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正文卷

梅苒屏住呼吸點進那看起來極其聳人聽聞的話題,頁面跳轉,最上面的那條微博也隨之狠狠地撞進她的視線里。

梅夢然mrv:大家久等,我回來了。

簡單八字,一語雙關。這次回來的不僅是梅夢然,而且還是七年前如曇花一現卻驚艷樂壇的傳奇歌手mr。

下面緊跟的是一條聲情並茂的長微博,大致解釋了一下當初是如何從梅夢然變成mr、又到梅夢然mr的心理歷程,內容煽情,足以賺取米分絲的滿腔同情和淚水。

「回來就好,只要你還好好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千言萬語只有一句,mr,終於等到你!」

「大街上哭成了傻逼!mr我警告你!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不準再憑、空、消、失!」

「等了你七年,從未願意相信你已永遠離去,每次聽你的《相逢》總聽得淚流滿面,上帝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感謝你還在!」

熱評那欄幾乎都被瘋狂的mr迷們佔領,底下的評論大多也都是向著mr,不,更準確來說,是向著梅夢然。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一個名為「mr頭號腦殘米分」的米分絲只因發出了「呵呵」兩個字的評論,被米分絲們嘲笑是年度頭號精分,大家群起而攻,幾乎將她射成了刺蝟。

梅苒深深吐出心間鬱積的一口悶氣,繼續點開第二條微博附帶的視頻,那是擁有超高收視率的某著名衛視的娛樂台對mr梅夢然做的獨家專訪。

主持人也是該衛視的舉重若輕的台柱之一,她稱自己曾經也很喜歡mr的歌,並以此進入了話題,「七年前一曲《相逢》讓樂壇和許多人記住了你的名字mr,只是我有個疑問,一炮而紅後為何中間會有七年的沉寂?又為何選在這個時間宣布自己的真實身份?」

梅夢然一身紫色綢裙,華貴如同公主,她不卑不亢地面對鏡頭,緩緩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我只能說這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哦?」主持人非常擅長勾起現場觀眾的情緒,底下的觀眾席里大家幾乎齊齊豎起了耳朵,面露激動之色。

「我從小就很喜歡唱歌,」梅夢然說,「它對我而言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東西,當年這首歌引起那麼大的轟動,對於當時十六歲的我而言,除了受寵若驚外,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什麼?」主持人非常「驚訝」地問。

「大概那時年少無知吧,」梅夢然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覺得音樂是很純粹的,俗話說相由心生,我覺得樂也由心聲,只有乾淨的靈魂才能唱出打動人心的歌曲。」

她話音一落,觀眾席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梅夢然又說,「我爺爺經常跟我講,『登高必跌重』,小小年紀的我承受不住那麼大的榮譽,所以選擇了最悲觀的方式——不告而別。然而,當我知道自己依然被人記得的時候,這份感動又支持著我重新回到了音樂這條路上,這就是你們看到歌手梅夢然的原因。」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我不會相信一個聲音會讓那麼多人記住七年,謝謝你們!」說到這時,她已經眼含淚光,聲音哽咽,「我不想一開始就被mr的光環籠罩,那樣總讓我有一種『不勞而獲』的感覺,我想要的是一個新的開始。至於後來為什麼會把微博名改為梅夢然mr,這也算是我為那些堅守七年情深不悔的mr迷們留的一絲念想吧。我想告訴他們,我沒有離去,其實我一直都在……」

這番話已經使得某些女觀眾捂臉哭了起來,主持人也沉默了一會兒,「想不到當中居然有這麼曲折的原因……」

「錄節目前你的米分絲們通過短.信.平.台給我發了許多消息,囑託我一定要跟她們的女神說一句話,」主持人站起來,鄭重地伸出了手,「歡迎回來,mr。」

觀眾的情緒顯然已經到了最高點,甚至有人想衝上台來和梅夢然擁抱,不過都被工作人員擋了下去。

梅夢然眼眶微紅,「很抱歉讓大家等了這麼久,我是mr,我回來了。」

「為了答謝大家多年的等待,下面我帶來這首《你是世間最好的相逢》,另外,同名單曲也即將發行,希望大家到時一定要來捧場哦!」

燈光被調成了柔和的淡橘色,熟悉的旋律響起,「在我最美的時候……」

一曲終了,梅夢然對著鏡頭深深朝觀眾席鞠了一躬,「曾經我做過一些錯事,前段時間我一直很自責,也深刻反省過。我聽人說,每個人都應該要有一次犯錯被原諒的機會,希望大家給我這個機會!」

有觀眾大喊,「你是mr,你說什麼都對!」

附和者一大片……

多麼高明的手段,不僅輕易贏回了米分絲的好感,還坐實了mr的名號,甚至用「錯事」二字輕飄飄將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揭了過去,不難想像,按照梅夢然和她背後團隊自導自演的劇本演下去,她將來在圈裡該是何等一片盛景。

同一時間,在回工作室的路上,梅夢然也在看著這個專訪,甚至輕輕跟著哼歌,可見心情一片大好。

副駕的岑晨回過頭剛掛斷電話,也是滿臉喜色,「事情進展得比預料中還要順利,公關雇來的水軍搶佔熱評、引領著輿論導向,還有,我剛剛已經和之前mr追思會的主要組織人聯繫上了,他們表示非常樂意為mr提供任何幫助。」

說來她也不怎麼敢相信這事這麼容易就成了,只能說經過一段時間專業訓練,梅夢然模仿mr是模仿得爐火純青了,連資深的mr迷們都被騙了過去。

也是,一個聲音而已,留足了空白吊著人心,這是mr的優點,同時也是她的缺點。她們正是鑽了後者的空子,加上那篇完美無瑕的通稿,假亦真時真亦假,那些愚昧跟風的米分絲們又怎麼分得清呢?

她又停了停,「夢然,你的翻身仗打得非常漂亮,幾大娛樂平台和微博營銷號也都開始進行正面報道和宣傳,你的單曲……」

梅夢然笑了笑,手機突然響起來,她眯眼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三個字,暗暗地咬住了牙。

鈴聲響盡,沒過幾秒又重新歡唱,岑晨疑惑地看過來,「誰打的電話,怎麼不接?」

「喂!」不耐煩的語氣。

「然然,我是媽媽。我看到電視了……」

那邊,梅苒看完整個視頻,用力捏住了手機,視線不經意一掃,看到旁邊的音樂想聽榜,梅夢然剛剛公布即將發行的單曲《相逢》投票率已經甩了餘聲下個月將發行的新專輯一大截,她的呼吸彷彿被人憑空掐斷似的,忽然透不過氣來。

這張專輯餘聲準備了一年多,傾注了她無數的心血……

剛想到這裡,餘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梅苒接通,「聲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邊咬牙切齒、翻來覆去地把這四個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每個字都夾雜著濃濃的憤怒,「她梅夢然簡直、欺、人、太、甚!」

「虧她們能想得到這陰損的招數,當真是以為真正的mr已經不在人世,所以可以肆意加以侮辱頂替了嗎?她梅夢然到底是有多大臉!?我還以為經過上次的事件後她多少會收斂點,沒想到越發變本加厲了……梅苒我告訴你!這口氣我忍不了!!」

「嗯。」梅苒點頭,「我也是。」

餘聲彷彿不敢相信,猛地提高音量,「你再說一遍!」

梅苒又說,「我也忍不下這口氣了。比起mr,我更在乎的是《相逢》,因為那是我媽媽寫給我的歌,我不能讓任何人玷污它。」

「而且,我也不能讓那些喜歡了mr這麼多年的米分絲被人用這樣的方式矇騙,到最後也分不清喜歡的到底是誰,這個世界或許是非真假並沒有分明的界限,但梅夢然不值得被她們這樣喜歡……」

達到目的,餘聲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旁邊的男人連忙把一杯雪梨甜湯遞了過去,「消消氣。」

她接過來喝了幾口,愜意地躺進沙發里,伸腿踢了他一下,「準備準備,可以開始戰鬥了。」

葉豈寒驚訝地問,「你那邊這麼快就搞定了?!」

梅苒性子那麼軟,又將很多事都看得很淡,他還以為說服她需要不少時間呢。

「你不了解梅苒,」餘聲視線穿過窗戶落到蒼茫的夜色中,「她的性子和我老師沐容很像,可又不同,她不跟人計較,是因為沒人觸碰到她的底線。」

她又轉過頭來,「你那邊怎麼樣了?」

葉豈寒坐過去,緊緊挨著她的腿,一隻長臂也搭在沙發背上,像是在摟著她,「時謹也已經知道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放了一把大火,心底有說不出的痛快和刺|激,只要是關係到梅苒的事情,那個男人是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梅苒兩個字就是傅時謹的底線。

餘聲推推他,沒推開,反而被他抱住,葉豈寒熱熱地在她耳邊呵氣,「不如今晚我留下來?」

已經是有過親密關係的成熟男女了,怎麼會不懂這話中的暗示。

「去你的!」她嬉笑,「快回你家去!」

他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用完就扔?」

餘聲直接一個軟枕砸過去。

「那我走了。」葉豈寒長嘆一口氣,站起來往外走,走到門口又饒了一圈,「我到家了。」

他討好地蹭上來抱她,「寶貝兒,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餘聲誇張地抱住手臂,「葉豈寒你太肉麻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他抱起她踢開卧室的門,笑得賊兮兮的,「還有更肉麻的話,去床上我說給你聽。」

在小倆口打得火熱的時候,梅苒已經把網上的輿論又重新看了一遍,心裡大概有了個底,正想著對策時,手機開始連續震動起來,竟然是傅時謹打來的電話,她難得愣了一下。

兩人明明在同一個屋子裡不是嗎?

「苒苒,床頭桌上有一個盒子,你把它打開。」

梅苒照做。

「看到裡面的東西了嗎?」

她輕輕「嗯」一聲。

男人溫柔地說,「把它換上,到琴房來找我。」

一襲月白色的綢裙,面料彷彿染了一層光華,散發著瑩瑩柔光,摸上去柔軟又舒服,獨特新穎的設計,勾勒出一截盈盈一握的細腰,腰身那處有一枝纏枝梅,梅朵卧其上而綻放,心口處更是別出心裁地獨綉了一朵紅梅,正覆蓋在她那處的紋身上,合二為一。

這樣素凈而淡雅的底色,這樣別有新意的梅花,還有,他一定非常熟悉她身體的每個部分,這條裙子細節貼合得渾然天成,彷彿為她而生……梅苒行走間步履生花,飄逸如仙。

她站在琴房門前,提耳去聽裡面的動靜。

門緩緩打開,她只看到一個背影,剛要出聲叫喚,他卻已轉過身來,以手抵唇做了個「噓」的動作。

梅苒疑惑走進去。

琴音漸起,先是溫柔輾轉如低語,繼而深遠如長空,復又如同斜傾密雨,每一次墜落都彷彿砸到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最後又如潮水靜落,無聲勝有聲。

這是一首梅苒從未聽過的曲子,只覺得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哽在唇間心上,如何都找不到突破口,眼眶不知怎麼的也開始發熱。

這時男人結束最後一個音符,忽然站了起來,隔著模糊的視線,她才看到他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深藍色袖口微微發著光,雪白的襯衫也平整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丰神俊朗,格外撩動人心。

梅苒看著他在自己眼前緩緩地單膝跪下……

在男人深眸底那抹認真和虔誠的映襯下,屋裡的燈光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的心就像湖面被春天陽光照耀,瞬間溫軟得一塌糊塗。

「七年前你的出現,是我生命中未曾意料到的驚喜,我也不曾想過會因為一個聲音而喜歡一個人那麼多年,現在想想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眼中有微光在躍動,薄唇抿起,「那封郵件里提到的想和你共度餘生或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可我從不後悔,直到真的遇見你,我深信並且百分百確定了之前的念頭,如今,它越來越強烈。」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或許將來也會有另一個傅太太,可我一定不會像愛你一樣全心全意去愛她。」

「苒苒,我想過,如果最後我等到的人不是你,不論是這世上的哪個女人,我的這一生都不會圓滿。」

「苒苒,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彎下腰去親吻他的嘴唇,「我願意。」眼淚「撲通」砸到他的臉上、眼睛裡,「時謹,我願意的。」

我也很開心能和你相攜走完剩下的人生。

男人激烈地回應著她,像是要將她吞咽下去般掠奪她所有的甜美和呼吸,良久後風暴才漸息,他的氣息依然密密麻麻地在她唇邊流連不止。

梅苒軟倒在他懷裡,微喘著看他將一枚精緻的米分鑽推進自己的無名指,又低頭在她指心輕輕吻了一下,「圈住了,你是我的了。」

兩人相視一笑,眼角笑意璀璨,壓過了窗外的月光。

寒冬晚上,春意叢生。

「這是什麼?」

「剛剛我彈的曲子的曲譜。」

梅苒定定地看著他手裡的紙張,「如果想念有聲音?!」

這、這不是他寫給餘聲的歌嗎?

「這是我寫給你的。」傅時謹抱起她放到琴凳上,然而坐在她旁邊,纏綿的琴音又起。

「你的手不能彈琴,那麼以後就由我來幫你彈。」

他語氣淡若白水,「不管是作為你的男人,還是作為ansel,我都沒有辦法接受mr被人褻瀆的事實。」

他所珍視無比的東西,哪容得下別人半分的覬覦目光?何況還是這樣恬不知恥的冒名頂替……

「苒苒,」傅時謹停下動作,轉過頭來,「我已經替你磨好了刀,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它提起來,和我一起捍衛mr的名譽。」

梅苒握住他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