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天地共主居住的閣樓, 離地面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天階。

而明凰此刻,就跪在最後一階,已經跪了有兩個時辰了。

他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今天中午,釋迦沒來陪他一起用膳, 是婢女們伺候著用了一些清粥小菜, 明凰心情好,便跟丫鬟們多交談了幾句。

這期間, 釋迦應該來過, 明凰能夠感覺到, 可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走進房間, 又匆匆離開了。

釋迦不來,明凰反倒鬆了一口氣, 等婢女們將飯菜收拾下去, 他剛準備回床上小憩一會兒, 房內卻突然闖進來兩個佛門弟子, 說是奉了佛主口諭, 要押送他去天階。

佛門戒律嚴苛,沒有弟子敢假傳釋迦的旨意,他們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裡,必然是釋迦的授意。

「是我……做錯什麼了嗎?」一場無妄之災,明凰抿著唇, 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他最近應該沒有犯倔惹釋迦生氣才對。

「明公子, 佛主並沒明示, 我們只負責傳話。」佛門弟子只是倆工具人, 對釋迦跟明凰之間發生的矛盾一無所知, 更不敢去問。

「好,我隨你們去就是。」

「明公子,佛主在殿內打坐修鍊,目前不會見任何人。」

「可以了嗎?你們回去復命吧!」明凰的聲音冷若冰霜,端出一幅無悲無喜的模樣,看似倔強,實則眼眶早已發澀。

貝齒死死的咬住下唇,跟兩位佛門弟子僵持片刻後,明凰不願為難他們,一撩衣擺跪了下去。

他匆忙仰頭看向青空,不想讓眼淚沒出息的掉下來。

可明凰不想要這種福氣,他並不是厭惡釋迦,相反,小時候有幸目睹那驚世一戰,早在他心底埋下了仰慕釋迦的種子。

這期間,沒有人動粗,押送他的佛門弟子態度也極為恭敬,可明凰面上的血色卻褪了個乾淨,宛若被人扇了幾個耳光一樣難堪。

雖然只有散聖的境界,可他畢竟是鳳凰一族的少主,有自己的尊嚴跟驕傲。

釋迦要他想自己哪裡做錯了?可明凰想不明白,他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這樣羞辱他?

就像明凰永遠也想不明白,他只是化作原形棲息在梧桐神樹上梳理翎羽,怎麼就被那高不可攀的天地共主擄來做了侍君。

不知道跪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刻鐘,也可能過去了兩個時辰,明凰想不明白,自然不能起身。

兩位佛門弟子略一鞠躬後,便轉身離去了。

而映入眼帘的萬里高空,讓明凰的視線再也移不開,說起來,他已經許久沒有伸展開背後的羽翼,自由翱翔了。

待原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明凰才鬆開咬著下唇的牙齒,嘴裡瞬間蔓延開血腥味。

他只是……只是想要一份平等的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切都被釋迦主宰,就算是屈辱跟欺凌,只要是釋迦給的,他只能受著。

「我要見他。」明凰不肯屈膝。

「明公子,佛主有令,要明公子跪在這裡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就可以起來了。」

佛門弟子雙手合十,低眉頷首,一五一十傳達釋迦的口諭,明凰聽後,雙手緊攥成拳,鳳眸微微泛紅。

沒有人問他願不願意,在旁人看來,能被釋迦相中,是鳳凰一族祖墳里冒青煙,是他的福氣。

這條天階是來往佛門的必經之路,時常有佛門弟子經過,雖然他們都目不斜視,沒有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明凰,更沒有非議一句,可明凰就是抬不起頭來,他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撐在膝蓋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明公子,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還要回去交差的。」

在走向天階的路上,他的兩條腿宛若灌了鉛一樣沉重,不遠不近的距離,卻像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鳳凰,本該是上天的寵兒,可他現如今,只能承歡於另一個男人身下,做那可恥可笑的金絲雀。

膝蓋由最開始的酸麻轉而變成針扎一樣的刺痛,就在明凰以為當晚只能在天階上過夜的時候,天空突然開始電閃雷鳴,不消片刻,便有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

連老天都在笑話他,今晚怕是不一定能熬過去了。

明凰苦笑一聲,面色凄涼。

雨點砸在身上,鈍鈍的疼,冰涼的雨水順著臉頰滑落,明凰趁此機會,將所有委屈一起宣洩出來。

他身板挺的筆直,不見絲毫抽[dòng],眼淚卻在無聲無息的落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偉岸的身影突然瞬移到他面前,在他頭上撐起一把紅色的油紙傘。

明凰不用抬頭,見那金縷編織的草鞋,也知道來人是誰。

「想明白了嗎?若是想明白了,就不用跪著了,起來吧。」

釋迦渾厚的聲音傳入耳朵里,明凰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抽[dòng]了一下,他強撐了一下午,卻因為聽到釋迦的聲音,差點沒出息的嚎啕出聲。

可明凰也只是動搖了一下,便又回歸平靜。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看釋迦一眼,低垂著頭,膝蓋浸沒在冰涼的雨水中,渾身濕漉漉的,狼狽的不像話。

就在釋迦以為明凰不會妥協的時候,明凰突然開了口:「我想明白了。」

既然想明白了,釋迦也不去問到底想明白了什麼,人跪了那麼久,他早就心疼了,剛要彎腰把人抱起來,明凰卻在這個時候,慘笑著補充道:「我想明白了,你要羞辱我,壓根不需要什麼理由。」

「這就是你的答案?」

聽到這話,釋迦的火氣蹭蹭蹭的往上漲,這隻鳳凰他囚在身邊有段時日了,軟硬皆施,就是磨不平這幅硬骨頭,到底還是自己的手段太溫和了,捨不得真的磋磨他。

本打算把人抱起來,釋迦臨時改了主意,虎口攥住明凰的手腕,把人粗暴的從地上拉了起來。

「故意激怒我是吧?那恭喜你,得逞了。」說完,釋迦拉著明凰朝寢殿走去。

絲毫不顧及身後之人,因為長時間久跪,雙腳早已麻木,釋迦把人半拖半拽的拉進殿內,門都不關,一甩手,就把人扔到了床上。

後背磕在床柱上,明凰疼的下意識蜷縮起身子,可他卻倔強的一聲不吭,怒瞪著釋迦跟他無聲的對峙。

「你要是真有骨氣,一會兒最好也別求饒。」說著,釋迦粗暴的脫下`身上的袈裟,隨手甩在了地上,光著膀子朝床邊走去。

那人身上肌肉橫凸,充斥著爆發力,明凰很清楚,自己將要受到何種對待。

鳳凰雖是雌雄同體,可他畢竟是男兒身,再加上釋迦人高馬大,天賦異稟,若釋迦硬來,他肯定會受傷的,而且會傷的很重。

於是在釋迦手伸過來的同時,明凰幾乎是本能反應的想逃:「放開我,別碰我,你離我遠點。」

可是明凰忘了,這種時候,他越是反抗,釋迦越想要馴服他。

「老實點!」那人拉過床邊的帷幔,順勢纏繞上他的腳腕。

「不要,別綁我,你滾啊!」

明凰反抗無果,被盡數鎮壓,他與釋迦之間境界差距太過懸殊,釋迦擺弄他就跟擺弄一隻鳥沒什麼區別!

伴隨著身上衣袍撕裂聲同時響起的……

是……被撕裂的聲音。

他疼的岔了氣,大睜著雙眸,瞳光渙散,難以置信,為什麼會這麼疼?

夢魘纏身,明凰抱緊自己嗚咽出聲,面色慘白,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老婆?老婆你怎麼了?」

釋迦睡到一半,察覺到不對勁,枕邊人不知道在囈語什麼?語氣急促又痛苦。

他還沒睡醒,人迷迷瞪瞪的,順手一抹,結果身邊的老婆都快要被冷汗泡發了。

釋迦騰地一下坐直身子,瞬間清醒了,他探出手去,打開床頭燈,然後就發現明凰被夢魘纏住了。

「老婆,老婆醒醒。」釋迦伸手去抓明凰胡亂揮舞的手臂,卻不知道明凰又夢見什麼,劇烈的反抗,從喉嚨深處發出悲鳴,釋迦心頭髮慌,猝不及防間,被明凰一腳蹬在襠上。

「嘶——」釋迦憋屈的捂著褲/襠,高大的身子蜷縮成蝦米,臉都綠了。

艹,還好老子練過,不然老婆這一下,真能讓他斷子絕孫。

明凰終於從夢魘中蘇醒過來,他目光迷離,還有些渾渾噩噩,看到釋迦的一瞬間,瞳孔猛然一縮,還以為自己身處噩夢中。

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離,結果差點整個人跌到床下去,緊要關頭,被釋迦拉了一把,扯進懷中抱緊。

「放開我,好疼,不要這樣對我,求你了,求你……」

聽到這話,釋迦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明凰夢見了什麼。

這麼多年過去了,崽崽都生了三個,可凰兒偶爾午夜夢回,還是會陷入之前的回憶里走不出來。

長嘆一聲,任憑明凰如何掙扎,用拳頭捶打他,用指甲撓他,釋迦都不肯撒手。

「老婆,寶貝,祖宗,是我啊!別怕!」

明凰的眸光逐漸恢複清明,看清釋迦的瞬間,他惡狠狠的撲過去,撈起釋迦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嘶-小心點,別磕著牙。」釋迦放鬆手臂的同時,抬起另一隻手,用指腹輕輕磨蹭著明凰的下巴,防止他太用力,磕傷了自己。

「老婆,夢見之前哪一出了啊?」

聞言,明凰將牙齒收了回來,他低下頭去,悶聲道:「長階……」

「得嘞,懂了。」

說著,釋迦掀開被子,長腿一邁,人就來到了床邊,隨後倆膝蓋一彎,哐當一聲跪了下去。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做起來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明顯演練過無數回了。

「老婆,我錯了,當時那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嗎?你說你跟幾個女婢都有說有笑的,偏偏對著老子擺冷臉,就我當時那驢脾氣,能不上火嗎?」

「我上火了,你又不哄我,還拿話刺激我,老子那時候哪懂心疼人呦?」

那次,釋迦把人弄傷了,事後,明凰高燒了好幾天,按理說有修為傍身身體不該如此虛弱,可能就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這麼說,還是我的不對。」

「哪能啊?」釋迦抬手甩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我嘴賤,剛才說錯話了,老婆別跟我計較。」

說完,釋迦狗狗祟祟的,試探性的去拉明凰的手,明凰這次倒沒推開他,任憑釋迦用灼熱的掌心包裹著自己。

天剛蒙蒙亮,一點朦朧的光線從窗帘的縫隙處鑽進來,打在釋迦寬厚的背上。

明凰的雙眸泛起漣漪,目光閃爍兩下後,將視線落到釋迦身上。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挪動著小腿邁下床去,赤腳踩在床邊的羊毛毯上,明凰蹲下`身子後,整個人蜷縮起來,往釋迦的懷裡鑽。

釋迦受寵若驚,連忙敞開胸膛,把人抱進懷裡,順勢將頭埋進明凰的頸窩裡。

「老婆,還生氣嗎?」心虛的拱了拱鼻子,釋迦小心翼翼的出聲問道。

若是能穿越回過去,他真想給那不知道疼人的老畜生腰子上捅一刀子。

還別說,釋迦想過要彌補,時光不是不能倒流,只是倒流之後,他一把屎一把尿喂到這般年紀的幾個好大兒,就啪的一下,全沒了!

所以提及過往,釋迦只能懊悔。

明凰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過去,還有什麼好生氣的?若不是做噩夢,他平日里都想不起這些糟心的往事了。

老婆不計較就好,這讓釋迦鬆了一口氣,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懲罰自己了。

釋迦收緊雙臂,將明凰死死的錮在懷裡,一張臉開始不老實的蹭來蹭去,在明凰修長白皙的脖子上啜出一個又一個小草莓。

「你幹什麼?這才剛睡醒,你腦子裡能不能裝點健康的東西。」明凰蹙起眉頭,抬起胳膊給了釋迦一肘子。

「怎麼不健康了?」釋迦非但不痛不癢,還大聲辯駁:「再說了,男人嘛,晨起不都那樣,老婆,你剛才噩夢的時候手舞足蹈,狠狠的踢了它一腳。」釋迦一邊說著,一邊拉過明凰的手,往自己的身前按。

「你不安慰安慰它,它會傷心的,它要是傷心了,以後說不定就站不起來了,它要是站不起來了,老婆後半輩子的幸福可就沒了。」

「什麼幸福?誰稀罕?」話雖這麼說,明凰的耳根卻偷偷的紅了。

釋迦跟明凰老夫老妻這麼多年,老婆是真的不稀罕,還是因為害羞在嘴硬,他能分辨不出來了?

嘿嘿的奸笑兩聲,釋迦手臂一個用力,就把人打橫抱起,輕輕的拋到床上去。

過去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可從今往後,他會好好表現,讓老婆的身子形成肌肉記憶,只記得自己給予的暢快與歡愉,將那些痛苦的記憶全部覆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