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光
043/天光
文/楚天江闊
「啪！」
藍汐被一道重物墜地的聲音吵醒了, 幾乎和夢裡蛋糕墜地的聲音一模一樣。
藍汐緩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從夢中抽身。
她抬手碰了一下臉，早已被淚水浸濕。
胡亂擦了一把，藍汐按開床頭燈, 去尋找聲音的源頭。
低頭一看, 只見她放在床頭的水杯被貓兒子碰掉了。而貓兒子完全沒有承認錯誤的自覺，正坐在桌子上舔舐自己的爪子。
一隻貓又能知道些什麼呢。
藍汐認命的收拾殘局。
萬幸, 杯子是塑料的, 她又在地上鋪了地毯，所以杯子完好無損。
所以, 駱時晏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
小姑娘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想。」
見藍汐進來，老太太立即抱著小孫女迎了上來，將小孫女的腿往藍汐面前送，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醫生，您快看看吧，救救我孫女。」
「怕疼啊。」藍汐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想吃嗎？」
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小夫妻互相瞪了對方一眼，怨氣在他們兩人之間流轉。
「我當什麼大事呢。」孟硯安給手消毒：「論文的事慢慢來，別著急，總能寫完的。」
偏頭看向窗外的世界。
診室內被一家四口擠滿了，年輕的父母在旁邊互相瞪眼乾著急，老太太抱著哭喊的小孫女坐在病床上，眼裡是藏不住的心疼。
于晴比藍汐年長不少，家裡也有小孩，所以一看小姑娘的燙傷立刻「哎呦」了一聲，片刻也不敢耽擱。
藍汐伸手撓起了貓兒子的下巴，
不過, 杯子里的水都灑出來了, 她需要給地毯吸一下水。
怕小孩掙扎，藍汐沖著門口路過的護士長喊了一聲：「於姐，你進來幫我一下。」
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抵擋不了甜食的誘惑。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不好嗎？！
***
藍汐寫論文的效率一向很高，但今天上午只完成了正常KPI的一半。
還沒進診室，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在第一時間就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小姑娘身上。
藍汐有點不太滿意自己速度，和孟硯安換班的時候整張臉都寫滿了「不高興」，五官幾乎快要擰在一起。
藍汐只能暫時停下手中的動作，溫和一笑：「小朋友，不哭了好不好。」
「誰惹你不開心了？」孟硯安問。
藍汐搖了搖頭，將白大褂穿在身上：「沒誰，就是論文寫的不太順利。」
可她怎麼也靜不下去心，滿腦子都是夢裡的事。
她赤腳踩在暖和的地毯上, 走到了書桌前。
黎明破曉, 雪掛枝頭, 偶爾有一兩隻麻雀驚飛, 幾乎和夢裡的世界重合。
看了一會，藍汐收回視線, 將貓兒子放了下去。
藍汐的睡意被那場夢散了個乾乾淨淨, 而距離上班時間又有很久, 藍汐打算寫一會兒論文。
藍汐把棒棒糖舉到了小姑娘眼前：「那你乖乖配合姐姐，姐姐就把這根棒棒糖送給你，好不好。」
站在旁邊的小夫妻沒說話，老太太也只輕描淡寫的說：「開水燙的。」
小姑娘的哭聲原本小了些，但一看到藍汐拿出了處理燙傷的東西又哭了出來。
藍汐立刻給手消毒，拖起小姑娘的腳，沉靜的問：「怎麼弄的？」
「真的，我們拉鉤鉤。」
收拾完殘局, 藍汐將貓兒子抱進懷裡，狠狠的吸了一口, 捏住它的耳朵警告：「下次再把杯子碰到，我就不讓你跟我一起睡了！」
小姑娘的左小腿是滲人的紅腫，還起了一大片欲破不破的水泡。
急診科就沒有不忙的時候，藍汐坐下以後就沒休息過，看診、處理傷口、搶救接踵而來。
藍汐不敢有片刻的遲緩，立即踏了進去。
貓兒子似乎聽懂了，它往她的懷裡蹭了蹭，輕輕「喵」了一聲。
臨近換班，藍汐總算空閑出一小會兒，她匆匆忙忙的去了一趟衛生間就飛快的往回折，準備和下一班的醫生換班。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藍汐從來都不探究別人的秘密。
小姑娘一抽一抽的說：「可是、我怕疼，好疼。」
「真的嗎？」
藍汐點了一下頭沒在說話，等孟硯安從診室出去她就開始叫號。
小姑娘哭的實在是太厲害了，腿也不停的掙扎。
扣下章，小姑娘抱緊了奶奶，主動將腿往前伸了伸，顫唞著小奶音說：「姐姐，來吧。」能不能輕一點。」
藍汐重新給手消毒，再度拖起小姑娘的腿。
她用冰涼的工具挑開水泡之時，小姑娘狠狠的顫唞了一下，嗚咽著聲音說：「姐姐，輕點，疼。」
藍汐對著傷口輕輕吹了吹：「好，姐姐輕輕的弄。」
處理好，藍汐開了單子和葯，讓夫妻倆去繳費取葯。
等待期間，藍汐信守承諾，把棒棒糖遞給了小姑娘，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繳完費、取完葯，夫妻倆折返回來。
丈夫憂心忡忡的問了一句：「醫生，我家孩子這傷會留疤嗎？」
藍汐在換班的空隙抬頭：「不留疤是不可能的，還是先養好吧。」
「謝謝醫生。」
說完，一家四口就走了。
藍汐也跟著走了出去，準備下班。
然，才出診室，夫妻倆就吵了起來。
「這下好了，燙的那麼嚴重肯定得留疤，以後還怎麼學舞？」丈夫帶著怨氣說：「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非得把熱水放在桌邊幹什麼！」
「怪我？」妻子的情緒有些爆炸：「你要是不推我，水能灑嗎？你到怪起我來了。」
「我動手？」丈夫喊了出來：「你不跟我找茬，我能動手嗎？一天天的孩子都看不好，你這個媽怎麼當的！」
「那我還想問問你這個爹怎麼當的呢？」妻子哭了出來，推了丈夫：「從丫丫出生到現在，你管過她一分還是管過她一厘，出事就往我身上賴，你什麼時候陪過她！」
「我他媽的要掙錢！」丈夫紅了眼：「要是沒老子養著你們，你們早滾出去睡大街了！」
夫妻倆越吵越難聽，小姑娘嚇得直往奶奶懷裡縮。
藍汐被小姑娘眼底的恐懼深深的刺痛了一下。
而急診科也因為他們的聲音陷入了爆炸的邊緣。
怒火上頭，夫妻倆動起了手，丈夫不留餘力的扇了妻子一巴掌，嘴裡的話也罵的越來越難聽，任周圍的人怎麼勸都不聽。
藍汐眼神越發冰涼，毫不猶豫的拿出手機按下「110」三個數字。
連通，她對著電話那邊的接線員說：「您好，這裡是市中心醫院急診科，有人這裡大聲喧嘩、惡意動手，嚴重影響就診秩序，辛苦您派人過來處理一下。」
市中心醫院和市警察局就隔了一條街。不過五分鐘，警察就到了，將夫妻倆帶走了。
秩序恢複，藍汐緩緩鬆了一口氣。
于晴走到她身邊，一臉嫌惡罵了起來。
「孩子出事先互相推卸責任，一點也不知道反省。」
「不反省就算了，還當著孩子的面吵架。」
「吵架就算了，竟然又動手。」
「什麼爹媽啊！」
于晴倒是越罵越來勁，藍汐指了指急診病房：「好了於姐，萬千病患還等著你的關懷呢。」
「知道知道。」于晴抬腳往病房裡走，人都進去了又忽然退了出來，回眸道：「對了，藍醫生，朱玉琴今天上午轉去VIP病房了，駱總讓我給你帶一句謝謝。」
「用不著，」藍汐揮了揮手：「職責所在，走了。」
駱時晏的出現就像轉瞬即逝的流星，自那天見過一面以後，藍汐就沒在見過他了。
也是，哪個好人沒事就往急診科跑呢。
不見面也好，藍汐寫論文的速度都提了上了。
周末，藍汐休息，準備倒夜班。
聽說藍汐休息，任初夏立刻就坐不住了，周六晚上直接把藍汐約了出來，陪她一起去酒吧賞男人。
一想到不久的未來要連上三天夜班，藍汐的心情就開始鬱悶，所以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任初夏的邀請。
晚上十點，任初夏開著自己騷紅色的賓士小跑來接她。
藍汐梳了一個高馬尾，露出漂亮的脖頸，但也只限脖頸，其餘的部分都被純白的運動服遮蓋住了。
天冷，藍汐又沒穿外套，她趕快鑽進了任初夏的車，對著空調吹了起來。
任初夏扯了扯她的衣服，扁了扁嘴：「不是吧寶貝，你怎麼又穿成這樣子啊。」
暖和過來，藍汐輕車熟路的繫上安全帶，戳了戳任初夏露著外面的腰：「那穿成你這樣嗎？」
「可不就得這樣。」任初夏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不然怎麼讓狗男人上鉤呢。」
「……」
其實，任初夏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但因為家裡的壓迫，和大學時的一場戀愛，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幅看起來十分不著調的模樣。
說實話，藍汐有點心疼任初夏：「夏夏，以後還是別穿成這樣了。」
「這樣挺好的。」任初夏笑的一臉輕鬆，輕踩油門：「百毒不侵。」
藍汐抿了抿唇沒在說話，任初夏把話題扯到了她身上：「別說我了，駱時晏從國外回來了，你知道嗎？」
藍汐點頭：「知道。」
「啊？」任初夏驚訝了一下：「你看財經新聞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歡看那破玩意嗎？」
「沒看。」藍汐望了望星芒閃耀的夜空，淡聲說：「前幾天在醫院見了一面。」
「啊？！」任初夏驚了一下，連帶踩油門的腳也失了控，硬生生懟上了前車的屁股，任初夏歉疚的看著藍汐：「咱們的酒吧計畫估計泡湯了。」
看著從前車走下來的男人，藍汐若有所思：「你態度好點或許不會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