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釋迦挨著明凰, 岔腿坐在身旁。

桌面上擺著從狗賊那搶來的一捧五香瓜子,正剝的起勁。

結果這個時候,穿了一身運動服的虎老師, 手裡捧著摞卷子還有成績單, 走進教室里。

抬眸掃了眼齊聚一堂的家長們, 虎老師差點嚇岔氣。

媽呀,都一屋子什麼妖魔鬼怪?這一屆孩子難帶, 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深吸一口氣,南山虎提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家長會」三個大字, 然後回過頭來,朝他們班的小班長招招手道:「神樂同學, 來幫老師發一下試卷跟成績單。」

神樂站起身,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去,從虎老師手中接過試卷跟成績單, 一一分發下去。

待神樂重新回到座位後,南山虎清了清嗓子,開口致辭:「首先,歡迎各位家長來參加這次家長會,我們這次考試, 滿分是一百二十分, 其中一百道選擇題一百分,最後一篇小作文二十分, 涵蓋了語文數學, 煉丹煉器, 法術修鍊以及其他知識點, 是非常基礎的一次測驗。」

「下面, 我來公布考試成績。」

「神樂小朋友,滿分;雪落小朋友,滿分;木茶茶小朋友,116分;尤一小朋友,108分;魚泡泡小朋友,99分,金元寶小朋友,76分。」

大炮跟二蛋一聽這話,渾身的皮都繃緊了。

沒有聽到大炮跟二蛋的名字,釋迦以為是老師不小心漏掉了,他舉手示意一下,納悶道:「老師,俺們家孩子呢?」

「他娘的,老子今天抽死你倆小王八犢子。」釋迦「砰」的一拍桌子,剛要暴起……

媽的,這小兔崽子,在作文里寫什麼大實話?當著一眾家長的面,老子這臉,都丟到太平洋了。

「你起來,回家再說。」明凰麵皮薄,臉當即就有點燒,他小聲念叨了一句,伸手要把釋迦從地上拉起來。

釋迦還在場,大炮跟二蛋不敢不聽話,倆崽崽一前一後,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上講台。

這個時候,明凰紅著眼吼他一句:「釋迦,你平日里都跟崽崽們說什麼了?」

「老婆,我的錯!真是我的錯,咱回家說行不行?回家老子給你跪榴槤,跪遙控器,跪速食麵,現在這麼多人呢?給老子留點面子吧!」

明凰的耳根騰地一下紅了。

「兄弟,我先走一步了。」大炮朝一旁的二蛋啞著嗓子告別一句,後兩手抓著卷子邊緣,開始放聲朗讀。

「還不是你口無遮攔,滿嘴跑火車,讓崽崽們聽到耳朵里去了?」

「他怎麼了?」南山虎開口催促道。

作文念完,班上的家長一個個憋笑憋得臉通紅,有意無意間朝明凰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成績單跟試卷雖然發到手了,但他們家仨崽崽,最上面就是尤一的那一份,釋迦還沒來得及翻呢。

「這位家長,大炮跟二蛋在這次考試中並列倒數第一,都是零分,一百道選擇題啊,就是全選C,也不至於得零分啊,我一度懷疑他倆知道全部的正確答案,就是刻意避開的。」

不用懷疑,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倆還真是故意的。

「大炮,你先來吧。」虎老師發話了。

在場的家長,看到這一幕,臉色突變,猛然站起身來,一臉緊張的準備動手,只有明凰跟狗賊還不急不慢的坐在原位上。

「是是是!老子的錯,我的寶,別生氣。」

二蛋輕嘆一聲,視死如歸的開口道:「我的老爸,他要啥啥沒有,吃啥啥不剩,可就算這樣,依舊能住大別墅,開豪車,所以說,奮鬥造就成功,都是在放羅圈屁,真正通往成功的捷徑,是相中個好老婆,給他套麻袋,讓他生崽崽,然後後半輩子就可以攀著老婆吃軟飯,衣食無憂,啊-這才是人生的真理。」

一揮手打開時空通道,倆崽崽跑著跑著突然向前跌去,單手撐著地面,平著身子,一個滑鏟就要將自己射進通道里。

說到這裡,南山虎停頓了一下,抬眸在大炮跟二蛋身上掃了一眼,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大炮念完了,兩手舉著卷子,不敢看他們老爸一眼,用胳膊頂了頂身邊的二蛋,嘟囔道:「到你了。」

他們老爸,已經在發怒的邊緣,就差火上再澆一勺熱油,而他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澆兩勺。

「好嘞。」釋迦心花怒放,在老婆的手背上吧唧一口,膝蓋窩一用力,就從地上彈了起來,他緩慢扭頭,轉而將陰惻惻的目光投向大炮跟二蛋的方向。

虎老師,算你狠,這是在把他倆往絕路上逼啊。

「哈-哈-哈——」狗賊聽完,笑的直不起腰,對著桌子一通狂捶,班裡的其他家長也憋笑憋得辛苦,覺得笑出來吧,不禮貌,不笑吧,又忍不住。

「跑?老子看你們往哪跑?」釋迦一跺腳,時空通道開始關閉,倆崽崽身子進去了,頭還沒來得及……

「我的爸爸,他長得不咋樣,本事也不咋地,工作沒人要,錢錢賺不到,就小日子過的挺美,經我多年分析,根本原因是娶了個好老婆,事實證明,只要臉皮厚,禿驢照樣配鳳凰,我要以爸爸為榜樣,長大後快點娶個好老婆,快點生倆好兒子,然後混吃等死,早點養老。」

一聽這話,明凰抬眸望去,這才發現,教室里不管家長孩子,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跟釋迦身上。

釋迦才不管現場有多少人?會不會嘲笑他是個耙耳朵的?他伸手想摸摸老婆的肚子,被明凰一巴掌抽在手背上。

老婆大人一生氣,釋迦這兩條腿就有點軟,他扶著凳子撲通一聲跪下去,抱著明凰的兩條腿就開始喊冤:「老婆,老子平日里啥也沒說啊!誰知道這倆癟犢子咋回事?」

提起大炮跟二蛋,南山虎面上的神色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後頸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大炮跟二蛋敏銳的察覺到危險,扔掉手中的卷子就要往門外竄。

大炮跟二蛋垂著腦袋,在心裡默默腹誹道。

大炮一狠心,一跺腳,將作文內容一口氣念了出來。

「我的爸爸,他……他……」

「但最讓我大開眼界的,還是大炮跟二蛋通篇流露著真情實感的小作文,下面有請大炮跟二蛋走上講台,將他們的小作文,念給大家聽一聽。」

釋迦的拳頭硬了,臉黑的像鍋底。

「本次考試及格線72分,以上小朋友雖然成績有高有低,但全部及格。」

時空通道不是鬧著玩的,若在關閉前,有身體部位未能及時入內,虛空之力會把這部分整個切下來。

這家長怎麼回事?想殺了崽崽嗎?

然而下一秒,大炮跟二蛋的脖子開始刺啦啦的冒火星子,虛空之力緊緊的套在他倆的脖子上,法則化作的刀刃切啊切啊,都砍出豁口來了,大炮跟二蛋卻連皮都沒破一下。

不是不想給法則留面子,實在是遺傳了他們老爸的金剛不壞之人,想放點血,難於上青天啊——

「誒?怎麼回事?卡住了!大炮趕緊拉我一把。」二蛋扭來扭去,跟個蛆似的,就是掙脫不開。

大炮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眼瞎啊,沒看見我也卡住了嘛。」

這個時候,一道陰影投射下來,大炮跟二蛋瞬間噤聲,僵硬的仰頭望去,他們老爸此刻就站在他倆眼前,扭了扭手腕子,十指關節咔吧咔吧響成一片。

倆崽崽吞咽一聲,大氣不敢喘,釋迦咧嘴笑了,像是要吃人,他脫下老頭鞋,將鞋底子攥在手心裡。

「老爸,俺們不敢了。」

「爹地,救命啊!」

大炮跟二蛋被卡著脖子拎出來,緊接著就是一頓鞋底子炒肉,噼里啪啦的落下,逃都沒地方逃,高高撅起的屁股印上一個又一個46碼的鞋印,疼的倆小隻嗷嗷慘叫,哭爹喊娘。

其他家長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給整蒙了,抬起的手有些無力的垂下,看向釋迦還有倆崽崽的目光,除了好奇之外,還摻雜著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

無視虛空之力,大人就算了,連孩子也這樣,這一家子到底是什麼妖孽?

一旁的小尤一,嚇得用小手攀著明凰的腿,把臉埋進明凰的膝蓋里,小身板瑟瑟發抖……

不敢看,不敢看,釋伯伯揍起孩子來太兇殘了,他以後一定乖乖聽話,不敢惹釋伯伯生氣的。

在釋迦動手的時候拉架那就是找死,在場那麼多大人,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越看越不忍心,再怎麼著也是崽崽呀,打兩下解解氣就算了,你看這眼淚鼻涕糊一臉的,多可憐。

可憐?熊孩子有什麼好可憐的?狗賊優哉游哉的嗑瓜子,冷哼一聲,打了個響鼻。

他媳婦以後生的狗崽崽,可千萬別這個德行,像小尤一那樣就挺好,不拆家,不鬧騰,奶乖奶乖的惹人疼。

到最後還是明凰發話了,釋迦才不得不停手,倆崽崽僥倖偷生,連滾帶爬的跑到他們爹地背後躲起來,再也不敢露頭。

一場風波平息,家長會還是要繼續,南山虎簡單的交代一下,希望家長們在這個寒假督促孩子認真完成作業,順便隱晦的提了一嘴,用暴力教育孩子是不對的,也不知道釋迦有沒有聽進耳朵里。

想必是沒有的,他除了自家老婆,其他愛誰誰,連鳥都不帶鳥的。

家長會結束後,明凰牽著尤一率先離開,釋迦一臉諂媚的跟在自家老婆屁股後面,剩下大炮跟二蛋倆難兄難弟相互攙扶,走一步哀叫一聲,腰都直不起來,像倆小老頭。

茶曦牽著木茶茶,跟在染秋身後,匆匆忙忙的想要離去,卻被木擎攔住了去路。

「曦兒,我有話想對你說。」

茶曦不想聽,繞過他就要走,卻冷不丁被他抓住了手腕:「曦兒,給我五分鐘,五分鐘就夠了。」

染秋在一旁牽著神樂,沒有插手,眼下,還是要茶曦自己做決定。

茶曦抿著唇不說話,木擎沒有放棄,繼續軟磨硬泡:「曦兒,只要五分鐘,不會多佔用你一分鐘的時間,行嗎?」

木擎幾乎從來沒用這麼卑微的語氣跟他說過話,茶曦到底是心軟了,紅著眼眶點了點頭,然後推著木茶茶走到染秋身邊:「小秋,茶茶拜託你照顧一會兒,你們先回家,我晚點回去。」

「爸比。」木茶茶抓著茶曦的袖子,眼底流露出一抹擔憂。

「茶茶別擔心,爸比很快就回去。」

染秋點點頭應承下來,木茶茶被他牽著,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了,茶曦這才轉身,沒什麼底氣的質問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曦兒,跟我過來。」木擎拉過茶曦的手,往校園的一角走去,茶曦有些緊張,抽了抽手腕,沒能抽出來,被木擎一路牽著,走進小樹林里的衛生間。

「你放開我,要說就光明正大的說,幹嘛來這裡,我不想聽了,我要走。」茶曦掙扎著想要離開,卻被木擎兩隻手臂撐在身側,堵在廁所的單間里,那人目光沉沉的盯著他,茶曦剩下的話便沒出息的咽回肚子里。

多天沒有親近,目前日思夜想之人就在自己面前,木擎想吻他,想侵犯他,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壓制住了。

深吸一口氣,木擎的聲音有些啞:「曦兒,你不用羨慕別人,你的男人也一樣很愛你。」

茶曦不知道木擎說這個幹什麼?他怎麼看出來自己羨慕別人了?

「不用驚訝,你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呢,曦兒,既然是我做錯了,我認錯。」說著,木擎當著茶曦的面,撐在他身側的手臂緩緩滑落,他屈下膝蓋,兩條腿悶不吭聲的砸在衛生間的地磚上。

茶曦被嚇傻了,瞳孔大張,嘴唇哆嗦兩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確實羨慕明凰,是羨慕明凰有個那麼愛他的男人,他不是要木擎也給他下跪。

那個禿頭大和尚,一看就是個地痞流氓,臉皮比腳後跟還厚,當著眾人的面跪老婆也不帶害臊的,可是木擎,連袖腕的盤扣都系的一絲不苟,這樣體面的一個人,怎麼……怎麼能……

「你……你起來,這衛生間的地板多臟啊!」

茶曦想要拉扯木擎起身,卻被那人一把攥住指尖,木擎不會起來的,他的目的還沒有達成。

「曦兒,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五分鐘不夠,今晚,哄睡茶茶後,來小區旁邊的婷然賓館見我,206房間,好嗎?」

茶曦紅著眼眶,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木擎拖著膝蓋向前膝行兩步,一把抱住茶曦的雙腿,仰頭懇求他:「曦兒,來見我,好嗎?」

這人在他面前從沒這樣低三下四過,茶曦動搖了,木擎趁他搖擺不定之際,手不老實的攀了上去,在茶曦的後腰上,用點力氣捏了一把,茶曦的聲音立馬就軟了:「我……我知道了,我答應就是了,你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可以。」木擎回覆的爽快,他依舊沒起身,就這樣後退一步,推開廁所門,放茶曦離去。

茶曦有些腿軟,慌不跌的跑了出去,一路上都不敢回頭,自然也就沒能發現,木擎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黑沉沉的,像無底的深淵,要把他整個吞進去。

回家的路上,茶曦確實在小區門口發現了那家婷然賓館,他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

自己在這住了這麼多天,都沒注意到的有賓館,木擎是怎麼知道的?

他怎麼知道自己住這個小區?還來踩過點?

「哼,死性難改,肯定一直都在監視我。」

茶曦走到角落裡,確定四下無人,掀起衣服的下擺,扭頭看向自己的側腰,那裡有些紅,留下一個不甚清晰的指印,眼下已經不疼了,卻有些酥酥|麻麻的。

眼眶又紅了,茶曦暗罵自己沒出息,心頭卻沒來由的有些燥,像被羽毛划過似的,痒痒的。

當天晚上,吃過晚飯,哄睡了茶茶,茶曦猶豫許久,還是穿好衣服,披上外套,輕手輕腳的走出門去。

睡在隔壁房間,看似已經入眠的染秋,忽的睜開眼,輕嘆一聲後又閉上了。

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以後都只能被吃的死死的了,可這是茶曦的決定,他無權干涉。

一路走到賓館,臨門一腳,茶曦卻彷徨了,他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門口,踟躕許久,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這賓館處在老舊的小區,不知道開了多少年,設施都陳舊了,門口的燈泡還一閃一閃的,掛在牆上的霓虹燈牌滅了一半,襯托著周圍的環境都有些陰森恐怖。

茶曦站在門口抬眸望去,總覺得這酒店大門像一張血盆大口,他進去就出不來了。

木擎此刻就站在二樓的窗戶前,他沒有開燈,身影隱在暗處,靜靜地等待著,蟄伏著。

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木擎知道,曦兒一定會進來,哪怕心裡驚疑不定,害怕是陷阱,還是會往裡跳。

茶曦深呼吸幾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老賓館沒有電梯,他順著樓梯上到二樓,一路抬眸掃去,最後站定在206的房間門口。

好幾次,手抬起來又落下,就是不敢敲門。

木擎很有耐心,隔著一道門,站在玄關處,他將房間的廊燈打開,卧室燈依舊沒開,昏暗的燈光打在臉上,留下晦澀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終於,房門被咚咚敲了兩下,木擎勾起嘴角,微不可查的笑了一聲。

茶曦的動作很輕,整個人提心弔膽的,有點想轉身離去,然而木擎不會給他後悔的機會,房門在第一時間打開,茶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攥著手腕拉進房內,大門在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

心頭的忐忑,在這一瞬間變成害怕,茶曦後悔了,扒著門鎖想逃走,卻被人從背後擁入懷裡。

「曦兒,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你是騙我的。」

木擎的語氣輕柔,幫茶曦消除掉些許恐懼,他把著門鎖的手卸掉力氣,被木擎一把抓住,攏在了掌心裡。

「曦兒,我真的有話跟你說,我們去床邊,坐下說好嗎?」

木擎循循善誘,茶曦便被牽著鼻子走,他渾渾噩噩的被人拉到床邊,坐在床榻上。

那人卻沒坐下,而是再次當著茶曦的面,緩緩的跪了下去,他跪的突然,又沒有絲毫徵兆,饒是今天白天經歷過一次,茶曦也被嚇了一跳,他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卻被木擎一把按住膝蓋。

「曦兒,你能看一下這份文件嗎?」木擎的手伸出去,從旁邊的桌子上拾起一份被封裝好的文件袋,塞進茶曦的掌心裡。

疑惑的皺了皺眉頭,茶曦捏著那份文件,為難的開口道:「你能先起來嗎?」

木擎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曦兒,打開看一看吧,等你看完了,再決定要不要讓我起來。」

難道是簽署好的離婚協議嗎?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離婚,可此時此刻,茶曦捏著文件袋的手居然在隱隱發抖。

眼眶偷偷的紅了,好在房間內燈光昏暗,讓他不至於太丟臉,茶曦解開繩子,抽出文件來掃了一眼。

不是離婚協議,居然是一份精神鑒定報告?

茶曦愣了一下,後將整個文件抽了出來,手指落在列印的字跡上,費勁的閱讀起來。

前面的篇幅,用了大量專業術語,太過晦澀,他看不太懂,但最後的鑒定結論,他卻能看的明白。

躁鬱症加精神障礙,輕微精神分裂……

茶曦愕然,生怕自己看錯了,他翻回去又瞄了一眼,確定是木擎的精神鑒定報告。

「怎麼……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

「其實一直都有,認識曦兒之前就有徵兆了,但是曦兒一直很乖,陪在我身邊,所以這麼多年沒有發過病。」

「對不起。」茶曦慚愧的低頭道歉,是他輕浮的舉動害的木擎發病了嗎?

「曦兒!」木擎伸手,與茶曦十指相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並不是要用病痛來為自己開脫,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曦兒,我以為你是喜歡疼的,所以我……」便有些沒輕沒重。

說到這裡,茶曦情緒突然崩潰了,他抽回手,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朝著木擎低吼:「我是喜歡,可你只是發泄憤怒,你沒有愛我,我感受不到……」

同床共枕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竟然不愛他,那曾經每一個夜晚,木擎賜予他的痛楚,是不是也只是慾望的發泄?這代表著,他這麼多年來,從未能逃脫幼時的噩夢,得到的只有虐待,不是愛!

那一刻,茶曦的世界崩塌了,他能想到的,只有死,死了就徹底解脫了,畢竟他就是朵嬌弱的綠茶花,不夠堅強,需要攀附旁人而活……

「曦兒,我錯了!我不敢了!以後都不會再犯!」木擎抬手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輕柔道:「曦兒,是我有病,我……不正常。」

「你別這麼說,我也有問題……」

聽到木擎說自己有病,茶曦的心一揪一揪的疼,誰也不是自己想不正常的,他是因為幼時的經歷,導致性格有缺陷,那木擎呢?他從未跟自己講述過他的童年,可茶曦無意間聽族內長老提及過,小白蓮本應是百花族裡最柔弱的分支,木擎能一路爬到百花族長的位置,肯定經歷過不少苦難。

他們兩個都不夠幸運,沒能在最需要彼此的時候遇到對方,後來相遇了,性格卻已經扭曲,只能用更扭曲的方式實現對彼此的救贖。

「曦兒,別離開我,求你了,這幾天,我已經快要瘋了。」木擎說著,舉手投足間,袖袍兀然滑落一截,露出裡面傷痕纍纍的手腕。

「你這,怎麼回事?」茶曦瞳孔一縮,拉過木擎的手,指著那些猙獰的傷口,質問的聲音都在打抖。

「你走的這兩天,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把你抓回來,鎖起來,讓你除了我再也見不到其他人,讓你的眼裡只能看到我,可是我不能,我怕你會更生氣,剋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就只能……」只能自殘。

木擎說這話的時候,低垂著腦袋,從茶曦的方向望去,像只要被主人拋棄的大狗一樣無助,可自下而上去看,就會發現,他的眼裡只有瘋狂與勢在必得。

茶曦整個人被噎了一下,不知該害怕還是該心疼,這人怎麼能用如此可憐的語氣說出這麼可怕的話?

「曦兒,我在剋制自己了,我就算傷害自己都不會傷害你,只求……求你別跟我離婚,我怕我真的會失控,你若實在堅持離婚,就先殺了我,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不會犯病後去做傷害你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腦袋不太夠用,木擎剛才一番話,茶曦費了半天勁,只能提煉出兩個選項。

要麼離婚,要麼殺人!還是殺木擎,怎麼可能?木擎是茶茶的爸爸,而且他長這麼大就沒殺過人。

「我……不離婚了。」幾乎沒怎麼糾結,茶曦就挫敗的妥協了。

「好!好!」木擎立馬將話頭接過,堵死了茶曦的退路:「為了以後都不再吵架,不再發生之前讓彼此都痛苦的事,曦兒,我們約法三章好嗎?」

茶曦此刻還沒能察覺到危險,愣愣的點了點頭。

木擎笑了,只是暗色中,那抹笑容實在引不起茶曦的警覺。

「第一,曦兒白天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跟染秋喝喝茶,跟魚汐逛逛街……」

「真的嗎?」茶曦的眼睛亮了,壓根沒細想,木擎怎麼會知道?他剛交的兩個朋友,一個叫染秋,一個叫魚汐的?

「曦兒,我還沒說完。」木擎無奈的提醒道。

「好……好吧,你繼續說。」還以為不離婚就要回百花谷過足不出戶的日子,眼下能擁有自己的社交圈,茶曦一開心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但是,除了染秋跟魚汐,曦兒想交新朋友,要第一時間帶給我看,經過我的同意才可以。」

茶曦撇撇嘴,覺得木擎的要求好過分,可為了白天能擁有自由時間,他點點頭同意了。

「第二,晚八點前必須回家,如果有一天沒做到,不管什麼原因,以後都別想再出門。」

「你怎麼這麼霸道啊?」霸道的完全不講理。

「曦兒,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做不到嗎?所以,記到心裡去,千萬別給我機會。」木擎是跪在地上說這話的,可帶給茶曦的壓迫感,卻像自己跪在地上被訓話一樣。

沒出息的點點頭,茶曦問道:「約法三章,還有最後一條呢?」

木擎的眸光沉了沉,再開口連聲音都壓低了:「曦兒,有件事,一直以來,我可能都理解錯了,需要重新確認一下,你可以把手伸出來嗎?」

茶曦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照做,他將白嫩的掌心攤平,湊到木擎跟前。

下一秒,木擎的袖口突然鑽出來一條藤蔓,啪的一下抽在茶曦的掌心上。

「呀!」茶曦驚叫一聲,將手縮了回去,他張張嘴,還沒問木擎為什麼打他,臉倒是先紅了。

「在接受範圍內嗎?」木擎言語直白的問道。

「你別……別問了。」茶曦恨不得將臉縮進胸脯里,支支吾吾的,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那就是可以接受了,手再伸出來。」木擎沒給他緩衝的時間,再次要求道。

茶曦最受不了木擎這種命令的語氣了,他跟個鵪鶉似的,哆哆嗦嗦的再次攤開掌心。

「啪!」又一下。

「啊!」這次疼得多,茶曦將手縮回去,使勁的揉了揉。

「在接受範圍內嗎?」還是剛才那樣的問法,語氣都沒變一下,茶曦覺得整個人燒了起來,後頸都在隱約散發著熱氣。

他沒有作答,木擎卻回應道:「好,我知道了,手再伸出來。」

茶曦不肯了,將手攥成拳頭,卻被木擎強行掰開,那人握著他的指尖往下壓,袖間探出的藤蔓,高高揮起,重重的落下。

「嗚嗚,好疼,我不要了,你混蛋!」茶曦對著木擎的胸口胡亂的錘兩下,這次是真疼了,屬於承受範圍之外。

「對不起,曦兒別哭,這是最後一次,以後都不會真的弄疼你了。」木擎拉過茶曦的手,俯下頭去親吻他紅腫的掌心,灼熱的呼吸噴在指縫間,茶曦的哭聲便跟著變了調。

「這算什麼第三章,我以為……我以為你會說再敢出去勾三搭四,就打斷我的腿。」

「呵。」木擎笑了,他這次笑出了聲,笑的有些狂妄。

「你敢嗎?曦兒,你沒那個膽子,是我欺負你太狠了?對你太壞了?所以氣的你每天都幻想給我戴綠帽,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對著空氣口嗨,說早晚要從我身邊逃開,回去做你的海王,還要給茶茶帶新叔叔回來?說完之後會怎樣呢?心裡舒暢一些,氣順一些?是不是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可牛逼了,無法無天?天王老子來了,你都照樣能浪出花來?」

木擎一次性說了太多,茶曦消化了好一陣子才徹底反應過來。

他臉渡的通紅,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你怎麼知道我自言自語的時候說過什麼啊?你不是去族內處理事務去了嗎?」

木擎依舊是輕笑一聲,沒回應。

「你又監視我?你怎麼……怎麼這麼變態啊!」茶曦罵了他一句,但語氣,卻不像排斥,只是有點委屈罷了。

那天,茶曦一點音訊不留給他,自己出來浪了一天,木擎並沒有多生氣,茶曦內心的那些小活動,木擎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他也沒生氣,曦兒就這樣,人慫嘴不慫,這張櫻桃小口總是不服管教,收拾一頓,下次他還敢,記吃不記打,木擎早就習以為常了。

讓他失控的原因是,桌子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

「曦兒,我永遠不會給你絕對的自由,但是我可以給你相對的自由,作為回報,我會給曦兒全部的愛,所以,成交嗎?」

全部的愛,好有誘惑力,茶曦忍不住心動。

他其實希望有人每時每刻關注著他,這讓他有安全感,哪怕這個關注有點扭曲。

悶悶的點了點頭,茶曦伸手攥住木擎的袖袍下擺,瓮聲瓮氣的開口道:「我想要,請你愛我。」

聞言,木擎的瞳色開始在黑白之間瘋狂交替,茶曦的一句話,差點讓他失去理智。

他抬起手,摩挲著茶曦白皙的臉袋,後十指伸進茶曦的髮絲間,輕抓一下又鬆開,再次抓起的時候,略微用了點力氣,不疼,卻會造成被束縛的壓迫感。

「曦兒,這些天,有沒有想我?沒我在身邊,你受得了嗎?」木擎另一隻手在茶曦的胳膊上划過,圓潤的指甲在白皙的腕子上留下一道靡麗的紅痕。

「木……木擎。」茶曦的嗓音顫了顫,肩膀也跟著抖了抖,想把自己縮成一團。

這個時候,木擎突然站了起來,本就不算明亮的廊燈打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將茶曦整個籠罩在內。

木擎鬆開茶曦的髮絲,獎勵似的摸了摸他的發頂,後那隻手划過茶曦的側臉唇瓣,最後按壓在他的肩膀上,開始慢慢發力。

「曦兒,跪下。」

他的名字,再加一句命令詞,讓茶曦從內到外開始發燙,他沒有反抗,順著木擎的力道滑下去,跪到床邊的毯子上。

茶曦的跪姿很標準,腰背挺的筆直,雙腿盡最大可能的開合,雙手背在身後,抓住自己的胳膊。

畢竟跟木擎生活這麼多年,這人教授過的點點滴滴,已經滲入他的生命中,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到木擎面上疑似流露出滿意的神色,茶曦的雀躍表現在臉上,將腰背挺得更直了。

「曦兒,該管我叫什麼?」

茶曦只是猶豫了一下,木擎就好似要失去耐心,也顧不上答案對不對了,茶曦慌忙開口道:「master,my master。」

結果話音剛落,木擎袖袍間的藤蔓便貼著他的側臉落下去,抽在茶曦的鎖骨上。

啪的一聲,聲音挺脆,卻不怎麼疼,就是有點火辣辣的。

「這不是我現在最想聽到的。」

不是現在想聽到的,那現在想聽什麼呢?茶曦有些不確定,怯怯的喚了聲:「老爺?」

「啪。」

這下子,另一側的鎖骨上也挨了結結實實的一鞭子,茶曦疼的抽氣,眼淚瞬間佔據眼眶,他能感覺到,木擎生氣了,連帶著聲音都冷了下來:「錯了,重新想。」

茶曦不敢再隨便開口了,他抬眸偷瞄一眼木擎冷峻的面容,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滿心依賴的開口道:「老公——」

木擎面容緩和下來,茶曦卻沒等來他應得的獎勵,那人袖口見的藤蔓,纏上他的脖子,托起他的下巴,木擎再次問他:「老爺跟老公的區別是什麼?」

茶曦不喜歡問答環節,答錯了,木擎會生氣,他就會受罰。

好在,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

「老爺是虐待我,老公是愛我,老公,求你……求你愛我。」

話音落下,茶曦被木擎動作溫柔的,從地上抱起來,他順勢將頭靠在木擎的臂膀間,蓄在眼眶裡的淚水這才敢偷偷的滑落眼角。

「還記得老公教過你什麼嗎?」

「記得,達咩——」茶曦紅著臉,小聲的回覆道。

「達咩是什麼?」

「safe word。」

「乖。」說著,賓館的床上突然盛開一片花田,茶曦被木擎放在花床之上,這賓館什麼人都睡過,床單就算洗過,木擎也嫌不幹凈。

在茶曦躺下後,有花莖自發的纏繞上他的手腕,茶曦一動不敢動,急促的呼吸兩聲。

木擎空出一隻手,撫摸著茶曦墨綠色的長髮,身子自然而然的壓了下去,貼著茶曦的耳畔安撫道:「曦兒乖,曦兒不怕,放鬆,讓老公好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