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自首

正文卷

第212章 自首

市局。

項洪斌醉駕致人死亡的案子調了出來,死者叫丁建興,是陽城工業大學的一名大學老師,死亡的時候還沒有退休。

江曉欣搜索學校論壇頁,丁建興的名字多次出現,回帖的都是敬重和好評。

這在大學裡還是很少見的,學生們平時一般不怎麼會去關注老師,平時都是上完課就走,幾乎不和老師交流。

說明,丁建興確實有自己的人格魅力,廣受學生愛戴。

如此的話,有作案動機的可就很多了,不僅僅是丁建興的家屬,前提是此案確實是因為丁建興的死。

「丁建興只有一個兒子,叫丁鵬,已經結婚了,職業是中學老師,在陽城第一中學。」

江曉欣迅速調查出丁建興的詳細資料,此時開口。

陳益:「電話號碼給我,我去和他聊聊。」

江曉欣:「好。」

隨後,陳益帶著秦飛,就兩個人,開車離開了市局。

路上,陳益直接給丁鵬打去電話,也不擔心對方真的是捅傷項洪斌的人,電話很快接通。

「喂?您好。」

陳益:「你好,是丁鵬丁老師嗎?」

丁鵬:「對是我,您哪位?」

陳益:「市局刑偵支隊,有件事想找丁老師聊聊,你看有時間嗎?」

丁鵬很是意外:「刑偵支隊?發生什麼事了嗎?」

陳益:「可以見面再聊嗎?」

丁鵬:「哦可以可以,我就在陽城第一中學,是我過去,還是您過來?」

陳益:「我在路上了,今天你一直在學校嗎?」

丁鵬:「嗯,一直在,上午很早就過來了。」

陳益:「有其他同事在嗎?」

丁鵬:「有的。」

陳益:「好,一會見,謝謝。」

丁鵬:「您客氣。」

掛掉電話,秦飛看了過來:「怎麼樣陳隊。」

陳益搖頭:「不是他,見了問問再說吧。」

秦飛:「好。」

半個小時後,兩人開車到了陽城第一中學,並在辦公室見到了丁建興的兒子丁鵬。

丁鵬是一位帶著眼鏡的男子,文質彬彬的,穿著也比較樸素。

子承父業,可能是受到了丁建興的影響,畢業後也決定成為一名教師。

區別就是一個大學,一個中學。

「警官,您好您好。」

丁鵬客氣的和陳益握手,房間里還有其他老師,詢問是否需要迴避。

陳益表示不用,純屬閑聊,隨後和丁鵬坐了下來。

丁鵬喝了一口茶,但沒想著給陳益兩人也倒一杯,大概是性格原因,不怎麼擅長交際。

書獃子有些時候不是貶義詞,而是形容詞。

「丁老師,項洪斌認識吧?」陳益開門見山。

「項洪斌?」丁鵬愣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皺眉道:「把我爸撞死那個人,當然認識。」

陳益微微點頭,道:「據我們了解,這起醉駕致人死亡的案子,伱們是簽了諒解書的,所以項洪斌判了緩刑,不用坐牢。」

丁鵬:「對,諒解書是我媽簽的,我也同意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確實想把項洪斌送進牢里,但之後項洪斌的父母天天來找我們,一個勁的道歉,說一定盡全力賠償,不管要多少錢,砸鍋賣鐵也會賠,只求不要讓自己的兒子進監獄。」

「我和我媽最終心軟了,就簽了諒解書,醉駕雖然有錯,他也不是故意要撞我爸的。」

陳益:「今天項洪斌被人捅了三刀,差點死了。」

聞言,丁鵬臉色一變:「什麼?!有這種事??」

陳益道:「剛搶救過來,丁老師覺得是誰幹的?」

丁鵬遲疑:「警官認為……行兇者是在給我爸報仇?」

陳益嗯了一聲:「是有這種可能的。」

丁鵬沉默良久,繼而深深嘆了口氣,道:「我好像知道是誰幹的,但……也不一定,我的意思是如果行兇者真的是給我爸報仇,那很有可能是他。」

陳益:「誰?」

丁鵬:「苗福。」

陳益:「苗福?多大了?」

丁鵬搖頭:「不知道,二十幾歲吧,今年應該剛畢業。」

陳益:「你為什麼覺得是他?」

丁鵬說道:「苗福是山裡來的窮苦孩子,寒門能完成學業考上陽工大,非常不容易,又很愛學,所以我爸對他很照顧,而且還經常領回家裡吃飯,連我都見過好幾次,認識。」

陳益沉默了一會,道:「苗福……對你爸很敬重?」

丁鵬:「是的,很敬重,很好的一個孩子啊,我對他印象不錯,就是太內向太自卑了點,我爸不僅給了他學習上的點播,還改變了他對人生的看法,改變了他的性格,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再造之恩了。」

陳益:「你爸的追悼會,他來了嗎?」

丁鵬:「來了,哭的很傷心。」

陳益點頭:「好的,感謝丁老師的配合,你……」

他剛想詢問苗福的住處和聯繫方式,此時電話打了進來,是江曉欣的。

「不好意思。」

陳益歉意一笑,接通電話。

「喂?江姐。」

江曉欣:「陳隊,不用查了,嫌疑人來自首了。」

陳益:「自首?叫什麼名字?」

江曉欣:「苗福。」

陳益:「好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電話掛斷,他站起身。

見狀,丁鵬連忙問道:「警官,請問誰自首了,是苗福嗎?」

陳益點頭:「是。」

得到肯定,丁鵬無奈搖頭。

他對苗福印象確實很不錯,在父親的教導下,畢業後未來肯定能有不錯的發展,沒想到對方居然為了父親做出這種事。

太衝動了,自己作為親生兒子都沒想著去報復項洪斌,那可是違法犯罪啊。

陳益知道丁鵬在想什麼,每個人性格不同認知不同情感不同,所能做出的行為也就不同。

對丁鵬來說,父親的離世固然悲痛,但也只能接受現實,天有不測風雲這也沒辦法,生氣發怒也改變不了什麼。

而對苗福來說,也許丁建興在他人生中的意義更為特殊。

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

「丁老師要一起去嗎?」陳益問了一句。

丁鵬拒絕:「算了,幾面之緣而已,我感謝他為我爸做了這件事,但我並不支持他。」

陳益微微點頭:「好的,打擾了。」

丁鵬:「您慢走。」

回市局的路上,秦飛忍不住道:「剛才那個丁鵬,是有點冷漠了吧?」

陳益坐在副駕駛抽著香煙,回答道:「你可以稱之為冷漠,但這就是最正常的反應,普通人就想安安穩穩的生活,不想人生中有太多起伏。」

「犯罪者才多少,偏激的人有勇氣的人,只佔很小一部分而已,老一輩不都說,吃虧是福么,有些事情,咬咬牙忍忍也就過去了。」

秦飛表示受教,當了警察見的東西多了,很容易忘記尋常的世間百態,其實很簡單。

「那……苗福呢?」他問。

陳益沉默良久,道:「至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回到市局,陳益在審訊室見到了苗福。

很年輕很陽光的一個小夥子,臉上帶著一抹憨厚,從身高體型看,就是他之前在商場所追的那個人。

桌面上證物袋裡放著一把匕首,相當鋒利,這是苗福自首的時候帶來的。

說實話,連陳益都覺得苗福自首的速度有點快,這才幾個小時而已,就好像前一秒還在玩命的跑想逃脫法律的制裁,下一秒就頓悟了。

「項洪斌你捅的?」陳益問。

苗福低著頭坐在那裡,手腕上帶著手銬,聞言點頭承認。

陳益:「你坐計程車離開的時候,怎麼跑的?我追著追著就沒影了。」

苗福抬起頭:「你當時追我了?我不知道,下了車後我立馬上了另一輛。」

陳益:「挺聰明,提前計畫好了?」

苗福:「沒有,只計畫了捅他幾刀。」

陳益:「想過殺他嗎?」

苗福:「沒有。」

陳益:「為什麼突然自首?」

苗福:「反正也跑不了,做了就是做了。」

陳益:「為什麼要在商場動手,人有點多啊。」

苗福:「他撞死我老師的時候,人更多。」

「憑什麼他撞死了人還能高高興興的談戀愛,我老師卻只能躺在黑暗冰冷的墳墓里?」

陳益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無法給對方一個滿意的回答。

法律就是這樣的規定的,醉駕致人死亡和故意殺人,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社會危害較小,某種程度上屬於偶然。

說的難聽點,是丁建興倒霉。

這也沒辦法,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縫。

而且項洪斌也得到了懲罰,賠款外加判刑。

「你說的老師,指的是丁建興嗎?」陳益問。

苗福點頭:「嗯。」

陳益:「所以說,你是為了給丁建興報仇。」

苗福:「沒錯,我就是要為老師報仇。」

陳益:「說說你和丁建興吧,能為了他捅項洪斌三刀,想必你們之間的關係很不錯。」

提到丁建興,苗福冷厲的眼神柔和下來,緩聲開口:「考入陽工大,是我第一次來到陽城這麼大的城市,對我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陌生的,令人……害怕的。」

「同學們給我的評價是內向不愛說話,但我知道那是自卑,他們可以隨隨便便去買自己想吃的東西,想穿的衣服,但我不可以,我沒有錢。」

「直到……老師在一堂課結束後注意到了我,他改變了我的人生,那些鼓勵的話語,我倒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尤其是那句……沒有天生的好命,就要奮不顧身的努力。」

「老師就是我人生中最亮的那束光,但現在我畢業了,燈卻滅了,我無法接受,犯了錯的人就要受到懲罰。」

他的語氣一直很平和,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哪怕即將面臨未知的後果,也沒有懼怕。

是無畏,還是無所謂呢。

陳益看著他,說出了一句扎心的話:「你老師沒告訴你,修養品德,絕不可違法犯罪嗎?他要是知道了你為他坐牢,會怎麼想。」

「前途盡毀,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笑話。」

知恩圖報值得佩服,但違法犯罪也必須譴責。

故意傷人,就算得到了受害者的諒解,也還是會判刑,更何況項洪斌不可能原諒一個差點殺了自己的人。

我醉駕我承認,我撞死人了我承認,但我受到懲罰了。

賠也賠了判也判了,你還來捅我!

這不得氣死。

苗福沉默。

陳益站起身:「行吧,不聊了,等著處理吧。」

此時苗福詢問:「他……他沒死吧?」

陳益回答:「沒死,活著呢,傷的不是很嚴重。」

對於這個答案苗福反應不大,既沒有為項洪斌沒死而鬆口氣,也沒有為項洪斌活著而失望,似乎對結果並不關心。

也許,他要的就是給對方一個教訓,順便為自己泄憤,其他的不重要。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陳益問。

苗福搖頭。

陳益離開了審訊室,何時新他們也被叫了回來。

本來是要查監控確定嫌疑人蹤跡,以及根據計程車付款記錄順藤摸瓜,現在倒是不必。

沒有計畫,在大庭廣眾之下持刀傷人,苗福不可能跑得了。

就算不自首,今天同樣能抓到他,也算好事吧,有自首情節還能判的輕點。

「審完了?因為什麼啊?」何時新詢問。

陳益在辦案大廳坐了下來,道:「項洪斌醉駕撞死了他的老師,報復的。」

何時新驚訝:「學生給老師報仇?這可不多見,看來這位老師在他心中地位不低啊。」

陳益:「山裡來的窮苦孩子,照亮人生的唯一一座燈塔,現在塔沒了,所以偏激了點。」

何時新:「多大了?」

陳益:「剛畢業。」

何時新嘆道:「可惜啊,本來前途應該光明的。」

陳益:「確實可惜,整理案卷吧。」

他來到法醫室,閑著無聊的方書瑜正在玩手機。

「審完了?」她問。

陳益嗯了一聲,坐到方書瑜旁邊說道:「電影還看不?」

方書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電影院肯定關門了。」

陳益:「換個地方唄。」

方書瑜:「算了,心情都沒了,下次吧。」

陳益:「行,明天傢具差不多就到了,可以在家裡搞個私人影院。」

方書瑜目光亮起:「這好啊,我之前怎麼沒想到。」

陳益:「去瞅瞅配套?」

方書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