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犟驢
045/楚天江闊
駱時晏踏進酒吧以後單開了一個卡座, 坐下以後任星馳鬱悶開口：「你幹嘛呢，沒看出來我在給你和藍汐製造機會嗎？」
「看出來了，但是沒必要。」駱時晏起開酒瓶：「喝酒。」
任星馳晦氣的罵了一句, 簡直不想理任星馳。
對著喝了一會兒悶酒, 駱時晏心裡折個似的難受，滿腦子都是任初夏沒說完的話。
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 死氣沉沉的轉了一下眸子：「任星馳, 跟我講講當年事吧。」
平安夜那天拒絕藍汐以後，駱時晏就沒回過北城了, 他一直扎在集訓營備戰, 等參加完世界賽, 拿了金牌，他接受了國外頂尖大學伸出來橄欖枝, 順勢留在了國外，沒在問過國內的事兒。
任星馳不太想說：「沒什麼可講的，別聽了。」
「講講吧，」駱時晏又倒了一杯酒，一口悶了：「我想聽。」
駱時晏的犟勁一上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拉不回來, 任星馳給他最後的忠告：「真別聽了, 你會後悔的。」
駱時晏握著杯子, 只吐出一個位元組：「講。」
「要不是有奶奶在，我早就讓他凈身出戶了。」駱時晏仰頭將酒幹了：「免得他再去禍害人。」
對此，駱時晏不屑一顧，他輕嗤一聲：「他要是有那個本事儘管來，我怕他？」
「卧槽！」任星馳蹦了起來：「你抽什麼瘋呢！」
任星馳眨了眨眼：「那你是怎麼來的？」
然，就算如此，他也不該說那麼重的話，害藍汐遭那樣的罪。
「我真是無語了，你知不知道藍汐和滕白嶼是……」
「啊——」
可是……
駱時晏懶得理他，視線不自覺的去尋找藍汐的身影，然而人影散亂，藍汐長的又有些嬌小，他搜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鎖定藍汐的位置。
藍汐、駱時晏、老外全都被帶去了警局。
儘管如此, 藍汐本就脆弱不堪、百孔千瘡的心臟開始頻繁的向她發出崩潰的信號。
「這麼多年了，要有早就有了。」駱時晏毫不客氣的揭了駱文朗的老抵：「實話告訴你，駱文朗有弱精症，不可能自然受孕。」
酒吧之行，最後變成了警局之旅。
駱時晏篤定的說：「是，我親眼看見的。」
任星馳四下看了看：「你可別在抽瘋了，要是被人拍下來發到網上去，駱文朗保准借題發揮，把你從現在的位置上擼下來。」
「至於再後來的事，」任星馳搖了搖頭：「我也沒有那麼清楚了。只從夏夏口中聽說，藍汐從國外回來以後徹底痊癒了，她在高考中更是超長發揮，以省前十的成績考進了京大醫學院，畢業後進入了市中心醫院工作。」
再度追索到駱時晏的身影時，他已經站在了藍汐身前，一拳錘在了老外的臉上。
「等等！」任星馳打住他：「你說她當年和滕白嶼在一起了？」
當年, 藍汐被駱時晏拒絕以後, 緒劇烈波動, 直接誘發了心臟病暈倒在了公園, 要不是公園裡恰好有附近大學的醫學生在約會，藍汐可能就錯過最佳搶救時間了。
任星馳沉默一瞬，爆出鬨堂的大笑聲。
任星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打斷了，順著聲音的來源找了一下，眼睛瞬間瞪成了銅鈴，然而，等他再一轉頭，駱時晏已經不見了。
老外的傷看起來嚴重，但並沒有打進要害，只是單純的疼。
「少管。」駱時晏陷進了沙發，眸中翻起墨色的情緒，看誰都不爽，尤其是他自己。
信你個鬼。
駱時晏握著杯子的手指根根發白，連嘴唇也開始顫唞，在心裡狠狠罵著自己。
「是，我是喜歡她。」駱時晏說：「但她不應該一邊和滕白嶼在一起，一邊又跟我表白，所以我拒絕了她。」
說到這事兒，任星馳忍不住吐槽：「你爸也是夠牛逼的了，五十大壽都過了竟然還能左擁右抱。」任星馳看了駱時晏一眼，嘻弄：「話說回來，你就不怕他給你整出個弟弟或者妹妹嗎？」
「有錢能使鬼推磨，」駱時晏風輕雲淡的說：「我是他試管試出來的孩子。」
犟不過駱時晏，任星馳終究還是說了。
笑了一會兒，他擺了擺手：「你千萬別誤會，我沒笑你，我在笑你爸。」
「？」
駱時晏回國以後，是用最強硬的態度將駱文朗逼出公司的，因此駱文朗恨透了駱時晏，時刻都想整治他。
他明知藍汐有心臟病，當年還是說了那樣的話。
她經常感受到心慌氣短，頭暈目眩。到了高三，學習壓力驟增，藍汐有好幾次差點出事，於是她哥給她辦理了一年的休學手續去國外治病了。
犟驢！
「是，你現在是不用再受他的牽制了，」任星馳給他倒了一杯酒：「可你奶奶肯定不願意看見你們父子兩個鬧成這樣。」
這時，任星馳也笑夠了，他摟住了駱時晏的肩膀，眼神五迷三道的問：「話又說回來，你當年那麼喜歡藍汐，為什麼拒絕她啊，還搞成那樣。」
駱時晏本來就不爽，一腔子火氣全都泄在了老外身上，他拳拳打在老外的痛處上，眼睛都有些發紅，直到警察來了，才把他從老外身上拉起來。
越想越自責，駱時晏重重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嚇了任星馳一老跳。
一想到藍汐和滕白嶼關係，以及駱文朗的話，他的理智瞬間土崩瓦解，困在身體里的野獸衝出牢籠，開始歇斯底里的咆哮。
任星馳：「……」
再加上老外性騷擾在先，所以這件事並沒有鬧得很大，警察將幾個人訓誡了一番就允許他們離開了。
寡不敵眾，老外狠狠的瞪了一眼駱時晏，立刻捂著臉巴子離開了。
沒了外人，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但不管怎麼說，今天確實是駱時晏幫了她。
藍汐率先打破這份寂靜：「今晚，謝謝你。」
「不用，」駱時晏動了動手腕：「換成別人我也會幫忙的。」
「哦。」藍汐的手指互相扣了一下，面色淡然：「你接不接受道謝，和我要不要道謝是兩碼事。」藍汐起身：「這次的情分我記下了，會還給你的。」
情分……
駱時晏不太喜歡這個表達，冷著臉說：「不用還，你把我奶奶救了回來，我本來就欠你情分。」
「這是兩碼事，」藍汐把界線畫的涇渭分明，沒有絲毫的含糊：「我救你奶奶，那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義務。而你救我，沒有職責也沒有義務，所以該還的情分必須得還。」
不給駱時晏說話的機會，藍汐繼續說：「加個微信吧，回頭我請你吃飯。」
藍汐將碼調了出來，伸到駱時晏面前。
猶豫片刻，駱時晏還是掃了。
加上好友，藍汐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駱總路上也注意安全。」
駱總……真是一個令人不爽的稱呼。
但駱時晏沒有糾正她，因為他既沒有資格也沒有心情。
踏出警局，任初夏立即迎了上來，將藍汐上上下下打量了七八遍：「寶貝，有沒有受傷，哪疼跟我說，我們立即去醫院。」
藍汐張開手臂展示自己：「沒事，放心吧。」
任初夏長舒一口氣，抱住了藍汐，嚶了起來：「剛剛真是嚇死我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以後依靠誰啊。」
她們之間能變的這樣要好全然是因為兩年前的一件事，任初夏那時剛剛和家裡鬧翻，又在同一時間被男朋友劈腿。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失去了活著的希望，直接割腕了。
好巧不巧，當時給任初夏做搶救的恰好是藍汐。
自那以後，藍汐收留了任初夏很長一段時間，這期間藍汐一直陪伴她、開導她，將她從這種糟糕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而這件事過後，任初夏和藍汐的關係比學生時代更加要好了，成為了無話不說的好閨蜜。
藍汐拍了拍任初夏的背，打趣道：「放心吧，我命硬。」
藍汐越是輕鬆，任初夏越是難過，眼看著都快要哭出來了，任星馳卻來湊了個熱鬧。
他探頭探腦的問：「藍汐，駱時晏怎麼還沒出來啊？」
任初夏鬆開藍汐，剜了一眼自己的傻逼哥哥：「駱時晏為什麼不出來你問他去，別煩我家汐汐！」
說完，任初夏就拉著藍汐走了，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
上了車，藍汐捏了捏任初夏的手指：「好了，別生氣了。」
「沒生氣，就是很不爽。」任初夏開始和藍汐分析其中利弊：「你看啊，駱時晏今晚救了你，你就欠了他一份情，多鬧心。」
「我當你不爽什麼呢。」藍汐滿不在乎的說：「我到時候請他吃頓飯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任初夏：「看著他那張臉下飯，你不彆扭啊。」
「總比對著血肉模糊的傷口下飯要好吧。」藍汐笑道：「再說了，他那張臉那麼好看，挺適合用來下飯的。」
「……」
任初夏沖她豎了豎大拇指，說不出來任何話。
抵達藍汐所住的小區，任初夏跟著她一起上了樓，表示自己今晚要蹭住。
洗刷完，藍汐擦著頭髮問：「你住我這，你的車怎麼辦？」
任初夏從浴室探出一顆腦袋：「扔給我哥了，他修好了會送去我住的小區。」
「挺好。」
藍汐隨口評價了一句，拿起吹風機對著自己的頭髮吹了起來。
說實話，她十七歲之前一直沒有吹頭髮的習慣，十七歲那年因為某人說「不吹頭髮腦子會進水」就養成了吹頭髮的習慣，一保持就是十年。
***
隔天晚上，藍汐就倒進了夜班。
夜班除了熬人，工作量其實還好，空閑的時候還可以寫一會而而論文。
急診科的分班三天一輪，每次調整完分班，他們都可以休息兩天。
走完夜班，進入到上午班以後，藍汐總算能在白天騰出時間了。
這天一下班，藍汐給駱時晏發了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出來吃飯。
駱時晏答應的很痛快，大概也是想儘快了了這段情分。
為了襯托駱時晏的身份，藍汐用自己小半個月的工資定了一家五星級餐廳，約駱時晏出來吃晚飯。
本來五星級餐廳都得提前好久預定，但這家五星級餐廳是何瑩瑩家投資的，她又有這裡的高級會員，所以很輕鬆的就訂到了。
不過，說句真心話，藍汐不太喜歡五星級餐廳，服務雖然很好，但她吃的一點都不歡樂。
一來量少，二來等待的時間長。
對於他們這個行業的人而言，多等待一分鐘可能就會貽誤最佳搶救時機，白白葬送別人生的希望。
工作養成的習慣，藍汐在保持優雅的前提下飛快的解決了每一道菜品，根本不想聽廚師在一旁的念叨，但基本的禮貌她是懂得，還是配合了廚師的演戲。
一頓飯吃完都快要十點了，藍汐忽然有點後悔請駱時晏來這種地方吃晚飯，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一來沒法寫論文，二來貓兒子指定得跟她鬧，晚上不讓她抱著睡覺了。
藍汐默默將這家店拉進了黑名單，而後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駱時晏，客氣的問：「駱總吃好了嗎？」
這個實在是很難評價，他們五點坐在這裡開始吃飯，晚上十點結束這頓晚餐，中間經過了整整五個小時，其中等待的時間佔了四個小時，廚師講解和正經吃飯的時間各佔了三十分鐘，再加上每道菜只有那麼一丁點。
所以，與其問他吃好了沒不如問他有沒有吃飽。
但駱時晏不想掃了藍汐的興，還是點了一下頭：「吃好了。」
藍汐暗自鬆了一口氣：「既然吃好了，那我就不陪駱總了，我家裡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駱時晏想挽留，卻找不到理由。
須臾，他點了一下頭：「好。」
臨走前，藍汐頓了一下`身形，她扭頭問：「老人家的情況怎麼樣？」
「恢複的很好。」駱時晏說。
「那就行，」藍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不過，我覺得駱總還是抽時間多陪陪老人家，別總是看起來那麼閑。」
「……」
藍汐走後，駱時晏又坐了好久才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這座陷於夜幕中的城市，總覺得處處都充滿了令人心悸的壓迫與緊張。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藍汐離開已經過去四十五分鐘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安全到家。
駱時晏鬼使神差的滑進和藍汐的聊天界面，打字。
【到家了嗎。】
然而，信息並沒有成功發送出去，駱時晏被那個紅色的感嘆號狠狠的燙了一下。
【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
所以說，藍汐把這份人情還清以後，即刻就把他給刪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駱時晏的胸腔中燃燒，他無處發泄，也沒辦法發泄，最終全部化成一句國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