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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艷麗與惡夢交織的夜晚

第一集

一曲撫畢,透體舒爽,魂游異界,未定心神……

「你覺得如何?」女孩溫柔的聲音流入腦中。

我沒有馬上回答。也許是因為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眼前的女孩已經在我心中排上很重要的位子。至少,我不想讓膚淺的回答破壞她對我的印象。

這位女孩雖然不是那種艷麗妖冶的女子,但是,柔和平凡的五官卻在她特有的氣質下顯得光彩煥發。她就好像帶著聖光般的存在,與她待在一起,周遭的空氣好像都變得舒爽許多。也許是琴曲的催化作用,總之,她就是個讓人想要親近的女孩。不過,這種親切感卻又有別於一般男女的親密……這很難解釋……說得明白些,想要與她親近,卻不是因為下半身股間的獸|性衝動,而是一種靈性的親和力。

「《安神咒》,這一曲是《安神咒》,可以清凈心靈。據說,最早是由佛家的神咒改編,是為了安撫殺戮、過激的神志與心靈。而你這一曲則把這個功效發揮到極至,讓人神志安定,心情緩和舒泰……」

說著說著,我眨眨眼,停了一下,才疑惑地說:「我好像說錯了,怎麼會是《安神咒》?」

一般初次見面怎麼會為對方彈這首《安神咒》?一般而言,這是在祭典、對歸返的戰士或是心神不寧、情緒不安定的人的心靈藥劑,她實在沒道理特別為我彈這支曲目。

她微笑著,說道:「你沒說錯。」

「您彈這一道曲子,有特別的涵意嗎?」

她又露出饒富意味的笑容,答道:「你說呢?不正很適合現在的你嗎?」

適合現在的我?這實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我為什麼會適合這個曲子。疑惑的我想要伸起手來抓抓頭髮,一個不小心卻讓手臂碰到了桌緣,紅腫的手傳來一陣劇痛!

啊!這個疼痛提醒了我。

我是以怎樣的面貌出現在這位女孩面前。帶著傷,像是個兇惡的歹徒?難怪她會彈這首曲子。應該說,她能有勇氣主動邀我留下,就是位了不起的淑女。

「哈!今天的空手道社有幾場表演賽,我很不幸地加入了一場比賽。所以……我得先聲明,對於暴力,我一向是深惡痛絕。」

她不置可否地說:「那麼,不知道那場比賽的勝利者是誰?」

我苦笑道:「雖然我受的傷比較多,被打的次數也多上了好幾倍。但是,就比賽而言我沒輸。」

「就比賽而言?」

「是啊。任何暴力的相向會有勝利者嗎?也許在場上我被宣判為勝利者,可是這一身傷,不是那小小的判決能彌補的。」

「很有趣的說法。」

她明亮的雙眼似乎正打量著我,同時,也在思索著那些話是否為我的真意。

「不過,你還是參加比賽了。」

是啊,明知道這場比賽一點積極的建設性也沒有,但是我還是開打了。

「沒辦法,有時候命運是無法逃避的。」嗯,我對這句話很滿意,這樣應該可以為我的人格深度加分吧?命運是無法逃避的。多麼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同時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的解釋。多棒的一句話。

很顯然,我的話並未能引起她的共鳴,反而換來一陣訕笑。

「別像個歷盡滄桑的老頭子。這句話在你的口中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一定是為了無聊的義氣之爭吧?還是為了毫無用處的虛名?」

真是的……女孩子太聰明,男人的面子就掛不住。我當然不是為了虛名,贏了這種校內的表演賽,那有什麼值得炫耀的?以我的情況,要說是無聊的義氣之爭,倒也不為過。

被她點破,我能說什麼。只好擺出尷尬的笑容。

「不論如何,還是恭喜你獲得勝利。偉大的空手道家。」

這樣的誇獎,諷刺的意味應該比較大吧?

「雖然我對空手道『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勝利畢竟是勝利。還是謝謝你。」

「不過我很好奇。一位熱血的武鬥派青年,怎麼會對琴音有興趣。」

看來,在她的眼中我與武術已經被劃上等號。我的解釋一點用處也沒有。說的也是,即使全身是傷也要在比賽中取得勝利,不是一名富有運動精神的武道青年是什麼。

「會奇怪嗎?我以為喜歡美好的音樂是所有正常人類的天性。」

「即使是渾身是傷的野蠻人?」

「野蠻人!」

天啊,我給她的第一印象到底是什麼?被樂聲引來的野蠻戰士?還是全身橫肉、崇尚暴力的兇惡人物?

「這麼說也許有點過分。不過當我彈完一曲,抬頭看到一位包著繃帶,臉上帶著新的傷口,渾身瀰漫著藥味,還帶著殺氣的人出現在眼前。我可著實嚇了一大跳。」

果然,這就是我給她的第一印象……

「不過……還好,我相信我的琴音不會吸引帶有邪念之人。」

那可真是謝謝你,我一向是人畜無害的和平分子。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以前沒見過你,你應該跟國樂社沒關係吧?」

「我,我是土壤系的新生,我叫陳武成。目前跟國樂社沒關係。不過,不久後應該會有關係。那你呢?」

「你不是不會彈琴嗎?還是你懂其他的樂器?據我所知,本校的國樂社好像很嚴格的樣子,不適合初學者加入。而單純的欣賞者,只需要在他們表演時適時的鼓勵就夠了,何必加入國樂社?一次跑兩個社團是很累的事。雖然國樂與空手道,一個美化人的心靈、一個強健人的體魄,但是要兼顧兩者與學校的課業,並不容易。」

沒關係啦!我又不是空手道社的人……咦,不對,「據她所知」、「好像很嚴格」,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不是國樂社的人?

「沒有啦?我還沒決定加入哪個社團。空手道也好、國樂也好。我都還在考慮。」

「原來如此。不過,你沒打算繼續在空手道上發展嗎?你一定練了很久,我們學校的空手道社水準還不錯。雖然已經連續兩年沒有拿到好的成績,不過,在大專院校中算是相當有傳統與實力。」

我已經懶得解釋了。我真的對空手道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我的話一定只會被她當成謙遜之詞。

她不是國樂社的人,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還彈著印有國樂社字樣的琴?

「學姊,你不是國樂社的社員嗎?」

「我像嗎?」

「很像!難道不是?」

她露出神秘的笑容,把桌上的琴收好,然後說道:「很可惜,我不是。」

「但是……」

她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好秀致纖長的手指,讓人意亂神迷。

「可以請你保密嗎?」

「保密?」

「我來這裡私下使用國樂社的東西的事。」

「當然……」

她又露出迷人的笑容。足以讓人暈眩,使人為之瘋狂的笑臉……

「謝謝你,武成學弟。」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我心中突然有股衝動,喊道:「我有機會再聽你演奏嗎?」

她靈活地轉過身來,髮絲隨之飄動,活像風中的精靈。

「當然,在國樂社沒有活動時,我偶爾會來借用他們的東西。」

她的影像就這樣印入我的腦海。

啊!忘了把她的系別與名字問出來了!怎麼會忽略了這個最重要的事!

唔,沒關係,還是有辦法!只要我每天都來這裡瞧一瞧,不就有機會再見到這位學姊了!

昨天還是一身傷,今天卻像尾活龍。也許是王魁生的拳頭中看不中用,也許是伯仁家傳的跌打損傷葯太靈驗,還是本人的恢復力太好了。反正不管是哪一個,現在我能走又能跳(最好暫時還不要跳),本來腫得像小腿的手臂也只剩下輕微的疼痛,臉上的傷也不會影響到我這一臉英俊的面容(好像只有我才會欣賞本人的俊容……唉……)。

昨天的事對我而言,就像生命中的一件小插曲,船過水無痕。課一樣要上,身上的傷雖然被同學指指點點,不過主要還是開玩笑性的說嘴,基本上也沒什麼影響。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過了中午,同學們開始在我身後竊竊私語。我猜一定有人故意造謠,無中生有地弄一些可笑的理由。像什麼我是黑社會的大哥,昨天參加了一場幫派械鬥,還是什麼被女人拋棄,在窮追死纏下被人好好地教訓一頓。總之,一定是毫無根據的傳言。

我也不在意,謠言這種東西,風過三天什麼也不會留下,反正我又不是什麼值得別人在意的大明星。說我的閑話也只是一時的新鮮,很快就會有別的話題取代。

一天無聊乏味的課程平平穩穩地過去。節省地吃完晚餐,為什麼要節省,這是被迫節省的。不知道為什麼,前幾天生病時胃口大開,一下子把我的生活費提高了三倍。現在胃口又莫名奇妙地變正常了,不把錢省回來,難不成要我舉債度日!

星期五的晚上……很無聊……

因為宿舍有一大半的人都會同家,而我不在其中。想找伯仁,他卻打算回老家。若說到其他的朋友,因為開學不久就生了大病,錯失交友的黃金時期。除了三名室友,在這個四處都是人的大都會,我還沒有比較熟的朋友……不對,應該再扣掉一個,楊白華只把我當肉桿菌看待,不能把這室友當成朋友。

反正沒事,回宿舍也是無聊,就慢條斯理一粒米、一根菜地慢慢吃。量雖然少,在我處心積慮的控制下,還是把晚間新聞看完才吞下最後一口白飯。

飯吃完了,看著餐廳的工作人員整理打掃,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打發時間……

不如……去看看也好。

再一次走到國樂社的辦公室門口,燈是亮的。會是那位學姊嗎?她好像不希望讓人知道偷用國樂社樂器的事情。要我這樣走進去,裡面卻不是她,而是正牌的社員,那多尷尬。

顧不得形象了。把耳朵貼在門上,希望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這是……模模糊糊的聲音……是胡琴嗎?還有……聽不清楚,反正絕對不止一個人。那麼不可能是那位學姊了。

真令人失望……

發現到有好幾個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當我把視線掃向那些好奇看著我的人,他們又裝成沒注意到我的樣子。我先是紅了臉,然後心中升起了一陣惡作劇的念頭。

先是故意左看右看,裝出神秘兮兮的樣子,再很小心地把耳朵貼在門板上。然後再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拿出隨身的筆記很認真地亂寫點東西。最後再左顧右盼地像在確認什麼似地,再一副神秘的樣子,左遮右掩地走到樓梯口。

我當然沒真的下樓,就躲在樓梯口偷瞧著。

果然好奇寶寶一號出現了,他也是東張西望地走到國樂社門口,也把耳朵貼到門板上。只是那位仁兄沒我的好運,門突然被打開了,他就摔了進去……

看到這裡,我急急忙忙地跑到樓下,發出令人側目的大笑。

小小的惡作劇打散了尋人不果的壞心情。成功地轉換心情後,帶著愉悅的心情才要回宿舍時,身後傳來令人印象深刻卻又有點陌生的喊叫聲。

「空手道社的新星!」

停下腳步。空手道社的新星?這絕對不可能是在叫我。雖然我參加了空手道社的比賽,可是又不是社員,更沒繳過社費,對空手道更是連粉塵般的興趣也沒有。

要是回頭,不是顯得自我意識過重。就好像有人當街喊美女,結果整條街的女人都應聲一樣。我才不要當那種人呢。

不管她,還是先回宿舍。

才向前走沒幾步,同樣的人又提高音量喊道:「等一下!陳武成。」

陳武成?這不就是我的名字嗎?

既然她是在叫陳武成,這就非得停下來,轉頭探個究竟。

不會吧,是她!是昨天那位學姊。

她正小跑步往我這邊移動。看著她,穿著粉紅色的運動服,喘著氣汗水淋漓。衣服因為汗水濕透貼在身上而曲線畢露。小巧的胸部因為喘息而明顯地起伏著。短短的運動褲,秀出青春的氣息。燈光照在她潔白的大腿,修長而無一絲贅肉的完美曲線。今天的她散發出與昨日截然不同的氣息。

這是老天爺掉下來的禮物嗎?

美麗高雅的學姊嗔道:「真是的,怎麼不理我呢!」

「不,怎麼會呢!可是,我哪時候成了空手道的新星?」

她放下掛在肩上的球拍。學姊應該正打完羽球,好個文武雙全的佳人。

指著一張貼在布告欄,由新聞社主導的校內新聞公告區,她道:「這不是寫得很清楚?」

我看看……

新聞社的校刊密密麻麻的,飛快地瀏覽。一張三乘四的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再看它旁邊的小標題:「空手道社的新星」。

照片上的兩個人,那位做出回踢命中飛踢大漢的人不就是我?

這是昨天的比賽。天啊!是誰?這麼熱心,還拍下這個精彩鏡頭。

「我很榮幸,今年的空手道社加入了兩位閃亮的新星……」這個一點都不偉大的「大尾」竟然給我信口開河,作出這種宣言!

「哈,學姊,剛打完球啊,你喜歡羽球嗎?」快點轉移話題,下次再找大偉算帳!

「嗯。」

「那我以後有榮幸找你打球嗎?」

「你也喜歡羽球嗎?」

「當然,喜歡得不得了!」羽球?好陌生的運動,不過現在開始努力學習也不遲。

「是嗎?那我又多一位球友了。」她帶著笑意同答。

奇怪,為什麼女孩子就算流了滿身汗,味道還是這麼香?是因為她比較特別,還是所有的美女都這樣?看她才運動完不久,臉色紅潤更添嬌媚,讓人想把她擁入懷中。不行,昨天還像對仙子般的仰慕她,怎麼今天見著她另一個姿態,就開始用下半身在思考了。

「……我通常會在周二與周五到體育館打球,偶爾也會利用假日。你可以過來看看,要是遇到再一起切磋球技。」

嗯,星期二與星期五。記起來了,這可是能見到她的重要日子。

「不過,你的興趣還真廣泛。又是空手道專家、又能品鑒美樂、還會打羽球。真的很不容易喔。」

「哈哈,沒有啦,就這幾項而已啦。」

真是心虛……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什麼空手道專家?羽球?我根本是一竅不通。國樂,也不過因為家中老母喜歡彈琴,才懂得一點皮毛……

「不過……我真正希望的,還是能聽學姊奏出那讓人心曠神怡的美樂。」

「是嗎?那麼下星期四的晚上,再請你走一趟國樂社。」

我沒聽錯吧?這太美妙了!她邀請我耶!

「不聊了,空手道界的新星。我得快點換下這身衣服,下周四,不見不散。」

「好,下周四,不見不散。」

帥!看來很有希望。

啊!又忘了問她的系別與名字了……算了,下周四,還有的是機會。呵!帥呆了。沒回家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回到宿舍已經八點多。

我坐在窗邊,想著那位學姊的一顰一笑,一面在腦中編織著綺麗的畫面。至於是什麼景色……這種私密的東西當然是不便透露。

假日前的宿舍相當空蕩,超過一半的人會離開宿舍,就算沒有回家也會找些節目。而我既沒回家,也來不及安排節目,就只能枯守宿舍。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計畫,至少明天可以搭公車到市立圖書館,挑幾本閑書來打發時間。什麼,不用準備功課?算了吧,好不容易不用天天跟考試卷奮戰,不好好享受少有的假日生活,哪對得起自己!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室友龍九紋與楊白華兩人同時回到寢室。然後就開始更衣打扮。

而我還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也沒理他們。

不過偶爾看看龍九紋,等一下的節目似乎頗有看頭,他換上一件很炫的襯衫,深藍色的牛仔褲。髮膠好像不用錢,拚命地往頭上抹,弄了個直立式的髮型,是在模仿足球名將貝大哥的髮型嗎?可是他的頭髮太多了,倒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感覺。當然他本人高興就好,我也沒理由多加批評。

而楊白華一身的行頭可就不得了,雖然我這個窮學生對買不起的東西沒什麼研究。可是,他隨便一件衣服就與我一整個月所有的花費等值。我對他的評價則是——用名牌堆砌出來的帥哥。

龍九紋見我呆坐在椅子上,好心地問道:「你這個假日沒打算回去嗎?」

「沒有。」

「那你有要上哪玩嗎?」

「也沒有。」

「喔,真可憐,天下孤獨一匹狼。」

「沒這麼嚴重吧。倒是你今晚要去哪爽?」

我跟他進行著絲毫沒有營養的對話,這時楊白華的手機響了。

哇!那廝真是的,又換手機了。這是第三支了吧?開學才一個月耶,那個機子不是電視上廣告中最新型的機種,可以上網、可以照相,還能使用多重合弦鈴聲的超值手機。

「學長啊,好、好……什麼……那怎麼辦?……沒問題,我再拉一個人。好,就這樣……待會見。」

「怎麼了,有問題嗎?」龍九紋擔心地問。

「阿強學長臨時有事,不能跟我們去。鄭學長要我再拉一個人。」

「喔。」龍九紋的眼珠子轉了轉,就停到我身上。

「小武哥,你會打麻將吧?」

叫我小武哥,這個龍九紋只有在有求於我的時候才會這樣叫我,不然平常都喊我病貓。

「會啊。我在家鄉可是被稱為『賭尊』!」

又在瞎說了,麻將當然會打,不賭錢的時候把把順頭,沒有自摸也會胡。一旦認真用錢比起輸贏……不知道為什麼就老是放槍……賭尊,那尊專門賠錢的就是我啦。

「喂,你要找他?」楊白華一臉不悅的樣子。

「不好嗎?雖然住在宿舍的男人多達百人,可是在這個時候有空的,不就只有眼前的這位小武哥。」

「可是……」

「沒關係啦!他可是空手道社的新星,有他在也不錯?」

楊白華點點頭,妥協道:「這倒也是。」

「怎麼?你們要去打麻將,三缺一啊?」

怪了,不過是約著打麻將,何必大費周張,換了一身錦衣華服。

「當然不只,我們要先去喝杯紅茶,再到鄭榮憲學長那裡摸個八圈。」

「喝紅茶?」還是沒道理,幾個大男生一起去喝紅茶?

「對啦,要不要去?」

「不如這樣吧,咱們到街角的那一家『有口皆杯』買個飲料,再到夜市買點滷味,就上學長那搓牌怎樣?」

幾個大男人上紅茶店聊天喝東西,那多無趣,更何況是跟楊白華。不如省一點,買好吃的、喝的就開始在方城上廝殺。

「喂,你少土了。我們要去的可不是一般的紅茶店。」楊白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

龍九紋也故作神秘地說:「那家紅茶店可不光只賣紅茶。」

「廢話,當然還有賣綠茶、珍奶各種飲料。哪家紅茶店只賣紅茶!」

「病貓,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跟我裝傻。我們要去的可是鼎鼎有名的『騷茶』。」

「那又怎樣?」

龍九紋做出快昏倒的樣子,誇張地說:「大哥,你還真的不知道。那你一定要去見識見識才行!」

我不以為然地說:「不過是紅茶店,有什麼好見識。」

淫|盪的笑容浮上龍九紋的臉:「嘿、嘿、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家騷茶可是聊天交友的好地方,不但有漂漂的美眉,還有現場的熱舞演出。保證你不虛此行。」

「那不就是辣妹紅茶店了。你們要去那種地方!」

看到我大驚小怪的樣子,龍九紋道:「去不去?聽說還可以跟身材玲瓏有致的妹妹玩『野球拳』喔!」

「這……涉足那種場所,對一名身心健全的大學生來說,好像不太好吧。」

「少土了,看你這樣子明明就哈得要死,還要裝成柳下惠的樣子。男人就要適當的解放,憋著才會出毛病。那些強|奸犯還有偷內衣的變態就是太過自我壓抑,才會憋出毛病。我可不希望幾年後,在報紙上看到陳武成這幾個大字,因為性犯罪而出現在社會版上。」

「可是……」

龍九紋又熱心地鼓吹:「別可是了,換件衣服,準備出發啦。」

「可是……那個……」

「喂!你是不是男人,婆婆媽媽的……」

「那個……很貴吧?」

楊白華的聲音好像由鼻子跑出來了,高傲地說:「沒問題,本來就說好我請客。不過……要是你想『帶出場』,就另當別論。」

給那種喜歡花天酒地的人請喝「花茶」?我可是有理想有抱負的大好青年,怎麼可以在深夜涉足風月場所。就算是室友大力的邀請,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有自己的原則。去還是不去……當然還是——去。

沒錯,我是正直不阿的男人,但是也不能讓學長找不到方城之戰的同伴,我可不是為了去色情場所才答應他們,純粹是想用麻將打發漫漫長夜,去喝「紅茶」只是順路而已。什麼,不相信!別這麼說,人嘛,總是有點好奇心。男人嘛,總是要來點預防針,才會對這種事有抵抗力。更何況有人要請客,這麼好康的……不對,我真的只是想去打麻將而已,千萬要相信我崇高的人格。

當我們一行人來到傳說中的騷茶時,已經快十點了。若是在一個多月前的老家,這個時間路上八成看不到半個人影,除了路燈外,能看到的就只有天上的月光與星光。而我們所在的騷茶入口路旁,則是人聲鼎沸,人潮、車潮川流不息。

會拖到這麼晚,是因為先跑到學長鄭榮憲在外租的套房,與他會合後才由他領路來到騷茶。

咱們一行人三台機車為了找停車格,又費了一番工夫。在大城市有方便的地方,也有不便的地方。就以停車來說,在家鄉時隨便停,四處是空位。在這裡可就不一樣了,紅線、黃線不能停,沒有畫位的地方也不能停,人行道好膽停停看。千萬別為了一時之快,而要到政府設立的「停車場」將小馬領回。

不管怎麼樣,已經到了。這個騷茶的招牌小小的,粉紅色底、大紅色的字,下面還畫了一個泡在酒杯的女郎圖像,果然引人遐想。只是我東張西望,卻不見入口。

「喂,走了。發什麼呆!」龍九紋一臉垂涎相,這種急色猴的樣子實在難看。所謂的男人,就要……喂,等等我!走這麼快乾嘛!

學長像是位識途的老馬,領著我們走入一間小吃店旁的小走道,轉個彎,向下走去。原來騷茶是藏在地下室,難怪我怎麼也找不著。

來到盡頭,一道厚重的門自動打開……

一幅與走道截然不同的景象映入我的眼中。震耳欲聾的樂聲敲入腦中!五光十色、繽紛奪目的燈光不停轉動,整個騷茶在不同色調的螢光下,顯得既熱鬧又怪異。

四處張望,客人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少,零零落落地坐在四散的角落。其中幾張明顯的圓桌則坐了幾位穿著大膽的妙齡女子。而茶館(這真的是紅茶館嗎?)的底部還有座舞台,幾名男女在那邊扭動著,上面還立著一根鋼管……

我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先生,四位嗎?要雅座還是包廂?」穿著黑背心、白襯衫,還打了一個領結的「少爺」開口問道。

「雅座就好。」學長老練地回答。

「這邊請。」

我獃獃地跟上。我們一行人明明就只有四位,這位少爺卻把我們帶往八人座的大位。而位子的擺法也經過適當的調整,雖然是面對面的四人大沙發,可是不論哪一面都可以方便地看到舞台。

我與龍九紋坐一邊,學長與楊白華坐了另一邊。

沒等少爺開口詢問,學長就直接說道:「先來兩手綜合的『試管』,另外加兩杯紅茶,其中一杯要小蜜桃口味的,另一杯隨便。」

「好的,請你稍待。」

兩手試管?這是什麼東西?紅茶還有小蜜桃口味的?怪了,試管?這是紅茶店還是實驗室。紅茶加小蜜桃?待會可要分一口來嘗嘗。

「學長才叫兩杯紅茶?我們可有四個人,怎麼分。」楊白華的聲音雖然很大,不過在嘈雜的音樂下,還是聽得不大清楚。

「沒關係,不是還有兩手試管?」雖然我不知道「試管」到底是什麼飲料——應該是飲料,但是也該夠四個人喝了。

我的好心卻換來學長的大笑。而楊白華也對我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喂,學弟……你……哈……」

「拜託,等會別跟人說我認識你。」

怪了,我哪裡說錯了!

「怎麼,不對嗎?」

「不,不……沒錯,沒錯,等會就分著享用……」學長繼續誇張地笑著。

「去,分著用?你可還真大方。」楊白華則是一副被我打敗的樣子。

我到底說錯了什麼?

「你這個鄉下來的病貓,不懂就別說話。我的臉也被你丟光了。」

什麼嘛,你這個笨龍,我就不相信你又知道些什麼。

又笑了一會,學長才對楊白華說:「先點兩杯紅茶。另外兩杯,問清楚再點,不然叫來恐龍型的怎麼辦。」

「哈,還是學長聰明。我怎麼沒想到!」

恐龍?紅茶還有恐龍口味的?小蜜桃就算了,連恐龍紅茶都有。這到底是哪門子的紅茶館。

沒多久,兩位原本坐在圓桌前的女孩走到我們這邊。

其中一位女孩熱情地就坐到學長身邊。

「小憲憲,你真的來啦。」

「呵,當然。我還帶了幾位學弟一起來捧場呢。」說話的同時,學長一雙手也沒閑著,就親密地對她又摟又抱。

「哎唷!還有人在看呢。別這樣毛手毛腳的。」

「怕什麼,就當他們不存在好了。」

果然是辣妹紅茶店。有夠辣!

另一位女孩則擠到我與龍九紋中間,同時帶了一個小鋼架,上面還放了十二支試管。原來試管還真的是試管。這麼小的東西,一口不就沒了!只是試管中裝的飲料,色彩繽紛,大紅色、亮紫色、翠綠色、暗綠色、天空色、綻藍色、桃紅色……沒有兩根試管是相同……該說是口味還是顏色呢?

在不時照映過來的霓光下,十二支試管顯得更加詭異。

坐在我身旁的女孩,身材頗佳。穿著一件黑色離膝至少有十五公分的皮裙,上半身除了一件暗深色的亮質背心,就只有貼身的三點式泳裝。而這件泳裝式的胸罩,好像故意小一號,把她胸部的形狀突顯出來。穿著很新潮、很大膽,可是這張臉我卻怎麼也沒辦法欣賞。

不是說她的臉蛋不好看,但是……濃裝艷抹,紫色的眼影,誇張地畫出睫毛,藍色的唇紅……濃郁的粉味,熏得我鼻子發癢。再加上陰暗閃動的燈光,看著她,我總想到聊齋志異中吃人的女鬼。

這位女孩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叫蘋果,幾位帥哥的大名呢?」

「我叫陳……」

才要答話,龍九紋就搶道:「叫他小武哥就行了。他可是空手道高手,未來的奧運金牌選手!至於我,叫我龍哥就行了。」

什麼未來的奧運金牌選手,又在瞎掰了。

這個女孩卻像是信以為真,馬上靠到我身上,拍拍我的胸脯興奮地說:「真的嗎?我最崇拜運動選手了!小武哥,你可要教我兩手喔。」

柔軀滿懷,原來女孩子的身體這麼軟,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雖然她的胸部毫不退讓地靠到我的肩膀上,可是她的臉也跑到我的鼻子前面。這種刺鼻的味道實在叫我難受!

我不自然的樣子,看在學長與楊白華的眼中,他們的笑容好像偷偷地嘲笑我似的。

就在這時候,騷茶的樂聲停止了。聚光燈集中到舞台,底下的燈光也隨著變暗。

「精彩的來了。小蜜桃,第一場表演不是你吧?」

「當然不是。我的排到二點……」

小蜜桃的話馬上就被震耳的舞樂聲掩蓋,接著,一位身材火辣、長相甜美的女孩攀上了鋼管。

這位女孩長發及肩,面容妖艷。不用多說,當然也是一身短裙,不過她的短裙與日本女高中生的水手服幾乎一模一樣,只差在長度。正好蓋住她豐美|臀部的短裙,一點也無法遮掩裙下風光,她火熱蹦跳地走來,短裙輕飄,露出令人噴出鼻血的性感畫面。

上半身也是令人讚歎。類似水手服,卻沒能扎到裙下,因為這件特製的水手服只到肚臍上方。白色藍邊的水手服,配上妖艷的娃娃臉。真的令人血脈賁張。

接下來的事應該能夠想像。一根鋼管,一位火熱女孩,自然是以鋼管為中心跳起勾引人心的舞蹈。

說真的,沒有親眼看到,絕對無法相信,一位女孩與一根鋼管能做出這麼多高難度的動作。而那位女孩的身體好像蛇一般地曲折,纏在鋼管上,不停地隨著樂聲扭動身軀。

沒多久,汗水就把白色的水手服染濕。若隱若現的粉紅色胸罩、隨舞步而翻起的短裙,都緊緊地定住我的視線。

她的火熱也讓我感到口乾舌燥。下半身好像有股衝動……難以抗拒的衝動,直逼腦門。

她的身影突然與在國樂社相遇的學姊重疊,一瞬間,我好像把學姊的頭像放到熱舞|女郎的身上,一時的念頭把我自己嚇了一大跳,怎麼可以有這種污褻的想法!不成,得讓我的腦袋冷靜一下。

回頭望向長桌。不知何時已經端來兩杯紅茶。可惜上面都已經印上紅色與藍色的唇印。而且不知何時,鋼架上也出現八根空的試管。龍九紋則不時與蘋果低談、談笑,但大多數的時間眼睛還是盯在舞台上。而學長與楊白華則與小蜜桃有說有笑,摸摸捏捏的,偶爾看看台上的表演。

看樣子只有「試管」可喝了。

口實在乾得要命。沒辦法,就試試這種來歷不明的飲料吧!

挑了一管,桃紅色的液體反射著微光,卻顯得異常紛亮。我真懷疑這種飲料是不是有加螢光劑。舞曲不停敲打我的腦袋,讓人難以思考,也讓我忘了該先試試味道。一管一口,份量剛好,一飲而盡。

這是……又甜又辣!緊接著酒精的效力快速發作!

腦子一片渾沌。

沒多久,我的手也開始不老實了。

原來女孩子的腿這麼滑順……那麼胸部的那兩顆肉球呢?

還沒來得及採取行動,原本那位在舞台上跳著勁舞的女孩就來到我們這一桌,她坐到學長身旁。而另一位女孩也坐到我旁邊。

一種饑渴與離散的目光,集中到那位女孩身上。

可是我的鼻子卻又開始作怪,一定是我醉了,不然怎可能會有這種味道,還是有人吐了?一種好像食物腐臭的味道刺|激著我的鼻子。但只有一下子就被濃濃的酒味給掩蓋。

思考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時的我,大概只能依照本能在行動。試管一根接著一根。

後來的兩位女孩叫什麼名字也不重要了……

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是有美女服侍的大爺……

真的爽透了……可是為什麼會有那個討厭的味道,不時干擾著我尋歡作樂。

十月雖然已經入秋,但是在全球溫室效應下,與炎炎盛夏的天氣並無差異。不過在深夜十二點的街頭,涼風吹動,還是帶來一絲絲寒意。

被涼風吹拂下,我一顆沉重的腦袋才漸漸清醒。想到一分鐘前待在地下室的騷茶浪蕩的行跡,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原來男人都是一個樣……就連我自己也不例外。

不過,那種酒醉粉肉的生活也只能算是一種夢,夢醒了什麼也沒留下。掏空了錢,換來一時的爽快與更加的空虛。不過……還好,錢不是我付的。而且一看到那張帳單上面的數字,我的酒就醒了一半。也許是窮學生,對種種的消費都特別在意。要是下次要我自己出錢來這種地方玩樂,除非那天雷劈錯地方,讓我中了樂透頭彩。不過要有凱子請客,倒是多多益善。

現在我們一行五人走出了騷茶,正討論著接下來的去處。

五人?沒錯,就是五人。四個大男孩加上一位女孩。就是那個上半身與下半身都穿著短一號水手服的女孩。我真佩服學長,其他人的夢都醒了,什麼也不留下,而他卻把可愛動人的女孩拐到手。

就因多了一個人,所以,我們一行人接下來的行程不會是到學長家打麻將。

而我只是來湊人數的,口袋沒錢、也沒車,更別提說起話來有什麼份量,自然只能等學長與楊白華的決定。不過我猜結論一定很簡單,必定是分為兩組。學長一定帶著女孩,而咱們住學校宿舍則是另外一組。

學長,你可千萬行行好,別叫我們先回宿舍,過了十一點沒有事先申請電子門禁卡的我們可進不去!我能理解女人在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心中所佔的地位,但千萬別因而讓三位可愛的學弟在外流浪,露宿街頭。

還好,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學長把住處的備份鑰匙交給楊白華,要我們先到他那。而他則再陪那位叫……好像叫……叫小玉的女孩,這對姦夫淫|婦……不對,是飲食男女,就要到別的地方風流,留下三個想要研究國粹卻沒辦法湊成一桌的上進青年。

眼看著學長牽出銀河125就要帶著令人羨慕的美女離開,我們三個人只能望女興嘆。接下來呢?真的只能到學長那裡嗎?希望他有買台電視安裝有線頻道。

這時,楊白華那台時價十餘萬的進口跑車也發出有力的聲響,我也該坐到龍九紋那台二手的大路易,這個龍九紋卻跑到楊白華那咬起耳朵。

說沒兩句,楊白華就露出古怪的臉色,接著卻拍掌道好。這兩個人哪時候感情變得這麼好?

龍九紋很快地小跑步上車,道:「走了、走了……」

也沒開車燈,催了油門就直接上路。

「喂!你在搞什麼?也不開大燈,多危險。」

「危險個頭啦!開了燈才危險,等會再開!」

什麼鬼話!技術好也不是這樣玩的。要知道,晚上騎車開燈不是為了照明——城市的街燈、霓虹燈、大大小小的招牌,早把路面照得跟白天差不多亮,開燈主要可是為了告訴別人這裡有台車,別眼花撞過來。什麼開燈才危險,「笨龍」喝得神志不清了嗎?

才想要再罵他兩句,叫他把車燈打開,卻發現他騎錯路了。雖然對這一帶的路不熟,可是學長住的地方在東,他卻轉向西邊,路痴也該有個限度!

「喂!你是怎麼了,沒開燈就不認得路了嗎?學長家在另一頭啦!」

「沒錯,沒錯,我們還沒要回學長那。」

「不然,還能上哪?」

「嘿,當然是去看精彩的加場演出。」

「什麼跟什麼?別亂了。」

「難道你不好奇嗎?」

「好什麼奇?」

「當然是本市最佳的幽會地點,還有徵服女人的八大要領。」

什麼跟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個龍九紋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不到學長家,卻關著車燈跟在他後面……

「啊!你要去偷窺。」

「什麼偷窺,說得這麼難聽。是要去見習,順便保護學長。你要知道,這座城市的犯罪率有多高嗎?放一對男女深夜在外遊盪多危險。為了學長的身家安全,我們能夠放他一個人不管嗎?當然要暗中加以保護啦。」

真服了這小夥子,偷窺就偷窺,還能找出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不大好吧?隨便侵犯別人的隱私,你不怕學長找你算帳?」

「拜託,既然是暗中保護,當然不能被發現。難道你沒興趣?」

我?偷窺?這種不道德的事,豈是一名知書達禮的青年該有的行為。

不過呢,龍九紋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的犯罪事件這麼多,放學長一個人深夜在外游晃實在不安全,萬一出事,我們三人一定會良心不安,還是隨後為他守護,以策安全。先說明白,我可不是那種喜歡揭人隱私的下流人物,只不過為了學長的安全才……算了,再說下去我自己也不相信。

跟蹤的過程比想像中的容易,這要感謝路上眾多的各式車輛。也許是星期五晚上,明天不用上課上班,到了一點多,在這紅燈區,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竟然還是不少。不過,學長載著美女漸漸往人煙稀少的地方移動,龍九紋也就拉大距離,又把車燈關掉。

轉了個彎卻不見學長的車蹤。這下可好,最後還是跟丟了。

龍九紋與楊白華紛紛將車子停下來。

「喂,你是怎麼跟的,沒什麼岔路也能把人弄丟!」

龍九紋反駁道:「什麼把人弄丟,才沒這回事。」

楊白華又不滿地說:「那好,人呢?」

面對這個質問,龍九紋得意地說:「你動動腦子好不好,學長一定是在這附近停車熄火。在這種地方,孤男寡女,還會有什麼舉動。我們的目的地已經到啦。」

「啊!原來如此。學長還真厲害,我本來還以為他們會上賓館呢。」

看了一下附近的建築,好像是工廠區。這個時候,這個小巷子內不但沒人,也沒燈,靜肅肅的一片。我冷冷地說道:「人是在附近,但從何找起?」

四隻眼睛又瞪向龍九紋。

我看他是心虛了,不過他還是說道:「先把車燈打開,把學長的愛車找出來。找到停機車的地方,人還會遠嗎?」

說的還真簡單。這個地方又沒路燈,路旁也停了不少機車,光靠兩盞小小的摩托車大燈,要找出學長的愛車談何容易。不過都追來這裡了,這樣就放棄也未免太可惜,只好靠著這點燈火慢慢找吧……

學長的愛馬是suzuki銀河GSR125,銀色的車身……燈光轉來轉去……啊那個……

「等一下,把車頭轉回去。」龍九紋高興地說:「你看到了!」我也不大有把握,遠遠的一閃而過。

「在哪?」楊白華也靠過來。我指著車燈照的方向道:「是不是那台。」

「哪有?」

「就在那,鏡子下面那台。」

「有嗎?什麼鏡子?」

「就是路口那裡。」

「哪裡……」龍九紋還是找不到。

「啊,有一台銀色的……」楊白華興奮地喊著。

就在距離約兩百公尺的路口處,我們騎過去一看,果然找到了。

「真看不出來,你的眼力這麼好。」龍九紋佩服地說。

「也沒有啦,運氣好罷了。」嗯,他這麼一提,我也開始佩服自己,這種眼力……怪了,我不是有淺淺的近視嗎?雖然還不用戴眼鏡,不過運氣也太好了。算了,也許真的是運氣好,瞎貓偶爾也會碰上死耗子。

學長的車子就停在一間廢工廠外,小鐵門沒關。

「我們進去吧。」龍九紋道。

「真的要進去?」我遲疑了。

龍九紋白了我一眼道:「廢話,都到這裡了,不看全套的怎麼對得起自己。」

「可是……這真的不太好吧?而且,也還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進去了。要被人當小偷怎麼辦?」

「哇,膽小鬼。病貓要是怕了,就在外面把風。我跟小龍進去就好。」

什麼話,我會怕!連刑案現場我都敢一個人獨闖,這小小的廢工廠算什麼。只不過工廠通常都會有駐警衛在巡邏,萬一真的被人當竊賊,那我一世清名不就毀於一旦。凡事三思而後行還是比較好……

耶,他們怎麼走得這麼快。這個地方怪陰的……

陰風吹過,抖起一陣寒噤,急得我壓低喉嚨喊道:「等我一下,別丟下我一個人……」

這裡似乎是一間荒廢已久的工廠,看裡面的擺設似乎是某種大型機具的生產工廠,我們三人躡手躡腳地摸黑前進。還好這個鐵皮屋年久失修,上面的許多塊塑膠屋頂都已經掉落。無雲的天空,加上接近圓形的大月亮,還能提供一絲絲的光亮。

「喂,小心點,別跺到我的腳。」一馬當先的龍九紋壓低聲音的抱怨。

「噓,別吵啦。有看到人嗎?」

拜託兩位大爺。要是學長與小玉躲在暗處辦事,我們從他們前面經過恐怕也看不到人。學長也真是的,什麼地方不找,偏偏找這種怪地方來談情說愛?真懷疑他的癖好。

當然啦,說不想偷看是騙人的。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這種窺視他人隱私的慾望;只要是男人,對別人辦事的精彩畫面就會有某種程度的興趣。而我們三個都是人,也正好是男人。在結成狐群狗黨後,平常干不出來的事也變得有膽放手一搏。我不知道另外兩個人現在的心情如何,不過我可是既緊張又期待。老實說,國小的第一次遠足都不覺得這麼刺|激。可是在興奮之餘,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像只飛蟲在我腦中縈繞飛旋。難道是道德與禮法在苛責我的良心嗎?感覺上好像有點不一樣。

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刻,人的五官好像變得特別敏銳,就連第六感也好像跟著敏感起來,我那不安的感覺應該是來自第六感的警訊。不過藉著未退的酒氣,咱們三個人放大膽子還是一步一步地繼續探索。

一道若有似無的女子嬌笑聲傳入我的耳中。

「噓!等一下……」

「怎麼了?」龍九紋問道。

「你們有聽見嗎?」

「見鬼了,除了風敲打鐵皮外,哪有什麼聲音。」楊白華不滿地嘮叨。

我們兩人同時瞪了他一眼後,三個人都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唉呀,討厭啦!呵……嚶!」微弱但清晰的聲音。

這代表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前面,就在前面!果然沒錯!」龍九紋像是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小孩,興奮地小聲叫著。

有了明確的目標,我們變得更加積極,偷窺的慾望也升到最高點。

一下子,三個人都變成最高明的忍者,在黑暗中不但行動敏捷,還爭先恐後地前進。

又在擺滿許多機具與木箱的工廠中逛了一、兩分鐘,龍九紋突然停下來,害得後面兩人都撞了一下。

「喂,你幹嘛啦!別突然停下來。」

我也揉揉鼻子小聲地罵道:「好痛,笨龍,想害我們被發現啊!」

「這樣不行啦!」

龍九紋轉過頭來,解釋道:「障礙物太多了,很難找到人。萬一轉個彎正好與學長四目相對,那多尷尬!」

想像了一下這種情節。這種電視劇常用的笑點,可別發生在自己身上,這種事說有多糗就有多糗。不過,以這間廢工廠的擺設來看,要發生這種情形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機會還挺大的。

「那你說要怎麼辦?」

「走那裡。」龍九紋指著上方的鐵橋。

「真有你的,好主意。」我佩服地誇了他一句。這傢伙,就是動歪腦筋時特別靈活。在高處非但不容易引起注意,而且視線良好,要找到學長也變得容易多了。

主意是好,可惜年久失修的鐵梯一點也不配合。它承受我們的重量時發出刺耳的金屬磨擦聲,讓我們大大地擔心了一陣。一段短短十多階的樓梯,咱們一步一腳印地爬著,像是走鋼索般的小心。

這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不過為了滿足窺視的慾望,我們各個都變得藝高膽大。經過千辛萬苦、排除萬難終於上了天架。整座廠區盡入眼底。哈!辛苦的冒險總算要得到代價,我們即將獵取報酬。

我左看右看,幾乎把整間工廠都看光了,卻連一隻鳥也沒瞧見。難道他們正好躲在高堆的箱子後面,還是被什麼擋住了。

失望之餘,龍九紋拉動我的手。

「幹嘛……唔!」我才要發牢騷,他就一把捂住我的嘴。

又怎麼了!這麼激動,難不成學長就在我們身旁?一出聲就會被他發現?

啊!還真的!他們幾乎就在正下方!

真是的,人通常會忽略自己的頭頂與腳下。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發現學長的時間正是恰到好處。

只見一男一女,忘我地激|情探索。我相信,我們幾乎都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們短促的喘息聲。這種現場的激|情表演可不是每天都可看到的。我的心臟也跟著他們的動作快速跳動,吞了吞口水,這對我這位原本質樸的鄉下人實在太刺|激了。剛才在騷茶畢竟是在酒精的作祟下,幹不了什麼事。冰冷的夜風一吹,酒早就醒了一半。這種近距離的現場畫面,真的讓人慾|火高漲。

可是……鼻子又在作怪了。怎麼會又聞到一種怪異的臭味?

喔,學長已經順利地把她的外衣褪了一半。加油!精彩的畫面把鼻子聞到的怪味驅出腦中。一定是這間廢工廠有死老鼠,別管他。要是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畫面,那多可惜。

「熱死了,別擠啦!」楊白華小聲地抱怨著。誰跟他擠了,這間工廠的牆壁開了一大堆洞,根本就沒辦法阻擋深夜的寒風,會熱?我看是他欲|火在燒吧。

喔!厲害,粉紅色的胸罩已經被解開了!

小玉也貪婪地不停親吻學長。

原來女人認真起來也是這麼積極!

我看她不停地吸吮著學長的嘴唇,雙手無意識地在他背上又抓又抱的,一張小嘴由臉頰一直親到脖子,肯定在他上身種下不少的「草莓」。

好清楚的急促呼吸聲……呿,笨龍這麼激動有用嗎?看你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這副色鬼的樣子,像是幾百年沒見女人似的。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他啦,相信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這種畫面不過只是輔導級電影中常出現的景色。看電影時都沒這種緊張刺|激的感覺,在歷經追蹤探險,也只能不敢呼一聲大氣地偷偷摸摸觀賞,才會覺得特別刺|激。

月光再亮,下面也是漆黑難辨。好像這種很用力看,卻也只能看到隱隱約約的景色,更能挑起人類的慾望。伴隨著可能會被發現的危險,原來偷窺是一件驚險萬分、令人血脈高漲的冒險活動。難怪世上會有一大堆狗仔隊。

喔,小玉短短的水手服已經被翻起來了……在膝蓋上掛著一片布料……

這位跳鋼管舞的小姐根本把學長當成那根鋼管,像只八爪章魚般纏在他身上。嗯,我又學到了,身為男人要有足夠的力量,不然一個女孩掛在身上哪能站得穩……

啊,我就說嘛,學長坐倒下來了。真是沒用!

學長想要把她身上散亂的衣物徹底除去,見到她把雙手舉高,頭也向上仰。在這一瞬間,她的雙眼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綠色的光芒。

不對勁!綠色的光芒?

世上有哪個人種的眼珠子是綠色的?

又用力地看了一眼,哪有什麼綠色的光芒,我的酒還沒醒嗎?

她的水手服就要翻起來了,兩顆飽滿的乳|房就要蹦出來了!

可惡!這個時候還這麼貪婪,還要去親吻學長!

嘖,看學長的表情可還真享受,一副又陶醉又痛苦的表情。

痛苦?不會吧?

她用力地吻完,學長癱倒。

啊!那個……不會吧……

雖然很暗,但是……我怎麼覺得學長的眼睛已經沒有生氣,而且她嘴巴沾上的是什麼,濃濃稠稠的……

我嚇了一大跳。不祥與不安的感覺不再像只飛蟲,而是像兇惡的蜜蜂在我腦中螫了一下。兩位室友好像還沒感覺,還津津有味地觀賞好戲。

但是接下來的畫面,幾乎讓懼怕把我們的血液急速凍結。

她,小玉,那個跳鋼管舞的女人,又把臉貼到學長的胸部。我不知道她在幹嘛,但肯定不是男女間歡愉的熱情動作。

她用力地把頭甩起,即使在月光下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嘴上咬著一塊不明物體。令人怵目驚心的畫面,這個令人膽寒的畫面成了往後許多夜晚惡夢的材料。

我不知道這時我臉上的表情,但是跟龍九紋這種在瞬間褪去血色的慘白面容一定差不多。

她的動作沒有停止。一雙手,不,我懷疑那是手嗎?就當是手好了。

那雙手在學長的胸腔上挖啊挖著,血,紅色的血,汩汩成河。她那一雙手,比獵豹、猛虎的爪子還可怕,最後一隻手探入學長的胸部,又高高舉起。

我快要吐了。

她手上拿的一團模糊的東西還在跳動。

接下來的畫面更令我感到可怕,她到底是什麼!這一次,她的雙目中發出陰森詭譎的綠芒。她竟然撕咬著手上的東西。一口又一口,把學長的心臟送入腹中,也把我們的理智一同送入地獄的深淵。

也許是太害怕了、也許是嚇呆了,我們三個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還好沒人出聲,萬一學長喂不飽她,那……我們這群本來要來看精彩好戲的學弟們豈不成了她的點心。

怪了,這座鐵橋怎麼在震動?啊,不是,是楊白華因為恐懼而全身顫抖。

保持最後一絲的理智,我用顫音發出乾哽的聲音:「走……小心點……我們快溜……」他們兩人沒有回答,恐怕也無法回答了。

我四肢著地,又小心又害怕地向前爬。該死,別抖了!

不知道為什麼,蹲下來看戲的我們沒有一個人想到要站起來。用走的絕對比用爬的還能更快離開這個驚恐現場,可是大腦運作早就打結的人能壓制大叫地跑開的衝動,就已經是件萬幸的事。

我什麼也不敢想,只希望能悄悄地離去,就像我們悄悄地來。

一根鐵管打破了這個小小的期望。當!鐵管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完了!這個聲音!他媽的,是誰,踢到鐵管!

我只覺得心臟要蹦出來了!

「快逃!」也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來!

啊!啊!啊!

怪叫與鬼叫響遍了整間廢工廠!

是我,是楊白華,也是龍九紋的聲音,累積的恐懼化成高分貝的叫聲,也成為我們逃命的動力。緊急中我跌了一跤。回頭一看,那個小玉竟然由地面直接跳到上面!

她絕對不是人!

滿嘴都是學長的鮮血,水手服也不再潔白,而是紅色,暗紅色,血腥的顏色。

她一步一步走來。

我的腦子在瞬間像是炸開似的,腎上腺也在瞬間發揮了最大的功用。

當我再有知覺時,身後傳來龍九紋的叫聲:「等等我!你他媽的病貓,只有逃命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