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無限停滯重複的時間
「來了？」
光著膀子的屠戶看到了余知樂，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稍微坐一下，我這邊馬上好。」屠戶說著手中的動作加快了。
余知樂點了點頭，進入店鋪找了一個凳子出來坐下。
女人見余知樂絲毫不見外的模樣，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意外還是屠戶對余知樂的態度。
女人沒有餘知樂那種不在意的性格，屠戶很強，脾氣也不怎麼好，在這個村子裡面，他殺人是最多的，不是晚上，而是白天。
以前的地痞流氓，大部分都是死在屠戶手上。
槐村的安定大部分都歸功於眼前這位拿著殺豬刀分解豬肉的屠戶。
「來兩斤豬肉，老規矩。」女人對著屠戶說道。
屠戶點點頭，提起一塊豬肉裝了起來遞給了女人。
女人笑了笑，看了眼余知樂，沒有說話，提著豬肉轉身離開了。
「老規矩是什麼？」余知樂好奇的問道。
「以物換物，用糧食換肉，下午給我送過來。」屠戶放下殺豬刀，洗了洗手，在毛巾上擦了擦，也拿出了一個凳子，坐在了余知樂的旁邊。
「原來是這樣。」余知樂恍然，如果不用錢的話，這種最原始的方法，是保持民風淳樸的最好方法。
雖然有些麻煩，但這裡的村民已經承受了很大的麻煩。
這點麻煩已經不是麻煩了。
「有什麼想問的嗎？」屠戶看著余知樂，「我知道你是不一樣的，你對於那個東西應該有些了解。」
「我看你，似乎並不害怕那個東西。」
「往常第一次進入這裡的人，可走不到村口，而且，伱對身體裡面多出來的東西，很熟悉。」
「我就是為了那個東西來的。」余知樂伸手撐住下巴，看著走在街道上，洋溢著笑容的村民，小孩在玩樂嬉戲。
屠戶眼眸瞬間眯起，一股煞氣猛的出現。
「我是來解決它的，不是來解決你的。」余知樂頭也不轉的說道。
聽到這話，屠戶沉默了一會，身上那滲人的氣息緩緩的收斂。
「說說看。」屠戶的視線微微移開，目光落在了案板上殺豬刀上。
但凡余知樂說的讓他不滿意，他會把余知樂的腦袋給剁下來。
「外面這種東西不罕見，當然也不常見。」
「鬼，殺不死，能對付鬼的只有鬼，鬼按照殺人規律行事，但擁有智慧的鬼且恐怖程度高可無規律殺人，雖然說是無規律，但其實還是按照規律的，只不過規律變成了本能。」
「世界上既然有鬼，就有對付鬼的東西存在，能對付鬼的只有鬼，那人怎麼能對付鬼呢？」
「當然是駕馭鬼然後去對付鬼了。」
「鬼這玩意是很危險的存在，駕馭起來當然也是有風險的。」
「厲鬼會蘇醒，蘇醒之後會殺掉宿主。」
「想要厲鬼不蘇醒，只能想辦法壓制鬼，而只有鬼才能對付鬼，所以，只能用鬼壓制鬼。」
「這就是你為什麼可以對付那個東西的原因，因為你在殺掉所有村民之後，體內已經擁有了一隻鬼的靈異，或者那個時候的你已經就是鬼了。」
「我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抓捕那隻鬼然後駕馭。」
「我跟你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你們想要解決那隻鬼然後解除槐村的困境。」
「我不是解決你們的困頓而來，但結果是一樣的。」
「解決了那隻鬼，你們的噩夢就結束了，我也會活下去。」
屠戶的視線再次偏移，他看著街道上的村民，眼眸微微閃爍。
「我殺不光那個東西，無論我殺它多少次，它都會重新出現，我一路殺到山頂，然後繼續殺，最後天就亮了。」屠戶沉默了一會說出了山上的情況。
「然後一切就都會重來，村民會復活，我會出現在豬肉鋪，身上的東西也消失了，就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有被它殺過嗎？」余知樂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屠戶搖了搖頭，「沒有，也不敢，我怕我被殺，這一切就都完了，我有著一種預感。」
「我只要死在那個東西的手上，所有人都不會復活。」
余知樂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當時的你具備著那隻鬼的拼圖靈異，一旦你被它殺，它就會補齊拼圖，然後它就會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困住它的地方。」
「一旦你被它殺死，你們的一切的努力就都沒有了。」
聽到這話，屠戶心裡不由自主的產生了後怕。
在這裡重複了那麼多年，他不是沒有想到過死，被它殺死，或許第二天還是會重新來過。
但想到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村民，他又放棄了。
現在想來，得虧他放棄了，不然他就是罪人，整個槐村的罪人。
「有沒有辦法？」屠戶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重複的日子並不好受，每天晚上殺人的日子也不好受。
每殺一個人，他心裡就愧疚一分，雖然知道明天村民會重新出現，可這份愧疚並不會隨著村民的復活而消失。
因為，他並不能確定，這些村民是不是被自己殺掉的那些村民。
「我知道，這其實就是一場夢，無數次重複的夢，只不過做夢的人不是我一個，而是全村的人。」
「我也知道，夢醒的時候我們全部都會死，他們也知道。」
「但我們並不喜歡這種不死的生活，時間是停止的，每天晚上月色都是一樣的，孩子永遠不會長大，那隻鬼鍥而不捨下山殺人。」
「我不能看著，不能看著無辜的村民死在那隻鬼的面前。」
「你知道嗎，劉家小子的孩子，到現在的還是一個只能喝奶的嬰兒，每天晚上，劉家小子都哭著砍掉自己孩子的腦袋，只是怕他被那個東西殺了。」
「一切都是重複的，一切都不會變，時間不會前進，你知道這種感覺嗎？」
屠戶露出一副死寂的神情，幽幽的看著余知樂。
余知樂心裡悚然。
這裡的人，恐怕已經瘋了。
「我可能不知道，但我覺得這種情況很恐怖。」余知樂無法想像這種場景，如果換做是他，可能瘋了好幾次，然後又好了好幾次，最後失去希望，又獲得希望，然後麻木。
就跟流水線上班一樣，機械的，麻木的，進行著每天一樣的事情。
「我們可以死，但不能死在那個東西手上，也不能讓那東西離開這裡，去外面禍害別人，這是我們重複了無數次，殺了無數次，誕生的念想。」
「我們多重複一次，外面的人就安全一天。」
「我們的不幸，不能讓別人也體驗一次，這很恐怖。」
屠戶抬頭看著遠處蔚藍的天空，再次沉默了下去。
余知樂沉默了許久，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相信我，今天晚上我上山，或許我能找到那隻鬼殺不完的真相。」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一點，那隻鬼殺不完的原因可能只是單純因為在夢裡。
這說明，在這村裡，不，應該是在這個夢境裡面，一直有一個人在做夢。
那隻鬼的殺人規律他是知道的，一切在夢境當中的東西，都會被它襲擊，無論是活人還是鬼。
這隻鬼不具備創造夢境的能力，只擁有進入夢境的能力。
它出現，就代表著有人在做夢。
想要解決這隻鬼，必須找到做夢的人，然後在夢裡叫醒它，或者，殺了它。
當它醒來或者死亡的那一刻，那隻鬼就會瞬間脫離夢境，然後出現在現實。
而他也會跟隨著那隻鬼離開夢境。
到了現實，他可以輕而易舉的關押那隻鬼，很容易。
「你要是死在那隻鬼手上怎麼辦？」屠戶歪頭看著余知樂，「不是我小看你，只是不相信你，雖然你昨天輸在了兵器，但那玩意的恐怖，你沒有體驗過，你不知道。」
「我上山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活著下來。」
「昨天如果殺掉你，我身上的傷勢就會瞬間恢複，屬於我的東西就會蘇醒。」
「那個時候的我，殺那東西如殺狗。」
余知樂搖了搖頭，極其隨意的說道。
「大言不慚？」屠戶皺眉。
「不是，昨天跟你打的時候，我身上的鬼就快蘇醒了，殺掉你，我身上的鬼百分百會蘇醒。」
「身居厲鬼的我，才是最恐怖的我。」
並非是大言不慚，昨天一旦殺掉屠夫，自己的鬼眼會瞬間被刺激蘇醒，其餘的鬼也會在一分鐘內從沉寂的狀態恢複。
完全狀態的他，硬剛一隻S級厲鬼都沒有問題。
「你身上也有鬼！」屠戶這次震驚了。
「在外面，我就是頂級的那一撮馭鬼者之一，跟我處於一代，比我強的，不超過五個人。」余知樂伸出一隻手，微微活動著手指。
「馭鬼者……」屠戶嘴裡咀嚼著這三個字，「是駕馭鬼的稱呼？」
「嗯。」余知樂點點頭。
村子裡面的情況大概已經知道了，但還有很多不太明朗的地方。
這個村子裡面的鬼應該是某個老古董死後復甦而來的。
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就濠梁第一個領頭人庄閑間身上的鬼。
還有那隻黑貓……
余知樂猜測他應該見過，但記不清是在哪裡見過。
「你懂的很多，能力也足夠，但這不是你能上山的原因。」
「你應該知道，一旦你死了，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我不能賭，他們也不能賭。」
屠戶搖了搖頭，但緊接著他繼續說道，「但你可以殺掉我，堂堂正正憑藉自己的能力上山。」
「之前你輸在了刀上……」
說到這裡，屠戶站了起來，轉身進入了鋪子，余知樂疑惑的看著進去的屠戶。
很快，屠戶走了出來，提著一把被牛皮包裹的長條物品。
「百鍛刀，這是我抽空打出來的，不比我用的刀差，唐橫制式，長一米三，不短了。」
屠戶解開牛皮，一把漂亮的長刀出現在空氣當中。
陽光下，長刀閃爍著刺眼的寒光。
余知樂伸手接過，有些重，但重量他能接受。
輕輕地撫摸著長刀，余知樂不由自主的感嘆了一句，「好刀。」
「今天晚上，各憑本事，如果你贏了，希望就在你的身上，如果你輸了，那你以後就爭取能贏。」屠戶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
余知樂吐出一口氣，「看來只能這樣了。」
「今天晚上，各憑本事。」余知樂拿起地上的牛皮，重新將刀包裹起來。
屠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街道上路過的村民。
余知樂沉默了一會，起身離開了。
他得回去熟悉這把刀。
屠戶沒有阻攔，學招的事情兩人心照不宣的沒有提。
「接著。」
就在余知樂即將離開的時候，屠戶喊了一聲，余知樂回頭，一塊包好的豬肉被丟了過來。
余知樂伸手接住有些詫異，「我可什麼都沒有。」
「免費的。」屠戶說了一句。
余知樂愣了愣，隨後想了想，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村民安居樂業，一切祥和。
「老伯，今天中午吃什麼？」
余知樂推開小院的房門。
「吃紅苕。」老伯編織著背篼，頭也不抬的說道。
「吃什麼紅薯，來吃肉。」
余知樂將豬肉放在老人面前，然後去廚房拿出磨刀石，解開牛皮開始磨刀。
這把長刀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需要磨一會才能用。
老人這下終於抬頭，他神情極其詫異，「這是屠戶那寶貝的不行百鍛刀。」
老人站了起來，小跑的跑在余知樂面前蹲著，「他怎麼給你了？」
「我以前去問他要的時候，他鳥的不鳥我。」
老人滿臉艷羨的看著在磨刀石上上下摩擦的長刀，眼裡的神情彷彿是在看什麼絕世美女一樣。
「今天晚上，我要是殺了他，你們的困境就可能被解決。」
「昨天，我輸在了刀上，今天晚上或許就不會了。」余知樂平靜的說道。
老人神情凝重了起來。
「他相信了？」老人有些不相信的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激動，老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大。
「你們還有選擇嗎？」余知樂拿起刀，上下查看了起來，然後澆水繼續磨了起來。
老人沉默了，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老人嘆了一口氣，「確實沒有選擇，與其一直如此，不如接受插入進來的變故。」
「或許，你是真正的希望。」
老人站了起來，轉身繼續去編織背篼了。
死水需要外來的活水才能讓裡面的魚活著，哪怕這個活水只是短暫的，但總比沒有好。
余知樂笑了笑，認真的開始磨刀。
卻說太平古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