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多年以後
很多年以後。
大梁。
一架飛機從藍天之上划過。
巨大的倒影，掠過地面之上密密麻麻的鋼筋水泥建築。
「接下來播報一條時政新聞……」
十字路口處。
屏幕之上的美女主持人，正用字正腔圓的口吻播報著：「今日，我國軍艦出使千島之國，在平等、友善、和諧之基礎上，與千島之國簽訂了租借港口與貿易條約……首相對此發表了重要講話……」
蕭林背著個書包，騎著單車，在街道之上飛馳，對這新聞不以為意。
他是一個快樂的逃課高中生，就讀於金石市第三中學。
托父母的福，他一出生就有帝都戶口，可以在本區上學、考公……可以說站在了許多人的終點線上。
奈何……蕭林卻並不快樂。
這不僅僅是學業壓力，更是父母的絮絮叨叨，讓他好歹考上帝都的一所大學，從大一開始就要積極為畢業之後的考公做準備，這樣考中的概率才大！
「真的宇宙盡頭皆考公了么？」
蕭林心中吐槽一句，來到一座大橋下。
在橋洞里，早就停了幾輛單車，旁邊則是一片草坪。
草坪之上，盛開著一種不知名的粉色小花，聞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老林，就等你了。」
一個躺在草坪上的胖子招招手。
蕭林將單車往草坪上一丟，直接躺了過去，讓柔軟的草坪托舉著自己的身體，鼻尖嗅到了大自然的芬芳氣味，著實令人昏昏欲睡。
在這裡的都是他的死黨，胖子金寶、學霸陳露露、還有另外一個少女潘苗。
「老林，你來晚了。」
金寶丟過一瓶飲料。
蕭林接住，旋開蓋子，對著嘴咕嚕嚕灌了一大口，這才回答：「跟老班鬥智斗勇了半天，才從學校逃出來……你們說，為什麼非得讓大人們將我們的人生安排好？我想快點長大，自己做決定……」
陳露露一本正經地道：「根據調查，99%的人長大之後，反而會懷戀自己的童年時光！」
「唉……那是老林伱還有希望，我已經放棄了。」金寶躺在草坪上，懶洋洋地道：「就等著高中畢業，然後去我老爸的公司打工，等著繼承億萬家產呢！」
「金寶你應該會被送出國留學，但外國最好的大學都是野雞，國內未必肯認啊……」蕭林將飲料丟了回去：「不過有張文憑，總比沒有好。」
如今的大梁是世界第一強國，不論科技、教育、文化都是遙遙領先，並且嚴格執行科技封鎖措施。
稍微高級一點的先進技術都在封鎖範圍，嚴禁外泄，違者族誅！
正因為如此，大梁子民人人都有天朝上國的心態，因為當他們乘坐飛機出行之時，千島之國的土著們，甚至可能還在坐人力轎子！
相應地，外國的野雞大學學位，大梁是一概不認的。
不過金寶的情況特殊，他要個文憑，只是為了接班的時候好看一點，僅此而已。
「老林你是不知道……據說咱們大梁的男人到了外面，要學會保護好自己，否則有女土著瘋了一樣想要嫁給你，好混成大梁戶籍……」
金寶一本正經地道：「憑本大爺的相貌，出去之後閱盡千花，不過等閑爾……」
蕭林翻了個白眼，懶得與這個自我良好的胖子說話，看向少女潘苗。
潘苗穿著一身潔白連衣裙，五官秀氣，雖然不是很驚艷那種，但組合起來就有一種耐看的味道，彷彿一個鄰家小妹。
她平靜望著橋下的河水，忽然說：「我已經決定了，高中畢業後就加入太上道！」
「太上道啊……」
蕭林低垂眼眸，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視線其實一直跟著潘苗，忽然想起了關於太上道的背景資料。
太上道，梁國國教！
同時也有科學神教之稱！
自從當年公投殺皇帝之後，太上道主並未改變國號，只是盡廢蕭氏皇族，以內閣制總領天下。
而內閣中的首席稱為『首輔』、『首相』，算是如今梁國最高權力者。
如此政體，之後也經歷過幾次反覆，都是曾經的地主士紳階級、乃至神漢神婆之類奇奇怪怪人的反撲。
但最終，都在太上道鎮壓之下，盡數化為灰灰。
坊間甚至有著傳言，因為那位太上道主，是從梁帝時期，一直活到現在的老怪物！
但蕭林只當笑話聽！
人怎麼可能活這麼久？這不科學！
並且，太上道院的院長一直由梁國首席科學家擔任，互聯網上都有名單為證！
那個曾經結束亂世，一統天下，又將皇權還給天下人的傳奇第一代道主，只怕骨頭都已經變成灰了……
「我也想加入太上道，不過是太上道院。」陳露露笑道：「可惜……還得再等四年，然後嘗試考一考。」
太上道也分外道與內院。
外道就是一些居家修士、道觀道士什麼的，拜太上道君，也有拜紅月天尊、光王佛之類的。
至於真正的太上道院，那卻是梁國最高榮譽，唯有最出色的科學家，或者說道學家才能加入。
陳露露雖然是學霸，實際上並沒有多大把握。
或者說，道院中學霸根本不稀奇，唯有最頂級的學神，才有幾分進入太上道院的把握！
「我母親托關係，讓我可以在離家比較近的一處太上道觀實習，然後可以當見習神女……希望日後能升級成為女冠，這樣就可以領一份津貼了，這種道籍編製也很穩定，僅次於考公呢……」潘苗把玩著指尖的黑色髮絲，柔聲道。
這種大家都要各奔東西的感覺，令蕭林心頭茫然，甚至有點想哭的衝動。
但少年強忍著，表面上絲毫不露，四人有說有笑地玩到天黑，然後各回各家。
「苗苗，再見！」
跟著潘苗騎了一段路後，望著少女離開的背影，蕭林悵然若失，悶悶不樂地推著車往家走。
一邊走，還一邊踢路邊的石頭。
啪！
一塊石頭飛入一片破紙板箱造成的小屋中，似乎砸到了人！
「咦？流浪漢？破產者？」
蕭林看到一個渾身邋遢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不由嚇了一跳，連忙道歉：「對不起啊，大叔，我不是故意的……」
這人實在跟那些破產之後的無家可歸者一模一樣。
另外，這種人的犯罪率也很高！
蕭林一邊道歉，一邊決定回去之後就當個熱心市民，請這位流浪漢先生感受一下帝國的溫暖。
這中年人指甲蓋里滿是污穢，頭髮蓬亂宛若雞窩，臉上也是臟不拉幾的，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此時望著蕭林，卻是忽然眼睛一亮：「龍氣？！」
「那裡隆起了？」
蕭林下意識看了看褲襠，旋即有些羞憤：「你不要污衊我的美好感情！」
「少年……你山根處有龍氣標記，隱隱與梁國有關，你是當年大梁皇帝的後裔啊！」
中年人卻沒有管其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蕭林，宛若看到了什麼珍寶。
「原來你是有精神病，雖然我也姓蕭，難道這就代表我有一個國家可以繼承么？」
蕭林嗤之以鼻，準備跑路。
畢竟，瘋子加上流浪漢，這屬性太可怕了，惹不起啊惹不起！
「別走啊！」
中年人快步上前，真的是超乎想像的快，一隻滿是污垢的大手就抓住了蕭林的自行車后座：「我沒有騙你……我可是還真道第八十七代傳人！祖傳的道法，能觀人面相，斷地氣，扶潛龍……你，天生就是要當皇帝的命！」
「你給我滾吧！」
蕭林飛起一腳，直接將這瘋子踹飛，一邊跨上單車，一邊頭也不回地飛快逃跑：「老子傻了吧唧的，才聽你胡說……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年代了，當皇帝，我呸！」
他猶自記得教科書上那些古代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倒是相當不錯。
但在歷史書上也有明確記載，當年公投殺了梁國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皇帝之後，將近百年當中，其實天下各地還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新聞的。
比如某個山村，一老漢夢到有神人賜予自己金印，於是醒來就宣布自己登基為帝，殺了頭豬請全村人吃了頓席面，然後人人都是大將軍、大丞相、哪怕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屁孩都有五品官。
再然後，這件事被當成笑話流傳，傳到縣裡，被一班捕快衙役就輕易滅國了。
『這還是數百年前！』
『現在讓我造反當皇帝？』
『有沒有個尿黃的，去把他滋醒一下……』
因為害怕被流浪漢跟蹤，蕭林還特意饒了一個大圈，才回到自己家。
然後，他就看見了拿著雞毛撣子的老爸跟旁邊沙發上氣呼呼的老媽。
『糟糕……剛才那個瘋子害得我忘記之前逃課的事情了……』
潛龍蕭林將書包護在身上，大叫道：「你們打輕一點……」
噼里啪啦！
鍋子里炒菜的香氣瀰漫，桌子上擺著一碟肉片炒苦瓜、一盆紫菜湯、還有一盤紅燒肉。
蕭林拿著筷子，偷偷瞥了眼廚房，還是不敢偷吃。
看到圍著圍裙的老爸出來，立即問道：「老爸……問你個事。」
「說！」
蕭林他爸坐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過不要說不想上大學，想打工，否則我打死你！」
「不是這個……」
蕭林想到那個流浪漢，竟然莫名覺得對方的話可能大概也許是真的。
不由抱著僥倖心理問了一句：「咱家祖上，是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啊？」
「臭小子，你問這個做什麼？」
旁邊正在盛飯的老媽吐槽一句：「真要那樣，我會跟你爸會擠在這種小公寓里？」
「說的也是……」
蕭林頓時就沒了興趣，悻悻地準備洗手吃飯。
不過他這個問題，似乎勾起了蕭爸良久的回憶。
他抿了一口酒，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回憶，突然開口：「記得我小時候，我爸爸，也就是你爺爺曾經說過……咱們蕭家祖上，可能跟梁國皇室能扯上些關係呢……雖然當年皇室都被貶為庶民，但族譜還在……」
「族譜呢？」
蕭林眼睛一亮：「沒想到我也是皇室之後，咱們家有沒有什麼古董傳下來？」
「族譜早爛了……」蕭爸翻了個白眼：「至於傳家寶……傳家的罪名你要不要？當年咱們這些宗室，可一個個都是犯人之後呢……」、
「那算了，我還是做個普通人就好。」
蕭林徹底沒了什麼心思，吃了一塊紅燒肉，忽然眼珠一轉：「老爸……你說我高中之後去道觀實習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想討打么？」
「今天吃完飯後，給我好好溫書！」
逃學少年的又一次愛情嘗試，被父母嚴厲鎮壓了。
……
夜晚。
就在蕭林躲在被窩裡哭泣，感慨著他美好的戀情還未開始就要結束之時。
一道人影宛若猿猴一般攀爬上陽台，來到他的窗戶邊上。
這人流浪漢打扮，正是之前那個還真道瘋子！
「唉……太上道欺人太甚，竟然直接立法規定太上道為唯一宗教，其它都是非法淫祠……太上道主當年絕天地通，徹底斷絕了人間與冥土之聯繫……潛龍也不得地龍之氣，僅剩一點天命，又如何勃發？」
道人望著被窩中的蕭林，喃喃自語：「但再難，貧道也要逆天扶龍……重興我道統……啊！」
他忽然慘叫一聲，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
「還真道玄心，你的事發了，跟我走一趟吧！」
亞倫打扮得如同一個普通巡檢，手裡拿著電擊槍：「不枉之前一直留著蕭家後人，總是能源源不斷地釣到魚。」
「啊……你怎麼發現我的？」
中年人眼中滿是絕望。
「你剛從深山裡出來么？傻了吧唧的……當然是攝像頭加大數據啊。」
亞倫熟稔地給玄心道人銬上手銬：「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啊！」
等看清楚亞倫的臉，玄心道人瞳孔縮成了針尖：「你……你是……太上道主？你竟然還沒死？」
「噓！」
亞倫比了個靜音的手勢：「嚴肅點，正抓捕呢！」
他當然不會死。
反而靠著長生不死，硬生生長久執掌了這個世界的潮流與船舵，一直到現在。
「數百年影響、刻印已經足夠！」
「本體那邊，也不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