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還未來得及說再見的離別

正文卷

陰霾的天空籠罩著猶如童話城堡般的莊園,一場大雨剛剛結束不久,莊園里的小路上還有一攤攤沒流凈的積水,水面上漂浮著被雨點打落的黃色花瓣。

路邊有一排高而茂盛的桂花樹,細長深綠的葉子間已經開出黃白色的花朵,一團團、一簇簇,被雨水沾濕了更顯得嬌艷動人。儘管樹上更多的還只是花|蕾,卻擋不住那已經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香氣隨著風纏纏綿綿地飄進了二樓開著窗的房間里。

躺在床上的男孩轉過頭,粉雕玉琢般的臉上浮著一層不正常的緋紅,黑如墨玉般的眼睛望向窗外那隨風搖曳的樹枝,他似乎想要坐起來,四肢卻沒有一絲力氣。

「喀喀喀……」

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胸腔里感覺像火燒一般灼痛,好看的小臉皺成一團。

這時,從卧室門口走進來個小女孩,年紀和他相仿,身材卻胖胖的,圓圓的小臉,圓圓的眼睛,還留著齊耳的短髮,乍一看倒像是胖了一大圈的櫻桃小丸子。

聽到他咳嗽的聲音,俞樂快步走到床邊,細聲問他:「辰辰,要不要我去叫陳醫生?」

男孩急忙搖頭:「不要,我討厭陳醫生。」

「可是陳醫生能治你的病呀,你不要討厭他……其實,你應該討厭我,如果不是為了幫我找小灰,你也不會被雨淋到的。」

俞樂低頭輕喃,語氣中充滿了自責。

小灰是一隻流浪到莊園里的小貓,被她撿了回來,偷偷地養在了花園裡。

養了半個多月,昨天中午小灰卻離家出走了。

辰辰就幫她一起去找,兩人走出莊園很遠,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澆個正著,體質一向不太好的辰辰在昨晚就發燒了。

她的小嘴微微噘起,配上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顯得很可愛。

小男孩辰辰輕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個月牙:「我才不會討厭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呀。」

聽到他說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俞樂抬起小臉露出喜色,轉瞬又暗淡下來:「可是爺爺好生氣的樣子呢。」

「不用怕,剛才他和陳醫生說要送我去醫院住院,那他暫時也不會回莊園來。」

「你要去住院?要去多久?」

辰辰看一眼窗外的桂花樹葉間黃白色的花,啞著聲音說:「要好多天吧,可能等桂花全都開了,我就回來了。樂樂,等我回來帶你爬到樹上去看桂花好不好。坐在樹上聞著花香特別濃,像奶油一樣,你會以為是坐在甜筒中間呢。」

「好啊!」

「喀喀……」

他又咳嗽了起來。

俞樂心疼地伸出小胖手,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後背。

「辰辰,你一定要在醫院里治好病哦。等你病好了,我才能陪你玩哦!」

「嗯,那你要等我回來哦!」

兩個小孩子愉悅的聲音傳到了卧室門外,走廊里正站著一個穿著粉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葉小美嫉妒地看了看卧室裡面說說笑笑的兩個人,就生氣地轉身離開了。

都是被駱家收養的孩子,憑什麼俞樂那個醜八怪會招大家喜歡,連辰辰都只和她玩,對自己則是愛理不理,她感到極度不平衡。

葉小美負氣地走到爺爺的書房門口時,從門縫裡傳出了爺爺和盧秘書說話的聲音。

本來她想離開,可是盧秘書的一句話讓她停下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躲到門口偷聽起來。

「總裁,您真的考慮一起收養這兩個女孩嗎?」

書房裡,站在書桌邊的駱懷儒負手而立,沉聲說:「我當時是為了避免領秀財團因為受菲律賓那件事影響而聲譽下滑才不得不那麼做的。現在風頭過了,股票也沒受到影響,是該重新考慮收養的事,我只想收養一個給辰辰做個伴,另一個打算送走。」

葉小美捂住嘴,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她的爸爸和俞樂的爸爸都是領秀財團駐菲律賓分公司的管理人員,兩個月前菲律賓南部金礦遭遇山體滑坡,他們不幸遇難。

這個事件在國內備受關注,駱爺爺當時在媒體面前承諾會收養她們,併當成親生孫女一樣撫養長大。

怎麼才過去兩個月,爺爺就反悔了。

只留下一個,另一個要送走!

她不禁害怕起來,她和俞樂都沒有媽媽,可她還有個姨媽住在偏遠的小縣城。以前爸爸出差時就把她送到姨媽家,姨媽脾氣暴躁,姨夫又是個酒鬼,兩人都沒少拿她出氣。

葉小美早就喜歡上這裡公主一樣的生活,她才不想回去過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

這時她聽到盧秘書又繼續問道: 「那您打算留下哪個?」

「原本覺得樂樂還不錯,聽話乖巧……但是她昨天害得辰辰又肺炎複發,我需要重新考慮一下,等送辰辰住院之後再說。」

駱懷儒擰著眉頭,語氣中流露著不滿。

葉小美腳下踩著柔軟的地毯,悄悄地向後退著。

真沒想到爺爺想留下俞樂,絕對不能讓那個醜八怪留下來。

一定要讓爺爺討厭她,葉小美咬著嘴唇思索著。

一周後,辰辰還沒有從醫院回來,莊園里卻連續幾天發生了偷竊事件,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那些丟失的貴重小物件,卻是從俞樂的床底下搜出來的。

「小小的年紀居然偷東西?!」駱懷儒站在一樓的客廳里,暴怒地呵斥著面前正抽泣的小女孩。

他對她偷東西的行為很失望,管家和用人們都屏息而立,沒有人替俞樂求情。

「爺爺,那個裝東西的餅盒子是小美的,不是我的。」

俞樂多麼希望爺爺可以通過這個裝贓物的盒子去查一查。

站在一旁的葉小美急忙反駁:「那盒子是你說好看,讓我給你的,而且我前天還看到你偷偷摸摸進爺爺書房偷東西了!」

葉小美落井下石的謊話讓俞樂驚呆了,她為什麼要說謊?

駱懷儒不耐煩地說:「駱家不會要品行不好的孩子,你犯了錯就不能留你。盧秘書,送她去孤兒院。」

「是!」一直站在旁邊的盧秘書出聲答應。

「爺爺,不要送我去孤兒院,真的不是我偷的,求你相信我好不好!」俞樂伸手去抓他的手,想要說明她真的不是小偷。

但是她卻被駱懷儒近乎粗暴地甩開,盧秘書走過來抓起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向外拉。

俞樂傷心地哭泣起來,她答應辰辰要等他回來。

被拉出去的時候,淚眼模糊的俞樂看到了葉小美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竊喜。

俞樂直接被拽到了停在園子里的車上。

整個莊園里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更沒有人替她收拾東西,這裡的人就像看到丟垃圾一樣,對此不聞不問。

盧秘書坐在了她身邊,一臉的寒霜,根本不聽她的哭求。

車子開出了莊園,在綿長的公路上疾速行駛。

駱家莊園是為了度假而建在香桂山上的,位置遠離市區。俞樂哭了一會兒,便趴在座椅上不動了。

盧秘書以為她睡著了,拿出手機打電話請示:「總裁,是把她送到本市的孤兒院還是……」

「不要送到孤兒院了,萬一被媒體知道領秀財團出爾反爾,不願意收養兩個小孩,再大做文章就不好了。上次財團捐款的那個山區不是有你家親戚,剛好沒孩子嗎?送那兒去吧。」

駱懷儒在手機里講的無情的幾句話,全被俞樂聽到了。

她並沒有睡著,封閉的空間正好可以讓她聽清盧秘書手機里傳出來的聲音。

怪不得爺爺不相信她的話,原來他真正的想法是不想同時收養她們兩個。

偏遠的山區,她不想去,那樣將會離辰辰更遠。

她一直在裝睡,車開到了高速公路旁的服務區里休息,盧秘書見她還在睡著,就和司機下車去超市買食物。

萬幸的是,車門並沒有及時鎖上。

俞樂注意到他們進了超市後,就立即偷偷打開車門下車了。

她慌不擇路地向另外一個方向逃走,在她爬上山坡頂的時候,遠遠地似乎聽到了盧秘書在喊她的名字。她不敢回頭看,在茂密的叢林中毫無目的地向前跑。

腦海里,那個漂亮的男孩在對她說:「樂樂,等我回來。」

她仰頭望著天空,淚水模糊了視線。

辰辰,對不起,我不能回家了。

漫無目的地走著,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沿著鄉間的土路走了一下午,她又累又餓。

太陽慢慢地落山了,天空中染上了一層漸漸濃郁的胭脂紅,眼前出現的是一大片果園,根本看不到人。

天空在逐漸地隨著落日的西墜而變暗,極大的恐懼不由得襲上心頭,終於感到害怕的俞樂哭了起來。

「爸爸,我該怎麼辦?」

她仰頭哭著望向天空,爸爸應該在天堂里看著她吧,他會不會來救她呢。

不遠處傳來狗叫的聲音,她害怕地抬腿往前跑。

眼淚模糊了視線,前面的路變得模糊了起來,而身後的狗叫聲似乎越來越近。

「汪汪……」

狗叫聲好像就在身後一樣。

俞樂驚恐地回頭,卻忽略了她已經跑到了山坡邊緣。

腳下一滑,她失去重心往前栽了下去。

「啊……」

她從長滿青草的山坡上一直滾下去,正好撞到了下面一條公路的護欄上,暈了過去。

昏迷了很久很久。

她感覺到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抱起了她,那種安全感,像回到了爸爸的懷抱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