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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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支援

066/楚天江闊

駱時晏想了無數種藍汐生氣的原因, 但他萬萬沒想到是這個。

在駱時晏的潛意識中,他一直認為藍汐是一個非常獨立且堅強的人,而且她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和職業選擇, 甚至願意為此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和戀愛時間。

基於此, 駱時晏一直不敢徹底放縱自我,去肆無忌憚的擁有藍汐。

可直到今日, 駱時晏才明白, 藍汐其實和大多數姑娘一樣——她也有脆弱不堪的一面,也需要人的陪伴和傾聽。

過去的幾個月藍汐之所以沒在他面前展露出這樣的情緒, 是因為任初夏住在她這裡, 她每天下班回家以後, 都可以通過和任初夏聊天來疏解自己在工作積壓的消極情緒。

但任初夏搬走以後,偌大的家就只剩她和她的貓, 一切又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奈何人是最貪心的生物,固有的生活習慣一旦朝著好的方向改變,那麼就再也無法適應過去的生活習慣了。

毋容置疑,藍汐現在就是這麼個狀態。

在時間的推移中,她習慣了夜夜陪伴, 又習慣了被人傾聽, 以至於她無法在接受舊的生活模式, 甚至學會了依賴和訴說,以及無理取鬧。

對於藍汐的新變化, 駱時晏是開心的。

在家時,她可以這樣冷眼看著。可到了醫院,這些人就有可能成為她的患者,是她不可推卸的責任。

駱時晏置備的這套房子中規中矩,兩室一廳外加一個陽台。

藍汐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我什麼時候可以搬進去?」

駱時晏:「隨時,現在就可以。」

急診科的大門永遠都是敞著的,時時刻刻都有人進出。

藍汐那點消極的情緒散了大半,她剜了駱時晏一眼:「亂叫什麼?」

「那你到底認不認賬?」駱時晏舔了舔她的掌心,含糊的問。

由於東西少,藍汐很快就收好了,成功在日落前搬去了新家,順便還買了一些日用品。

陽台寬敞明亮哪哪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面朝醫院,可以將急診科門口的狀況盡收眼底。

每當駱時晏發出這樣的問題,藍汐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在跟她撒嬌,還是特別無恥的那種撒嬌!

藍汐眨了眨濕漉漉的眸子反問:「房子退了我住哪?睡大街嗎?」

「當然買來給我們住的。」駱時晏說:「所以,搬進去嗎,駱太太。」

人只有真正喜歡上另一個人的時候, 才會無理取鬧, 這足以證明他在藍汐心中的地位。

書倒不是真的少,而是她大部分書都在那場大火中化成了灰燼,只有被她放在卧室里的幾本書逃過了一劫。

「我怎麼捨得。」駱時晏箍緊她的腰:「有件事我一直沒找機會和你說, 我在醫院旁邊的小區的買了一套房子,傢具齊全,就剩下女主人了。」

因為這套房子是租的,所以藍汐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就連書也很少。

駱時晏吻去了藍汐的淚水, 最後咬住了她軟糯的唇,在氣息交錯的時候提議:「把這個房子退了吧。」

哪怕每天都在經歷這樣的事,藍汐還是站在陽台上眺望起那些不斷奔走的人。

「為什麼不能這麼叫?除了沒領證我們什麼沒做過,」駱時晏挑眉:「難不成你不想認賬,要對我始亂終棄,當……」渣女?

藍汐捂住駱時晏的唇,將他剩下的話堵了回去:「不許胡說八道!」

藍汐:「那就現在搬吧。」

藍汐明知故問:「忽然買房子做什麼?」

哪怕其中的某些人和她有著無法化解隔閡,她也必須為了他上手術台,拼盡全力。

哪怕那個人是滕致遠……

駱時晏放好藍汐的東西,一踏進陽台就看見她發獃的模樣,眸子深處凝聚著陰鬱的情緒。

看來,藍汐的情況比想像中的還要糟糕。

駱時晏走到她背後,輕輕的將人圈進懷中:「什麼時候跟我說你不開心的原因,嗯?」

藍汐:「不是已經說了嗎?」

駱時晏說:「我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總是喜歡先考慮別人的感受,很少將負面情緒表現的這樣有攻擊性。你上一次這樣對我,還是因為我不小心窺見了你和滕雨萌的爭執,所以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呢?說說吧,別對我隱瞞,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的。」

藍汐的眼珠轉了一下,然後在駱時晏的懷裡轉了個身,用額頭抵住他結實的胸膛,悶聲開口,將郁在心裡的結說了出來:「我昨天搶救了一個人,出於私心,我真的希望他去死,可出於職業道德,我還是為他做了手術。」

能被藍汐這麼憎恨的人,除了滕致遠,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

駱時晏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他為什麼做搶救?」

藍汐:「急性胃穿孔。」

公司出事以後,滕致遠被滕白嶼親手送進了監獄。

本以為滕致遠進去以後,她這輩子都不用再看見這個男人,可就在昨天下午,滕致遠因為劇烈的胃疼和嘔吐被獄警送進了急診科。

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是急性胃腸炎,誰料檢查過後是急性胃穿孔,必須立即手術。

但昨天下午那個時間段,能上台的只有藍汐,其他醫生要麼剛剛上台,要麼還沒下來。

情形所迫,她接下了這台手術。

沒有人知道她在手術台上有多麼痛苦。

每每想到滕致遠的拋棄和放棄,她就想一刀扎死這個男人,可醫生的職業道德卻不斷提醒她不能這樣做。

在兩股極端情緒的拉扯下,藍汐艱難的做完了這台手術,最終還要用慶幸的語氣對等在外面的人說「手術很成功」。

不僅如此,作為滕致遠的主刀醫生,她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推掉這個人,必須密切關切滕致遠的狀況。

發生這樣的事,藍汐如何能開心,她甚至有點想放棄醫生這個身份。

駱時晏能理解這種感受,但這種情況最難開導,因為真正的癥結在藍汐心裡,必須靠她自己走出來。

沉默良久,駱時晏問:「救了他,你後悔嗎?」

「我不知道,」藍汐的聲音有些啞:「我不知道。」

駱時晏感到心窩處多了一片濕意,他捧起藍汐的臉,親了親她的唇,溫聲說:「不用知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真的嗎?」藍汐哭著問。

「真的。」駱時晏用溫熱的手指拭去她眼尾的淚:「恨他是天經地義,救他是職責所在,在這件事中你對得起任何人,也無愧於自己。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藍汐需要的其實不是開導,而是肯定,她需要有人告訴她,她的選擇沒有錯。

眼下,得到了駱時晏的肯定,藍汐心裡那塊大石卸了下去,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

生活還要繼續,工作也不能辭。

調整好情緒,藍汐第二天又精神滿滿的去上班了,而且第一件事就是去監護室查看滕致遠的狀況。

滕致遠這會已經醒了,狀態還不錯,看見藍汐的那一刻甚至還能翻個白眼。

藍汐無視滕致遠的白眼,按照流程問他現在的感覺。

奈何滕致遠喜歡用壞的念頭揣測人心,他將臉扭到旁邊,語氣冷硬:「少在這裡假惺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變成這樣你心裡樂開了吧。」

跟在藍汐身後的于晴一聽這話當即就不樂意了,她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藍汐按住了。

藍汐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各項指標,語調平緩的說:「如果我要是想嘲笑你的話,就不會給你做手術了,看你去死不更好嗎。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自私又自利。」

說完,藍汐轉頭看了一眼于晴,叮囑:「各項指標指標還算平穩,但還是得多注意,不要術後感染。」

于晴點了一下頭,全都記在了小本本上。

正準備離開,滕致遠忽然叫住了藍汐,問:「為什麼救我?」

他進手術室的時候已經陷入了昏迷,完全不知道是誰給他做的手術,如今得到這樣一個答案,滕致遠有些不能接受。

但凡藍汐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恨意,他都不會這樣。

藍汐將手插進了衣兜:「救你是因為我是醫生,你又恰好到了我手裡。但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如果哪一天你倒在路邊,我絕對不會救你,所以你也不必因為這件事對我產生悔意和歉疚,我不需要也沒有意義。我現在只希望你能配合治療,儘早出院,畢竟我挺恨你的,看你實在不太舒心。」

滕致遠有些啞口無言,靜了須臾,他說:「我知道了,我會配合治療的。」

離開病房,藍汐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哪怕是碰見過來探望的滕雨萌都沒有那麼鬧心。

回到辦公室,藍汐接到了滕白嶼的電話,無非就是詢問滕致遠的狀況,聽說滕致遠還活著,滕白嶼沉默了許久才出聲:「便宜他了。」

滕白嶼對滕致遠的恨遠比藍汐要強烈,不然他也不會做的這麼絕,親手將滕致遠送進監獄。

但恨一個人太累了,不僅會內耗自己,也會傷到親近的人。

藍汐剛想勸解滕白嶼,明顯的震感忽然自腳底傳來,燈管搖晃,牆體顫唞,牆灰撲簌簌的抖了下來,緊接著一個會議通知跟著彈了出來,藍汐只能匆匆掛斷電話,趕去會堂。

這次會議的規模很大,由院長親自坐診,能趕來的醫生和護士幾乎都過來了,藍汐挑了個不起眼的地方落座,安靜等待。

約莫過了五分鐘,院長拿起話筒說:「應該不會有人再來了,我們開始吧。」

院長調出了一則新聞,展示在大屏幕上:「就在剛剛,宜城發生了7.5級地震,坍塌面積和人員傷亡暫不清楚,但從地震的強度來看,情況不容樂觀。上面也在第一時間發布了支援通知,我們醫院決定派出56位醫護人員支援宜城,由白主任擔任領隊,今天下午就出發。」

院長說完,就將話筒遞給了白雅靜。

白雅靜看過一個又一個的白色身影,緩緩開口:「這次支援任務很危險,因為我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多少次餘震,不知道哪裡會發生餘震,哪裡會二度坍塌,但我還是希望大家可以積極報名,無愧於醫生這個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