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布局
050/楚天江闊
緊閉的大門一直到深夜才打開, 孟硯安拖著疲憊的身子從手術室走出來,藍汐立即迎了上去,聲音中染上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慌亂。
「師兄, 人怎麼樣。」
藍汐想去抓孟硯安的胳膊, 但她手上的傷還沒處理,抓到一半就疼的鬆開了。
「不太樂觀。」孟硯安略顯沉重的開口:「接下來的三天是重點, 看他能不能扛過去了。」
可以的, 駱時晏一定可以的。
孟硯安看了一眼藍汐搓破的手:「不處理一下嗎?」
「沒來得及。」藍汐把手藏了起來:「一會兒就弄。」
孟硯安好意問:「用不用幫忙?」
「不用了。」藍汐搖了搖頭:「謝謝師兄。」
「跟我還客氣。」孟硯安正說著,他兜里的電話響了, 白雅靜那邊搖他過去幫忙。
藍汐拍了拍朱玉琴的背:「您回去休息一下吧。」
藍汐打下「謝謝師兄」四個字又默默的刪了,急診科醫生手機二十四小時待機不靜音,這條消息發過去肯定有聲音,謝謝還是見面再說吧。
駱時晏渾身都插滿了管子,他雙眸緊閉, 若非心率檢測儀還在微弱的波動著,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還活著。
「我看一會兒就走。」朱玉琴抽噎了一下:「藍醫生, 你也注意休息。」
做不了手術, 藍汐跟白雅靜申請去跟車,白雅靜很爽快的就批了。
不會的……駱時晏那樣肆意的人不該成為只會呼吸的活死人……
為了確保病人的絕對安全,防止外界細菌的侵入,ICU不允許家屬陪護。
點開病歷,藍汐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下看。
換上崗位以後, 藍汐努力將思緒集中在病人身上,但她手上的傷多少帶來了一些不便, 處理小傷口沒什麼問題, 但手術短時間內是做不了了, 一握刀掌心就火辣辣的疼。
「藍醫生,」回到辦公室的同事指了指臉,有些訝異的開口:「你怎麼哭了。」
孟硯安匆匆離開了, 幾個護士將駱時晏推了出來, 最終送進了ICU。
看到【顱內出血嚴重,暫不排除植物人可能性】這句話以後,藍汐的耳邊仿若想起一聲悶雷。
上午跟車出了三趟勤, 回到醫院剛好到下班的時間。
朱玉琴上次見駱時晏這個模樣還是他小時候,她站在透明的玻璃在凝視駱時晏最終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藍汐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長呼了一口氣,打算跟孟硯安要一份駱時晏的病歷。
【你嫂子今天難得休息,師兄要抱著老婆睡覺了!勿擾!】
【我猜你會管我要,提前發給你了。】
但孟硯安早早的就把電子病歷發給她了。
她仔細回想那天的事,駱時晏的頭好像撞到了旁邊的汽車,在上面砸出一個大坑。
「嗯, 上完班就休息。」
藍汐忍不住笑了一下,誰能想到科室里叱吒風雲的大帥哥,回到家就是一個十足十的妻奴呢,老婆說一絕不說二,老婆讓往東絕不往西。
藍汐摸了一下臉,這才發現自己早已哭的泣不成聲,她胡亂擦了一把臉:「沒事,想起一些不太開心的事。」
同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把到了嘴邊的話說出來。
現在醫院裡都在傳藍汐和駱時晏的事兒,有人拉了一個八卦群,瘋狂猜測他們的關係,有的人還扒出來藍汐滕家人的身份,為討論添油加醋。
「你們說,藍醫生和駱總到底什麼關係啊?」
「信我,他們肯定是前任,前陣子我會辦公室,剛好撞見駱總被揍。」
「被揍?快點展開說說。」
「駱總帶他奶奶去跟藍醫生道謝,結果藍醫生的哥哥二話不說就給了駱總一拳,嘴裡還咬牙切齒的說『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妹妹面前』,嚇得我都沒敢進去。」
「卧槽這麼勁爆?!」
「還有更勁爆,你們猜藍醫生的哥哥是誰?」
「誰啊,快點說,別賣關子了!」
「藍醫生的哥哥是滕白嶼!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滕白嶼。」
「保真?」
「絕對保真,不保真我他媽把頭剁下來給你。」
群里剎那間刷起了齊刷刷的「卧槽」。
停息片刻,有人問:「所以藍醫生和駱總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前任?」
「仇人?」
「情人?」
眾人猜了無數種可能,都沒猜中。
他們不是前任,也不是情人,仇人更算不上,貼切一點形容應該是「可憐人」,求而不得,無處可求。
***
看完病歷,藍汐悄無聲息的去了EICU,隔著玻璃看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回家。
躺到床上那一刻,鋪天蓋地的疲憊感瞬間將藍汐淹沒,她想大哭一場卻沒有力氣,她想找人傾訴卻又不知如何訴說。
「喵~」
貓兒子察覺麻麻心情不好,邁著嬌嬈的小碎步鑽進了藍汐的懷中,蹭了蹭她。
藍汐環抱住貓兒子,狠狠的吸了一口,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睡得不安穩,做了許多沒有裡頭的夢,還醒不過來。
連著一天一夜沒睡覺,藍汐睡了十多個小時才醒。
盯著手機上的時間看了須臾,藍汐滕的一下坐了起來。
完蛋!
遲到了!
洗完臉、刷完牙,藍汐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又要換班了,所以今天休息。
沒有了緊迫的事壓身,藍汐忽然就放鬆了下來,但她還是去了醫院。
作為職業醫生,藍汐換上防護服,堂而皇之的踏進了ICU,近距離觀察駱時晏。
她無視護士充滿好奇的目光,就靜靜的注視著床上躺著的男人。
這是她和駱時晏重逢以後,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他。
十年未見,駱時晏的眉眼似乎更加濃重鋒利了一些,身上的少年感被成熟男人的氣息覆蓋,人也變得更加穩重了,沒了十七八歲的弔兒郎當和漫不經心。
是了,是該成熟了。
再不成熟就要被險惡吞沒了。
坐了不知道多久,藍汐感覺腰有些酸了,她起身,替駱時晏掖了掖被子,呢喃細語。
「駱時晏,你能不能別睡了啊?」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藍汐苦笑了一下,拖著腳步離開了ICU,前往監控室。
踏進去的時候,她正好碰見朱玉琴以及過來調查的警察。
一夜未見,老太太似乎蒼老了十歲,但看見藍汐,她還是溫和的笑了一下:「藍醫生,你也來調監控嗎?」
「嗯。」藍汐點頭,看向熟悉的警察:「學弟,能查出來嗎?」
帶隊的警察叫單明耀,負責他們這片轄區刑警。兩人去年因為一起惡劣的醫鬧事故相識,後來又因為風淺淺見了幾面,這麼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
單明耀和駱時晏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他天性冷淡,連嗓音都有些微涼。
「不好查。」單明耀說:「臉看不清,摩托又是黑車,再加上時間過去這麼久,很難確定這個人是否還在北城。」
藍汐忽然想起年前發生的一件事,說:「我覺得這個人還沒走,他明顯是沖著我來的,如今我安然無恙,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還會來找我的。」
單明耀:「怎麼這麼肯定?」
「年前我被人跟蹤了一次,」藍汐冷靜的說:「直覺告訴我那個人就是他,當時要不是駱時晏的車正好經過,載了我一程,我可能已經遇害了。」
單明耀皺了一下眉:「年前的事太久了,不好調查。」
「或許不需要調查,」藍汐說:「可以嘗試一下釣魚。」
單明耀頷首,示意她繼續說。
「年前那次跟蹤挺蹊蹺的,」藍汐回憶道:「我因為一場大搶救加班到半夜回家,碰巧車軲轆又被人給卸了,騎得小黃車的鏈條也在半路崩斷了,現在想想所有的倒霉似乎都集中的在了那一天。」
說到這,跟著單明耀一起過來的同事忽然出聲,對著單明耀說:「隊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單明耀:「什麼事?」
年輕的警察說:「年前的時候我跟民警一兄弟喝酒,他跟我說,他們局裡接到一起很奇怪的案子,中心醫院附近的共享單車全都被人惡意破壞了,好像問題都出在鏈條上。」
單明耀問:「人抓到了嗎?」
年輕的警察搖頭:「沒有,月黑風高,黑燈瞎火的,附近監控就錄下一個男人的身影,其他的啥都看不清。而且那個人還帶著口罩和帽子,就更加難以辨認了。」
有用的信息雖然不多,但藍汐覺得夠了。
「學弟,」藍汐神色堅定:「試試吧。」
單明耀矢口否認:「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朱玉琴應聲:「是啊,太危險了。」
「那放任他逃竄就不算危險嗎?」藍汐客觀的分析:「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個人躲在哪裡,萬一挑準時機又一次下手,我該怎麼跑呢?所以,不如拿我當誘餌把人釣出來,讓主動權始終掌握在我們手中。」
藍汐望著單明耀:「學弟,你在仔細考慮一下。」
沉思片刻,單明耀說:「那就這麼做,但你不許輕舉妄動,等我安排好。」
「沒問題。」
敲定這件事,藍汐積極配合單明耀的工作。
看著藍汐忙前忙後的模樣,朱玉琴有些愧疚,同時也有些欣慰。
哪怕藍汐沒說,她也知道藍汐心軟了。
雖然藍汐還沒有徹底原諒駱時晏,但至少不排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