉再怎麼多智近妖，再怎麼冷靜縝密，在面對曾經與她同生共死的戰友時，也是絕無可能做到完全平靜的。
哪怕是再小的波瀾，也足以讓她出現漏洞與破綻，而在墨檀的精心布置下，任何疏忽都足以讓雙葉面臨滅頂之災。
並不是墨檀小看雙葉，而是後者之前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件事。
要知道雙葉絕不是那種會『關心人』的性格，就算是朝夕相處了數月的黛安娜她也只是點到為止地提醒一下對方『注意渣男』，對弗蘭克·休斯的敵意基本也都是為了要試探後者刻意為之，至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然而，當她在學園都市遇到『黑梵』之後，卻還是下意識地去『關心』、『開導』這位只有入坑時期打過一段時間交道，在那之後基本都沒有再見過面的戰友，甚至以己度人地懷疑『黑梵』是不是沒能從小隊全滅的陰影中走出來，隱晦地寬慰了一番。
說實話，這種事兒放在別人身上都不奇怪，但擱雙葉身上，性質就很嚴重了……
鐵樹開花啞巴說話級別的嚴重！
「呵呵……」
伊冬皺著眉頭喝了口其實已經足夠甜的咖啡，壞笑道：「怎麼說呢，聽你這麼一講啊，我總覺得你家那位SUN其實是個好姑娘嘛，多重情義啊。」
墨檀搖了搖頭，干聲說道：「首先，那位SUN姑娘並不是我家的，其次，人性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多面的，根本就不存在絕對的好姑娘和壞姑娘，曉鴿同學人好不好？你再想想她做了一大桌子菜後滿懷期待地讓大家吃時的光景。」
「……靠！」
腦補了一下墨檀描述的場面，頓時語塞的伊冬狠狠地打了個冷顫，憋了半天才罵出了一個靠。
「不過說真的，如果有得選，我也不想利用奈德他們的存在害死雙葉，畢竟這種事無異於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雙葉沒幾個朋友，對芬里爾小隊一直都看得很重，雖然之前勸我來著，但她自己恐怕直到現在都沒能釋懷。」
墨檀一邊輕輕攪拌著自己面前的咖啡，一邊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沒有辦法，如果不在這裡動手的話，下次再有機會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而且你也看見了，排行榜前列的那些人進步速度有多快，再讓雙葉發展發展……」
「你就算計不死她了？」
伊冬做了個滑稽的表情，賤兮兮地笑道：「急了？」
「可以這麼說吧，你知道么，雙葉現在已經站在史詩的門檻前了，用黛安娜的話說，儘管瓶頸是客觀存在的，但憑雙葉的天賦，什麼時候邁過去都不奇怪，到那時候……」
墨檀捏了捏自己眉心處那枚紫色的菱形鱗片，沉聲道：「你覺得我設計的這些東西，能搞得定小雨嗎？」
伊冬眨了眨眼，腦補了一下科爾多瓦的戰鬥力，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搞不定搞不定，小雨那傢伙的話，完全做得到以力破巧從容脫身，人家可是萬年老二，發起狠來誰攔得住他啊。」
「是啊，小雨很強，非常強。」
墨檀點了點頭，乾笑道：「但如果雙葉突破到史詩境的話，憑藉她對魔力如臂使指的能力，實力絕不會在小雨之下，甚至……更強。」
伊冬扯了扯嘴角，愕然道：「那啥，道理我肯定是懂的，不過比小雨更強是不是太誇張了點，那傢伙根本就不是人啊……」
「按你的邏輯，排行榜第一頁的就都不算人了。」
墨檀瞥了伊冬一眼，緩聲解釋道：「我相信小雨在屬性方面肯定是有優勢的，哪怕雙葉能晉階到史詩也是一樣，但你也要知道，施法者跟小雨那種靠身體硬體吃飯的人完全是兩個概念，同樣的問題，如果小雨能完成一個解，那雙葉很可能會有不下一百個解，所以與這兩人為敵的難度根本是兩碼事。」
伊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放棄了思考：「行吧行吧，反正我只需要知道現在是幹掉雙葉最好的機會就行了，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有的沒的。」
「嗯……」
墨檀微微頷首，有些無力地仰倒在意思上，表情雖然平靜，但伊冬依然能感受到面前這兄弟怕不是有些沒底。
「我說，這場大戲你應該已經醞釀很長時間了吧？」
伊冬從桌子底下踹了墨檀一腳，嘴角抽搐著問道：「人家在明，你在暗，基本全程都在有心算無心，學園都市這邊的鋪墊早在幾個月前就開始做了，你可別告訴我自己到現在還沒把握啊？還是說，只是因為你現在是『默』，所以有點不忍心下手？」
墨檀拿起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搖頭道：「就算是現在的我，也不至於為這種事糾結，雙葉又不是NPC，就算在無罪之界里被殺死了，她本人也不會真的出事，而且無論是她和黛安娜之間的關係，還是在奇蹟之城那邊的資源，都不會伴隨著洗號而徹底斷絕，憑她的手段，就算能在洗號當天完成對關係網的回收也不奇怪，而且十有八九……她那個【馭法者】的特殊職業也很輕易重新解鎖，別忘了雙葉跟普通玩家不一樣，她是真的在研究神秘學，而不是通過心裡默念技能名的方式完成施法。」
「跟誰說話呢？你科普有癮是嗎？」
伊冬瞪了墨檀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直接告訴我結論。」
「結論就是，我沒有理由不忍心下手，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墨檀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干聲道：「說白了，就是沒把握……」
伊冬當時就驚了，愕然道：「都準備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沒把握？那個雙葉姑娘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不是她的問題，是我這邊的問題。」
墨檀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只是預算方面突然出了點兒問題……」
伊冬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震聲道：「卧槽，你這玩意兒還要錢呢？」
「不是錢方面的預算。」
墨檀搖了搖頭，沉聲道：「我之前應該跟你說過吧，我被人冒充了。」
伊冬先是一愣，然後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點頭道：「說過。」
「那你就應該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甚至還要在雙葉之上。」
墨檀眯起雙眼，下意識地攥起了右拳，低聲道：「我被我自己冒充了，在一個我無法推辭的無解場合下，兄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伊冬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遲疑道：「意味著有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在暗中給你打僚機？跟我似的？」
「意味著有除了你之外的某個人，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我的病情，我『黑梵』、『檀莫』、『默』這三個角色之間的聯繫。」
墨檀沒理會友人試圖緩解氣氛的胡言亂語，沉聲道：「這件事打亂了我的節奏，我必須要逮住他，而且還要在這場交流會結束前逮住他，否則很有可能跟真相失之交臂，那樣的話，我就別想再睡一個踏實覺了。」
「我同意，這確實是個問題，大問題。」
伊冬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問道：「所以……這跟雙葉又有什麼關係？」
「資源傾斜的關係。」
墨檀一邊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杯中的銀匙，一邊緩聲道：「你應該知道，無論是哪種人格下的我都不是雙葉對手，就算加上你，再算上奈德隊長他們也奈何不了她，所以我必須將很多額外資源傾注到這件事上，按常理說的話，如果只是為了擊殺雙葉，我現在手中的牌其實還算充足，甚至還有富餘，但是……」
「但是如果你想逮住那個冒充你自己的人，就必須在上面傾注更多資源，而且據說那人還會便裝，很牛逼的那種便裝。」
伊冬點了點頭，介面道：「換而言之，你必須把手裡的牌拆成兩份打出去，這樣一來，在首先要盡全力揪出冒牌貨的情況下，能留給雙葉的牌就會大幅度縮水，對么？」
「完全正確。」
墨檀扶住了額頭，表情頗為難看地說道：「雖然臨時添置了一些籌碼，儘可能地做出了平衡，但能否行得通依然是個未知數，雙葉的警惕性太強了，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勢直接擊潰她……」
「你就涼透了唄？」
「大概吧。」
「就不能反悔嗎？兌不兌現賭注還不是你自己說的算。」
「呵呵，那你覺得，『我』會不兌現賭注嗎？你覺得『我』會讓對方覺得『自己』輸不起嗎？」
「我明天早上跟我爹聊聊……」
「跟伊叔叔？聊什麼？」
「問問他上面有沒有人！能不能在萬事休矣之後撈你小子一把！！」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