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他在顫抖，他的心跳聲是那麼急促，那麼沉重，我是這樣深切地感受著他對我的擔心。他雖然沒有說出口，可是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都在告訴我，我對他很重要。

之前的慌亂慢慢被一股從心底湧上來的暖意填滿，我閉上眼睛，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多少次我都想拉住你，想要讓你不要走，可是我沒能那麼做。」

他湊在我耳邊低聲喃喃道，「可是我已經不想再那樣了。小涵，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我知道的。」你有多喜歡我，昨天晚上在陳落落的陳述里，我就已經很明白了。就算昨日陳落落說得不夠明白，那麼現在你這樣緊地抱著我，我也足夠明白了。

「 對不起， 許頌說的沒錯， 我每次都惹你生氣， 每次都惹你哭……」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輕，「我知道自己不夠好。你問過我，明明是我先表白，為什麼又擅自消失不見……你知道嗎？在聽你說你那時候也喜歡我的時候，我高興得想要為了你什麼都不管了。」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如果我能那樣做，該有多好。」

「唉……」我嘆了一口氣。「你不需要說的，我都明白。現在這麼多人在看著，你到底還要抱我抱多久？」

他這才緩緩地鬆了手。

登山社的社員索性背著背包下來了，就在離這邊不遠的平台上搭起了野營用的灶台。

我滑下去的時候，扭到了腳，手心裡因為抓著樹枝，被磨得一片血肉模糊，怎麼看，我都不能繼續下午的活動了。

於是隨便吃了點東西之後，就由夏子軒和另一個男生送我下山。陳落落體力不行，當然也跟著我們下了山。

一路上陳落落並沒有說話。

到了酒店，她找來醫藥箱替我處理手上的傷口。

最後，她說：「我已經和子軒說開了，我不會再繼續霸佔著他了。」

「其實你不必……」

「願賭服輸。」她說完，拎著醫藥箱就走了。

過了沒多久，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買了最近的車票回家了，甚至都沒有和夏子軒道別。

「我說，讓學姐這麼回去，真的沒關係嗎？」

我有些擔心，畢竟怎麼說，她也是失戀了啊。不管這段感情是如何開始，過程又是怎樣的，陳落落是投入了一顆真心的，她是真的喜歡夏子軒的。

「沒關係的。」夏子軒微笑著回答我，「已經沒關係了，小涵，不肯長大的小女孩，也要開始長大了。」

他告訴我，陳落落幾乎是拼盡全力去找他的。其實在那之前，她並不是一個努力的人，因為在開始努力之前，她就已經放棄了。

「子軒，我們的約定作廢，我們分手了。」她是笑著對夏子軒說出這句話的，「我不會再單方面約束你了。」

「你真的沒關係嗎？」夏子軒當時問過這樣的問題。

「少瞧不起人了！」她說著，一拳撞在他的胸口，「連那傢伙都能好好面對，作為比你們都大的學姐，我如果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那就太差勁了！」說完，她就從夏子軒身邊走開了，甚至一次都沒有回頭——她的驕傲和自尊，似乎終於一點點地找回來了。

其實夏子軒明白，她不回頭不是因為驕傲和自尊，只是不想讓他看到她在哭的樣子。

「所以不要擔心，她會明白的。」夏子軒說道。

「嗯，她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由衷地說，「還有，你不會後悔嗎？選擇我……真的可以嗎？」

「事到如今，除了你，我也別無選擇了吧？」他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們出去走走吧。」外面已經是黃昏，蒼翠的樹林被籠罩在瑰麗的晚霞之中，美麗得不可思議。

「我背你。」因為我扭傷了腳，走路會有點痛。

他背著我走出酒店，這裡的風景很好，他背著我慢慢地走過一塊一塊的青磚。

「我很重吧？」我笑著說，「早知道有今天，我一定少吃一點。」

「很重啊！」他低笑著說，「因為我背著一整個世界啊！」

心跳漏了一拍，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後頸間：「你這傢伙……」

「看那邊。」他停下了腳步。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然後就怔住了。

那是一片鳶尾花田。很奇怪，照理說這個季節的鳶尾花已經凋謝了，沒想到在這裡，竟然還有一片沒有凋謝的鳶尾花……大概是地處深山的緣故吧？

「真好看。」我趴在夏子軒的背後，望著這片夢一樣的花田。

「我喜歡你。」他猝不及防地說出了這句話，「駱小涵，我喜歡你。」

那個黃昏，白衣少年認真地對我說了這句話。

後來我無數次懊悔，若是能有從頭來過的機會該多好，那樣我一定會好好斟酌一番，不至於讓他消失得那麼悲傷。

其實不必懊惱，會懊惱不正是想要改變的證明嗎？

老天爺多麼善良，他聽到了我的祈禱。

於是同樣的少年，在這片花田裡對我說了「喜歡」。

不是別的什麼感情，真真切切地，「我喜歡你」。

「嗯，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