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為夢想而戰

正文卷

一陣悠揚的管風琴聖樂響徹整個穹隆,神聖而莊嚴。陽光穿透哥特式高頂上的彩繪玻璃傾瀉而下,灑落在王座上頭戴珠寶皇冠、身穿五丈白紗長裙的女王身上。

女王優雅地轉身,精巧的東方面孔上露出笑容。

她,林曉潔,萬眾矚目的女王。

她笑望著伸展台上向她走來的世界各國男模王子們,一個個精壯裸|露的上半身,散發著炫目而迷人的光彩。

管風琴聖樂戛然而止,一陣快節奏的Lady Gaga舞曲音樂緊接著響起。

曉潔一怔,眨眼之際,一位面露笑容的俊朗王子,帥氣十足地向她走來,其他王子緊跟其後。所有王子裸|露的肩上在相同的部位都有一個印記,她定睛看了又看,居然是不同國家的國旗彩紋,有日本、英國、丹麥……

王子們走到離她只有數步之遙的地方突然定住,緩緩伸出手臂,露出手腕上的高價腕錶。曉潔驚訝地看著他們,原來是一場男模腕錶時尚秀。她不禁被他們逗得笑了起來。又是一個眨眼,方才走在最前端,也是全場最帥氣的男模,已然站在她的身側,神情溫柔地凝望著她。

曉潔彎起唇角,站起身子迎向他們。如眾星拱月一般,帥氣男模們將她高高舉起。誰料下一刻,幸福的笑容僵在她的臉上,她驚恐地望著身旁的男模們,一個個頭也禿了,發也白了……

天啊!怎麼會是辦公室里的那些可怕的中年大叔?!天啊!怎麼會是他們?她的王子們呢?

伸展台盡頭,王座儼然變成火爐。她瞪大眼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她才不要被獻祭。

不要!不要!不要!

她開始拚命地掙扎,誰來救救她?!

遠處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啊……」曉潔慘叫一聲,痛苦地坐起身,又從沙發上摔了下來。

她懊惱地甩了甩頭,唉,又在做夢,最可惡的是黃粱美夢變成了恐怖噩夢,帥氣的王子們全變成了禿頭主管,真叫人鬱卒。

廣播鬧鐘正播送著Lady Gaga的音樂,她皺了皺眉,伸手按掉桌上的鬧鐘,爬回沙發,繼續賴床。昨夜通宵工作,困死她了,累死她了,她還要睡。

安靜了不過一兩秒,刺耳的手機鬧鈴聲又響起。曉潔痛苦地閉著眼睛,伸手在混亂的桌上摸索著,摸了半天都摸不著手機。很快她便沒了耐心,索性用被子蒙住頭裝死不理。

「曉潔,起床了!八點四十了!」佳宜一邊嚷著,一邊砰的一聲推開房門。

佳宜走進房間,利落地掀掉曉潔身上蓋的被子,然後湊到曉潔耳邊叫著:「林曉潔,快起來!上班要遲到了!」

曉潔依然裝死。

佳宜直接粗暴地把她拉下床,她整個人半夢半醒,狼狽不已,呻|吟一聲,「再讓我睡一下嘛,五分鐘……」

佳宜不給她機會,繼續嚷著:「真的要遲到了!要是這個月全勤獎金沒拿到,你的留學基金……」

一聽到留學兩字,曉潔立即跳了起來,沖向浴室。

佳宜望著滿屋狼藉,認命地開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簡報,「快點換衣服,我在客廳等你。」

「哦……」曉潔叼著牙刷走出浴室,含混不清地應著。

她走到衣櫃前,拉開衣櫃,一邊刷牙,一邊看著滿衣櫃的衣服發獃。

她,林曉潔,平凡普通的上班族,在海悅百貨賣命已經進入第三年。雖然每天早上都會經歷「OL三不」的掙扎:不想起床、不知道要穿什麼、每天都像「Blue Monday」,但是這三年來,她始終相信有一天,她一定會有大顯身手的機會……

她拿起幾套衣服,站在穿衣鏡前比畫。鏡子旁貼了許多從雜誌上剪下來的當季流行服裝款式的照片,她盯著雜誌照片看了看,又看看手上的衣服,一陣猶豫,不知道要穿哪一套。

所謂職場生存守則第一條,就是要遵守「OL三要」。第一要:要揣摩老闆的心意。她不禁回想起曾經的教訓:

記得第一天上班,她穿著一套One Piece洋裝搭配平底娃娃鞋,剛走進辦公室,迎面就撞見老闆。

老闆上下打量著她,劈頭就說:「上班又不是選美,穿這麼可愛幹嗎?才上班就在想下班跟朋友去哪裡玩嗎?」

吸取教訓,隔天,她便穿了一套褲裝套裝。走進辦公室,老闆又仔細打量她,然後很嚴厲地指責,「我們百貨公司做的是服務業,穿褲子成何體統?要穿裙子!」

好吧,她錯了,她改……

第三天,她穿了一件襯衫搭配褲裙,結果又被老闆「打槍」,「林曉潔!裙子不像裙子,褲子不像褲子,搞什麼標新立異?!」

唉,老闆的心意比股市還要震蕩,你以為逢低買進了,結果卻跌停三天……

曉潔挑了一件線衫和碎花裙,剛穿上,就聽見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佳宜又在河東獅吼,「林——曉——潔!」

「好啦,好啦,就來啦!」曉潔撥了撥頭髮,拎起包包,迅速沖向門口,心中還不忘祈禱,「親愛的上帝啊,請你一定要保佑我今天不會被老闆找茬。還有,百達斐儷的提案一定要順利通過哦!」

上班高峰時刻,馬路上塞滿了車,喇叭聲此起彼落。

曉潔和佳宜好不容易擠上了公交車。曉潔這時仍然忘不了公事,戴著藍牙耳機講著電話,手臂夾著台小小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嗒嗒嗒嗒地像是彈鋼琴一樣,飛快地敲擊著鍵盤,以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利落地修改著文件內容。

所謂OL職場生存守則第二要:要善用時間,發揮八爪章魚的精神,同時完成八件事。

到了站,曉潔和佳宜擠下車,又匆匆轉戰地鐵。到了目的站,出了站台,兩人快步前行。人行道上人來人往,曉潔踩著舒服的平底鞋,步態輕盈優雅,在人潮之間疾步穿梭,朝著不遠處的海悅百貨前進。曉潔抬眸看了看遠處高樓時鐘上的時間,九點二十。

所謂OL職場生存守則第三要:要學會滑壘,打卡鐘就是我們的壘包,每天都要在上班的最後一分鐘打卡。漂亮,完美,安全上壘!

她側頭看向佳宜,「還剩下十分鐘,要衝咯!」

佳宜握緊拳頭,「嗯,乾巴爹!」

所有上班族彷彿都被曉潔這一句話提醒了,有默契地全部都開始在街上奔跑起來。

這就是台北市充滿活力的一刻。

走進海悅百貨廣場,處處洋溢著聖誕的喜慶氛圍。

從走廊進來,抬首便可看見天花板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綵帶,每根綵帶上都寫著不同的標語。店堂正中置放著一株華麗的大型聖誕樹,上面墜滿了各式各樣精美的禮物。整個百貨廣場內,滿眼都是漂亮的聖誕裝飾,金色的鈴鐺、聖誕老人的襪子、白色絨毛製作的雪花……

所有員工整齊地分列兩排,站在一樓進行服務訓練,禮貌地九十度鞠躬,隨著樓管的指令動作,充滿朝氣地喊著:「您好,歡迎光臨!」

曉潔匆忙一瞥,心中又是一陣感慨。

百貨公司一大早開始,就充滿了「歡迎光臨」的問候笑容……但是這種笑容堆出的歡樂氣氛,只屬於顧客。員工只能拚命彎腰賠笑,希望度過平順的一天。

她和佳宜小碎步跑進海悅,推開側門,繞過訓練中的員工,直接奔向員工專用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終於到了,曉潔和佳宜快步衝進辦公室,打卡鐘的時間顯示九點半。順利地打完卡,打卡鐘的時間顯示九點三十一,兩人不禁舒了一口氣,擊掌,相視而笑。

漂亮,完美,安全上壘!

曉潔才在座位上放好包包,繁忙的工作隨之而來。影印、列印,清點影印列印的內容……這些就是她每天工作的開始。而佳宜則是忙著將十幾杯咖啡分給辦公室中的每一位同事。

時不時,耳邊傳來同事的抱怨聲:

「累死了!」

「沒辦法,誰叫聖誕節過後沒幾天,就是跨年嘉年華呢。跨年嘉年華是公司每年的重頭戲,來的都是每年消費千萬以上的重量級嘉賓。」

「喂,茶水妹!」突然一位同事叫住了曉潔,並遞給她一份清單,「打電話跟這些廠商確認跨年嘉年華的食物和點心,還有贊助商提供的摸彩獎品……」

「是!」曉潔充滿活力地應聲。

她剛轉身,佳宜便湊了過來,激動地說:「快給我看看。」

兩人翻看著清單,只聽佳宜壓低了嗓音驚叫著:「哇,頭獎是杜卡迪的頂級重型機車耶!當VIP真好!」

曉潔不以為意地切了一聲,道:「別傻了,那些VIP在公司消費的金額,都可以自己買十台杜卡迪了!」

話音剛落,只見組長拿著文件走進了辦公室。

組長目光犀利地掃視了一眼全在忙碌的下屬們,十分滿意,然後出聲道:「大家集合!」

不超過三十秒,營業部所有職員迅速高效有序地排成一列站在組長面前。

手中拿著文件,組長微笑著從左掃到右,從右掃到左,才開口道:「各部門的晨會剛剛結束,上面宣布了一個好消息。今年的跨年嘉年華邀請到大明星白季晴替公司拍宣傳DM,進行拍攝的地點是倫敦。我們營業部要派出一名代表,和白季晴一起到倫敦進行拍攝。」

組長激動地說完,萬分期待地看著大家,結果與其所想背道而馳,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也不說話,全部沉默。這下輪到組長沉默了,這是怎樣的情況?

他激動又誇張地比畫起來,利誘眾人,「哎,食宿機票全部免費,而且另有出差獎金。這麼好康的事情,16號出發,26號回來,和大明星共度聖誕……這麼好的機會,可要好好把握啊!」

這時,大家不禁出聲,紛紛開始抱怨。

「就知道哪有這麼好康,卡在聖誕節耶!」

「聖誕節當然要跟朋友一起過啦,誰要跑去英國加班呀?」

組長聽了,泰然自若地清了清喉嚨,企圖壓下大家此起彼伏的抱怨聲,「有沒有人要去?想去的人……」他突然頓住,改喊:「出列!」

所有人反應奇快,幾乎是在同時往後退了一步,只有不明所以的曉潔和佳宜來不及後退,傻傻地站在前面。

退後一排的同事們,一個個幸災樂禍地偷笑。

曉潔和佳宜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組長十分滿意,臉上堆滿了笑,「我就說,這麼好的出洋機會,搶都搶破頭了……」他頓了頓,皺了皺眉,故作為難地說:「可是只有一個名額,你們兩個誰去?」

曉潔看見佳宜瞬間露出為難的表情,咬咬牙,舉起手道:「我去!」

組長拍了拍手,笑道:「很好,就是你啦,希望你能為我們營業部爭光!好了,沒事了,大家都去忙吧。」

組長的聲音剛落,所有人都作鳥獸散。

佳宜訝異地看著曉潔,有些難以置信。

曉潔抿了抿唇,什麼也沒有說,走向茶水間。

佳宜跟了進去,拉住她急急地問道:「大家都知道去倫敦是大爛缺,一個人要當四個人用,連聖誕節都要報銷,你幹嗎還答應去啊?」

曉潔轉向一旁的飲水機,一邊往手中的馬克杯里加水,一邊悠悠地說:「我當然知道是大爛缺啊,可是剛剛那種情況,不是我去就是你去。你不是已經跟小馬約好要回南部去見公婆,順便過聖誕節嗎?難道……」她轉過頭故意揶揄佳宜,「哦,你害怕見公婆是不是?早講嘛,那我就不用去倫敦啦。」

佳宜憋紅了臉,連連搖頭解釋道:「才不是這樣咧。」

曉潔說:「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出個差而已嘛。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想去倫敦留學,可是工作了三年都沒去成。趁這次先去探探路吧,順便享受一下倫敦的美景。」

佳宜嘆一口氣,說:「那哪裡是享受啊,明明就是去被人使喚當奴隸的……」

曉潔喝了一口水,打起精神說:「再說,在倫敦當奴隸也比在公司當小妹強啊!你想想那些免費的食宿跟飛機票,還有獎金,也許沒想像中那麼壞啊。」

佳宜感動得眼睛都有些紅了,抱住曉潔,哽咽著說:「謝謝你……謝謝你曉潔。」

曉潔拍了拍懷中的佳宜,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伴隨著飛機起飛的轟鳴聲,曉潔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建築群,心中愴然。工作就是這樣,隨時要面對自己不想做的事。不管怎樣,倫敦,她來了!

倫敦,泰晤士河畔。

清澈美麗的泰晤士河,數百年來一直靜靜地、蜿蜒平緩地流淌著。

坐在河畔的露天咖啡座,便能將倫敦的夜色美景盡收眼底。無論是否夜色朦朧,泰晤士河永遠碧波蕩漾,叫人心醉。

烈日下,白季晴身著優雅靚麗的小禮服,在鏡頭前不斷地擺著專業的pose。攝影師咔嚓咔嚓地按著快門,捕捉著她美麗的身影。

作為助理的曉潔,依舊擺脫不了當小妹的氣息。她背著大包小包,一手舉著反光板,另一隻手上拿著一件大衣。她直挺挺地站立著,烈日的照耀,讓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攝影師很滿意地看了看相機里的照片,「OK,收工。」

掛在白季晴臉上的美麗笑容在瞬間消失,她整個人開始變得冷酷。

曉潔聽到攝影師的聲音,頓時回過神來,趕緊拿著大衣迎向白季晴,給她披上,並撐起洋傘,替她遮陽光。

她十分恭敬地說:「季晴小姐,辛苦了。」

然而白季晴彷彿當她是空氣一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傲然走向休息區。曉潔自討沒趣,只好撇了撇嘴,幫助工作人員收拾東西。

這時,經紀人愛咪滿臉堆笑地走向季晴,「辛苦了。」

白季晴神情冷淡地看了愛咪一眼,道:「照片拍完,剩下的時間我想去逛逛。」

愛咪賠笑,「當然沒問題,我等一下讓司機……」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白季晴打斷,「別讓司機跟著我。放心,這裡是英國,不會有人認出我的。難得來一趟,我想一個人走走。」

愛咪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好吧,別太晚回飯店。」

白季晴沒有理她,便轉身離開。

愛咪聳了聳肩,走向曉潔,對她說:「麻煩你幫每個工作人員都買一杯咖啡吧,季晴小姐請客。」

「是,我立刻去!」曉潔連忙點頭,走向一旁的咖啡店,她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怎麼到了英國我還是個咖啡小妹……」

曉潔從咖啡店裡出來,手中拿著好多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不小心灑了這些咖啡。

她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上的咖啡,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有一個黑影正在靠近她。突然,黑影搶了她的手提包,拔腿就跑。另一個搶匪看到同伴得手,便和同伴一起逃離。她大驚,下一秒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搶劫啊!」

她顧不得手上的咖啡,拚命地追著搶匪。

湯駿從容地坐在咖啡座上,身邊放了一個背包,對面坐著和他一樣擁有亞洲面孔的懷特小姐。懷特小姐是華裔。

湯駿時不時望著不遠處正在拍照的攝影團隊,手中把玩著一張一英鎊紙鈔,隨意地摺疊著。

「只有真正的好東西,才能保值又增值。」湯駿把手中的鈔票攤開,一英鎊變成了五十英鎊。

懷特看到這一幕,微微挑眉,覺得有趣。

「歐盟經濟體持續低迷,法國的酒庄釋放出大量股權,很適合投資。」湯駿看了懷特一眼,微微一笑,「加上今年法國的風土條件很好,是生產葡萄酒的最佳年份,我們只要逢低買進……」

湯駿一邊說著,一邊不疾不徐地把五十英鎊鈔票攤平在桌上,手掌按著鈔票。突然,他的手掌輕輕一轉,手中的鈔票就像是變魔術似的攤成了扇形,一張五十英鎊紙鈔變成了十張五十英鎊紙鈔。

「就可以獲得最大的利潤。」湯駿對著懷特露出迷人的笑容,「不知懷特小姐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有……」懷特曖昧地看了他一眼,性感的薄唇輕輕吐出一個字:「你。」

湯駿微感意外,微微揚眉。

懷特風情萬種地笑著說:「選擇替自己操盤投資的人,如果不夠了解他的性格,又要怎麼信任他呢?」

湯駿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等懷特小姐確定投資之後,也許下個月我們可以安排前往波爾多地區考察酒庄。」湯駿優雅地一笑,身體微微前傾,深深地注視著懷特,似在放電的樣子甚是迷人,「到時候,你會有很多時間了解我……」

突然,一個陌生人跳了出來。

「我的包包……」原本正在和湯駿聊天的懷特,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也成了搶匪的目標。

湯駿二話不說起身,奮力追著搶匪,跑了沒多遠,便追上了那名搶匪。他毫不客氣地給了那人一拳,那人吃痛,只好丟了手中的名牌包包。

湯駿撿起丟在地上的包包,正準備離開,迎面跑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她大喊著:「搶劫啊!拜託幫我攔下那個人!拜託!」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應她,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名搶匪上了前來接應的汽車。

「怎麼辦?!那個包包裡面有很重要的文件……」她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

湯駿緊抿著薄唇,皺著眉頭看她。

這時,一個路人正在停放腳踏摩托車。湯駿將懷特小姐的包包塞到曉潔的手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百英鎊,遞給那個路人,對路人用英文說:「這輛腳踏車我買了。」然後他又指著懷特對曉潔說:「幫我拿去給咖啡廳的那位懷特小姐。」

湯駿騎上腳踏摩托車,輕輕一踩油門,腳踏摩托車猶如箭一般躥出,直追向汽車。

曉潔拿著懷特小姐的包包,著急地看著湯駿離去的方向。

熟悉倫敦地形的湯駿,騎著腳踏摩托車穿越小巷,緊緊盯著汽車的移動軌跡。不一會兒,搶匪的汽車便被湯駿逼到泰晤士河岸,走投無路,三人只好停下車。

湯駿露出他慣有的微笑,半站在腳踏摩托車上,緊緊地盯著三人。

這時,河岸邊聚集了許多路人圍觀,所有人都屏息看著湯駿與搶匪三人對峙。

突然,一名搶匪向湯駿撲了過來,湯駿不假思索,將腳踏車用力地甩向他。這名搶匪為了閃避腳踏車,連連向後退,全然不知已經退到了河邊,失足往後跌去,濺起好大一片水花。

湯駿眉頭輕皺,鄙夷地看了看水中的落湯雞。

這時,搶匪乙和搶匪司機同時向他撲了過來,湯駿僅幾個利落的招式,便將兩人打倒在地。

圍觀路人為湯駿鼓掌,湯駿頗有紳士風度地對大家敬了一個禮,然後問躺在地上的兩個搶匪:「搶來的包包呢?」

搶匪司機氣喘吁吁地回答:「在……在安迪那裡……」他指向河裡。

湯駿轉過頭,看見先前跌入水中的搶匪在水裡浮浮沉沉,手中還緊緊地抓著一個女式包包,拚命地呼喊著:「Help……」

湯駿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有沒有救生圈或是有浮力的東西?」

圍觀群眾面面相覷,有些人拿出寶特瓶。

眼見河裡的搶匪漸漸失去力氣,高舉著手,緩緩下沉,湯駿不由得咒罵一聲:「Shit!」

這時,曉潔搭著計程車趕來。她從計程車上下來,手上拿著湯駿的背包,狂奔而來。

她看見湯駿,連忙追問:「我的東西呢?」

在場所有人立刻指向在河裡載浮載沉的包包。

曉潔看到水中的包包,一臉懊惱,這可怎麼辦是好?她走到河邊,緊盯著河中的包包,心急如焚。可惜她不會游泳,不然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怎麼辦?怎麼辦?要怎麼辦啦……

她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忽然,不知誰在她的背後猛地推了她一下,她的身體失去重心,直往前栽去。

「啊!」她慘叫一聲,墜入水中。

湯駿無語,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脫下大衣,只著白色襯衫跳入水中,姿勢是那樣的優美。

「天啊!難道……難道我要死在倫敦嗎?」曉潔緊緊抱著湯駿的包包在水裡拚命地掙扎著,河水一波一波不斷地向她襲來,淹沒了她。

她死抓著湯駿的背包不放手。她的包包已經落水了,她不能再讓好好先生的包包也丟掉。漸漸地,她的視線模糊起來,全身失去了力氣,身體緩緩地下沉。就在河水淹沒她的一剎那,她似乎瞧見一道人影漂亮地躍入水中,迅速向她游來……

泰晤士河畔,拉起了封鎖線,救護車停在一旁。

警察分別向湯駿和搶匪做筆錄。不久,搶匪便被銬上了手銬,押上了警車。

曉潔縮在一旁不停地發抖,嘴唇泛著冰冷的紫色,雖然身上披著毛毯,可是依然抵不住陣陣向她襲來的寒氣。

湯駿走向她,看她緊緊抱著自己的東西,不禁莞爾。

曉潔一見著他,便道:「謝謝你救了我……哦,這是你的東西,不好意思,都濕了……」她一邊道歉,一邊將包包遞給他。

湯駿接過背包,同時將曉潔那一直在滴水的包包交還給她,笑著說:「我們算扯平啦。」

曉潔一臉苦澀,絲毫笑不出來。她哆嗦一下,連忙打開包包,檢查著包里的東西。

還好,拍攝許可和場地借用申請書沒被河水泡爛,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好冷啊,衣服都濕了!」她冷得不停發抖。

湯駿走到她的身邊,將大衣披在她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需要我幫忙嗎?」

曉潔抬起頭,逆光之中,宛若看到了這世界最美的天使。

兩人很快換了一身乾淨的衣物,來到一間復古風格的雜貨小店,隨意逛著。

「你喜歡什麼?我買一個送你,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曉潔道。

湯駿揶揄她,「報答救命之恩的方法是以身相許,這不是常識嗎?」

曉潔嘟著嘴,「這個,你想都別想。」

湯駿笑了起來,這丫頭真是好騙。曉潔滿臉通紅,這才知道原來他是耍她的。

兩人走到放滿了各種小兔玩具的架子前,曉潔眼睛一亮,「是彼得兔!」

湯駿十分訝異,「你也喜歡彼得兔?」

「是啊!你也是嗎?這麼巧?你是我碰到的第一個喜歡這個的男生耶!」曉潔感到十分意外,晃了晃手裡的彼得兔,說,「它們超可愛的。哇,這隻還是今年的限量版耶!我還以為到處都買不到了。」

曉潔翻了一下標籤,看到標籤上面的價格,在心中默默地換算成台幣,不禁愣住。

「好貴……」曉潔喃喃道。

湯駿見了,從架上挑了一個鑰匙圈,在曉潔眼前晃了晃,笑道:「放心,不會跟你要限量版的彼得兔,送我這個鑰匙圈就好了。」

「不是啦……」曉潔有些依依不捨地把限量版彼得兔放回架上,從湯駿的手中接過鑰匙圈,去收銀台付賬。

不一會兒兩人出了小店。曉潔跟在湯駿後面,時不時回頭看看限量版的彼得兔。

湯駿看看曉潔糾結的模樣,不禁失笑,「別傷心了,我請你去吃全英國最好吃的冰激凌。」

曉潔的整顆心依然放在彼得兔身上,完全沒有聽到湯駿的話。湯駿笑著伸出手拉住她,兩人一起往前走去。

曉潔坐在公園長椅上,悠閑地看著眼前幾個外國小孩拿著氣球在路上奔跑。不一會兒,湯駿便拿了兩支冰激凌走了過來,遞給她,「我知道天氣很冷,但是這家店的冰激凌是全英國最好吃的,不吃不行。」

曉潔看著湯駿,笑著接過冰激凌,「謝謝。」她舔著冰激凌,舌尖冰涼的感覺滑入喉嚨直到心間,讓她心情愉快,完全忘了之前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

「怎麼樣?現在應該覺得英國沒那麼糟了吧?」湯駿笑問。

「什麼意思?」曉潔有些不明白。

湯駿一臉真誠地說道:「我希望你第一次來英國,可以有一個美好的回憶,而不是悲慘的回憶。」

曉潔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萬分感動地看著湯駿,「謝了……對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聽你的口音,你是內地人吧?」

湯駿點了點頭,道:「我是上海人,我叫湯駿。」

「湯駿。」曉潔念著他的名字,然後笑著說,「我是台灣人,我叫林曉潔。」

「既然都到倫敦了,等一下要不要帶你去哪玩?」湯駿提議。

曉潔的眼睛一亮,「真的嗎?其實我很想去看英國王室的高帽子衛兵、海德公園、西敏寺、哈洛斯百貨商場,還有一些有名的設計學院……」

湯駿一怔,「設計學院?為什麼?」

曉潔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已經在公司當了三年的小妹了,我不想繼續過這樣的生活,我想為了我的未來做點什麼。我很喜歡設計,所以我想去設計學院看看,也許可以來短期進修。」

只要一提到自己的夢想,她的雙眸中便露出自信的光芒。湯駿望著她清秀的臉龐,不禁一陣失神。

「你呢?你為什麼來英國啊?」曉潔反問。

湯駿突然被這個簡單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想了想道:「我啊……就幫忙抓抓搶匪,偶爾去泰晤士河游個泳,在海德公園喂個鴿子啊。我很忙的。」

曉潔鄙夷,「切,原來你是個無所事事的遊民啊。」

湯駿攤了攤手,並不反駁,「對啊,可是你不覺得,在還沒找到真正想做的事之前,與其瞎忙,不如當個悠閑的遊民?你敢說你的生活就比較有意義嗎?」

一時間,曉潔答不上話。

「說那麼多幹嗎?這種無聊的話題到此為止!」湯駿很快轉移話題,「等一下我帶你去逛你剛剛說你想去的那些地方吧。」

曉潔淺淺一笑,開心地吃著冰激凌,嘴唇上沾了白色的冰激凌。湯駿看著她可愛地舔去了嘴唇上的冰激凌,有些失神。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破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曉潔趕緊站起來接手機。

「林曉潔,你在哪裡?!還不快回來工作?!」工作人員在手機里吼道。

「是,我馬上回去。」曉潔掛了手機。她十分慌張,只顧著開心,差點忘了她是個打雜的小妹。

「對不起,我要回去工作了。」她說著便跑開了,跑了沒兩步,她又回頭看著湯駿,十分認真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放棄我的夢想的!有緣的話,我們會再見面的!」

湯駿望著曉潔離去的身影,內心之中有種說不清的情愫,平靜的心湖彷彿被丟進了一粒石子,激起了一陣小小的漣漪。

公園中,成群的鴿子飛起,越飛越高……

兩天後,曉潔搭上了飛往桃園機場的班機。隨著飛機起飛的轟鳴聲,她再一次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泰晤士河,心中又是一陣愴然。

不一樣的景緻,卻是同樣的心情。

哈洛斯百貨商場、倫敦鐵塔、大本鍾、海德公園……她通通都沒去成。幸好,她喝了幾口泰晤士河的髒水,也算是喝了點洋墨水才回來的……

出境大廳,曉潔懊惱地望著推車上堆了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下次再出去,她一定只提一隻裝衣服的小箱子。

她呼了一口氣,彎下身,準備一鼓作氣,突然推車受到外力的猛烈撞擊,她的行李嘩啦一下子,全部散落在地。

「啊啊啊!」曉潔看著滿地的行李,發怒狂想罵人。

她要瘋了!究竟是哪個冒失鬼?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她抬眸怒瞪撞她的人,是個身形高瘦、長相很帥氣的男人。

「喂!你這個人……」曉潔正要發怒,誰知這個男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無禮行為,彷彿方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自顧自推著推車離開。

「啊,怎麼會有這種沒禮貌的傢伙?撞到人也不說對不起,長得帥很了不起嗎?真的太討人厭了!」曉潔一邊罵著,一邊認命地將行李重新放回推車上。

折騰了好久,她終於將行李全部碼好,離開機場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快要接近子夜了。

原本還以為從英國回來可以休息一兩天,誰知天一亮,曉潔便被抓包回了公司。她一邊忙著製作貴賓名牌,一邊連連打著哈欠。她的命可真是比黃連還要苦。

「才從英國回來,馬上就被抓來上班,會不會很累啊?組長應該要放你一天假,讓你調一下時差啊。」佳宜不忍地看著她。

她聳了聳肩,說:「就算組長讓我放我也不放,今天是跨年嘉年華,加班的人可以有雙倍加班費。與其跟電視一起迎接新年,我寧願來賺鈔票,還比較實際。」

「說得也是。」佳宜點了點頭。

這時,組長拿著企劃案走了過來,看到佳宜,便道:「你去把會議室整理一下,等一下要開會,茶和咖啡都準備好。」

佳宜應聲,起身離開。

「寫那麼長,都是廢話,沒一點像樣的創意。辦公室那麼多人,怎麼會想不出一個能用的超市啤酒促銷企劃案啊?真是些廢物,腦殘!」組長的抱怨聲雖然很小,但離他很近的曉潔還是聽到了。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拉開自己的抽屜,看著自己之前就做好的小丑啤酒嘉年華企劃案,一陣猶豫。她要不要爭取一下?

「林曉潔,幫個忙。幫我泡杯泡麵當中餐。」

「是,組長。」思緒被組長的一聲命令打斷,她回過神,乖乖聽命。

她看著手中的企劃案,下意識地連同泡麵一起帶進了茶水間。到了茶水間,她一邊撕開泡麵的調味包,一邊等著飲水機的水開,思緒不由得又飄至剛才組長抱怨企劃案的事。

她翻著手中的企劃案,心中一陣天使與惡魔交戰,猶豫著該不該把自己做的案子交出去。熬夜寫了企劃案,不交出去怎麼可能有機會執行?可是交出去,組長一定不會認真看的……

飲水機響了一聲,水燒開了。她把企劃案夾在手臂下,開始泡麵,依舊不停地想著。

如果不交,那可能一輩子都得在這裡泡泡麵了。嗯,機會本來就要自己創造,拼一下好了!

「啊!」她的心思一直停留在企劃案上,完全沒有留心開水。她輕吮了一下被燙傷的手指,決定拼了。

她捧著泡麵走進辦公室,將泡麵放在組長的桌上,「組長,你的泡麵。」

「謝謝。」組長點點頭,拿過泡麵,開始到處找東西。

曉潔猶豫了一下,咬著嘴唇,雙手將自己的企劃案奉上,恭敬地鞠了一個躬,「組長,這個……」

「謝謝,你真貼心。」組長大喜,順手接過企劃案,蓋在泡麵上。

曉潔目瞪口呆地看著組長將自己的企劃案拿來壓泡麵,內心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要拿出來了……

組長見曉潔傻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禁奇怪,「還有什麼事嗎?」

曉潔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開口,「組長,那個……跨年嘉年華後,不是有春季啤酒促銷的活動嗎?我看到辦公室里的每個人都這麼努力,我也希望能幫上一些忙。」

組長很高興,「喲,不錯哦,去一趟英國回來變得很積極。」

曉潔正想說重點,剛好一個樓管走了過來,「王組長,六樓的西服專櫃缺一個臨時櫃員,能不能派一個人下去幫忙?」

組長若有所思地看著曉潔,曉潔咬著牙道:「是,我去幫忙!」

臨行之前,她又轉頭看一眼組長。這時面已泡好,組長拿起方才她交給他的企劃案順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開始大口地吃面。

剎那間,曉潔的臉色變得蒼白。

組長扔的不是用來壓泡麵的廢紙,而是她熬了很多個夜晚的心血……

她強忍著心中的難過,黯然離開。

偌大的西服專櫃,只有曉潔和另一名女櫃員守著。女櫃員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曉潔暗暗吸了一口氣,開始仔細地整理架上的袖扣、手巾和領帶。

這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走進專櫃。這位老先生戴著無印良品式軟呢帽,穿著亞麻織中山裝式樣休閑服,他將模特兒身上的衣服看了又看,似乎有問題想詢問。

曉潔以為原本的櫃員會接待他,可是她卻故意裝作沒看到,假裝抄寫東西。她內心糾結了一下,很快換了一張笑臉迎上前,「您好,需要為您做推薦嗎?」

這位老先生點點頭說:「我晚上要出席一個重要的活動,和不少老朋友見面。」

曉潔點了點頭,很親切地問:「是要參加兒女的婚禮嗎?」

老先生先是一怔,然後說:「唉,是就好了!我那兩個兒子……唉,他們到現在還像小孩子一樣,整天鬧來鬧去,誰敢嫁給他們呢!」老先生說完也笑了。

「沒問題,我來看看哪些西裝適合您。」曉潔看了看老先生的打扮,注意到他手上的一塊防水運動表,他看上去也非常結實,「先生,您身材保持得真好,想必平時一定有在運動,很適合穿這套新款。它強調身體線條,剪裁也很時尚哦!」

老先生道:「誰會想看六十幾歲老人的身體曲線!」

「才不會呢!您雖然上了點年紀,但走路有風,腰桿也很直,尤其是您手上那塊表,很多年輕人喜歡啊!所以我想,這套新款的西裝跟您很配。」

老先生原本緊皺的眉頭稍微鬆開了些,道:「那就試試看你說的這一款好了。」

這位老先生一進試衣間,之前那位櫃員便將曉潔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他不會買的啦!這種客人我看多了,一看就是那種省錢的老傢伙,只是想來百貨公司吹冷氣!」

「不要這樣說吧。」曉潔輕笑,「客戶不分等級。重要的是,每一個光臨的人,都有可能是潛在客戶。」

「我是為了你好,懂嗎?今天跨年夜耶,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說不定,你等一下又要去哪兒支援。」

「別擔心了。」

這時,更衣室的門打開,曉潔趕緊走過去。

「好像不錯!以前我都是專程去老師傅那兒定做西裝,沒想到現在剪裁的西裝我這種老頭子也能穿。」老先生對著鏡子看了看,點了點頭。

曉潔又拿來了領結、領帶、領帶夾等物,為老先生戴上,「領帶是西裝里最搶眼的配件,如果襯衫是標準領,搭配什麼樣的領帶都適合。像您現在是翼形領,適合搭配領結,看起來既時尚又新潮,馬上吸引眾人的目光。也許我們無法一直發明出新的東西,但是只要觀念改變,換個角度去思考,舊有的物品也可以創造出新的價值。你看,搭配上領結,看起來就像年輕了二十歲,感覺活潑多了。」

老先生聽了,略感訝異,沒想到這麼年輕的丫頭能有這樣的感悟,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這些我都要了。」

曉潔將紙袋交給這位老先生,並鞠了九十度的躬,恭送他離開。

這時樓管走了過來,「林曉潔,地下一樓的百悅超市需要人手,你沒事了就下去幫忙。」

曉潔站直身體,抬起頭,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