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最後一場戲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最後一場戲

按公司要求, 503教室門上,貼出了一張列印好的「張漠煙訓練時間表」。

內容就三行,簡潔明了。

13:00-13:15 吃飯

18:00-18:15 吃飯

9:00-24:00 舞蹈

臨近午飯時間, 不時有路過教室的學員, 對著這張魔鬼訓練表發出重音在前的「卧槽」, 再往裡一瞟,又是一聲重音在後的「卧槽」。

張漠煙正單手撐地,閉目靠牆倒立,他純黑的緊身背心貼著他健碩的胸腹,由於重力因素,他下`身的鬆緊帶和背心之間裸露出半截勁瘦的腰腹, 這具身體從手到腳,都充滿了力量、性感和鬆弛的最佳美感。

他看上去那麼輕鬆,但只有離他最近的人才能看到,一上午的高強訓練,讓張漠煙額頭溢滿了汗水,此時濕淋淋的汗,正不斷從他兩頰, 沿著嘴唇滾下喉結, 往背心裡流,讓背心都顯得有些透,隱約露出令人心跳加速的胸肌輪廓。

12:59分一到,張漠煙便睜開眼,雙腿前傾一躍, 雙腳落地, 用力甩了甩汗濕的發。

習西趕緊跑過去把電解質水遞給他,看著自家藝人全身像水裡撈出來一樣, 她憋了幾天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別人最多996,007,晏清予幹什麼這麼折騰你,他到底什麼目的?」

張漠煙仰脖一口氣喝光一瓶水,手裡捏著空瓶沒說話。

他這些天都沒見到晏清予,卻無法感到一絲一毫的放鬆。他說不上是因為剛失戀,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又或者兩者都有。

習西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又迅速低下頭,壓低聲音道:「他是不是想把你拴在教室,讓你哪都去不了啊。」

習西一愣,直覺這句話好似是對她說的,又好似不是,半晌,她輕嘆一聲,「好吧……可晏清予把課排這麼滿,你認為他是對你好嗎?」

倆人又寒暄幾句,張漠煙在周導帶來的粉色日記本封皮簽上簽名,交給周導,周導客氣地感謝過後,帶著助理乘電梯離開了公司。

張漠煙看著來電顯示寫著周鴻羲導演,接過手機,按下接通。

「張漠煙,你在哪呢?」

「嗨。昨天我女兒看了你直播,說你帥,她也一個勁的要學跳舞,讓我拿你簽名照給她,我答應下來才善罷甘休,我想你估計是在公司呢。」

「啊!那太好了,我正好到你們公司談事,剛談完,突然想起你可能就在公司,我去找你?」

他抬頭望了一眼樓道里的監控,確定地道:「我跟晏清予沒有什麼關係。」

他側眸看去,有一對好似情侶的一男一女站在不遠處激動地看著他,看上去不像是公司學員。

「短暫的熱度,別太當回事。」

開往酒吧的路上,張漠煙坐在最後一排,腿上攤著被勾畫得堪稱凌亂的劇本,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我要是想去哪,這能拴得住我?」張漠煙抬起手,對著垃圾桶隨意瞄準,水瓶便以一條漂亮的拋物線,丟進了垃圾桶,他手插進兜里,低聲道:「怎麼想的,你。」

被叫作「小楊」的男人非常默契地拿出一本劇本遞給張漠煙。

「啊?什……么意思?」

張漠煙閉上眼睛,努力摒棄雜念,試著進入角色。

「煙啊,你火了!都有粉絲闖進公司了!」習西興奮得直搓手。

「我現在在公司。」

「不想短暫還不簡單,你好好哄哄晏清予,不就不短暫了嗎?」

剛一出訓練室,就被突然一聲「張漠煙!」的尖叫聲嚇到。

張漠煙一愣,這難道是周導在邀請他參演?不管什麼角色,能在周導的電影里露臉,都無疑是絕佳的機會,他想了想:「我目前還沒殺青,差一個鏡頭,四月多半沒問題。」

張漠煙皺眉看了她一眼,「別說了。」

不知想到什麼,張漠煙完美的嘴唇隱約掠過一抹笑意,他沒說什麼,轉身大步走去。

當晚,張漠煙就收到了劇組通知,他和晏清予的最後一組鏡頭,定在周五晚上十點拍攝,實地取景,拍攝地點位於京城鬧市區最具有煙火氣的一條商業街里的一家酒吧。

臨出門前,他管甄杉鎂要來一支筆,刷刷刷幾下塗掉了訓練表上自己的大名,叼著筆帽想了想,在「訓練計畫」前加上了兩個字,卷王。

周導突然攬過張漠煙的肩膀,放低聲音,「這部戲有親密鏡頭,你也知道,拍電影很難避免,我最近聽到了一點風聲,我想了解一下,晏清予現在跟你到底什麼關係?」

「那就好,張漠煙,你別怪我多事,我不想招惹晏清予,他那人不按牌理出牌,脾氣又怪,我現在正跟你們公司談合作,不想得罪他,你多理解一下。」周導拍了拍張漠煙的肩膀。

周導和張漠煙握過手,周導便直入主題,「張漠煙,你四月有沒有檔期?」

倆人還沒走到電梯口,電梯門就沖兩側打開了。周導率先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他的助理。

「裡面有個角色,叢正,你好好琢磨,有什麼問題隨時溝通。對了——」

「好不好不重要。」

「那就好,你先看劇本。」周導偏頭,「小楊。」

「沒事,我能理解。」

習西一愣,趕緊跟了上去,「喂!你就一點不擔心嗎?好不容易……」又開始紅了,她低低嘀咕了聲,心裡愈發無奈。

習西不由噗嗤一笑,趕緊把手機遞給他,「卷王,快接電話,周導的。」

張漠煙聽聞周導有三個兒子,卻老來得女,很寵這唯一一個女孩,他掛了電話,跟甄老師打了個招呼,拿著手機朝電梯走去,準備去迎一下。

「該吃飯了,走吧。」張漠煙不欲多說,大步朝門口走去。

周導前腳剛走,習西便一臉擔心地道:「煙哥,你說晏清予會不會不同意你演啊?」

這場戲是男主角對女友的一段回憶,也是他和晏清予飾演的副人格女友,肢體接觸最多的一場親熱戲。

張漠煙淡笑著招了招手,打過招呼,便扭頭朝電梯方向走去。

張漠煙神色微凜,「周導,親熱戲這方面,我需要先看過劇本再決定,但如果是劇情需要的親熱戲,我覺得我能接受。至於我和晏清予……」

「沒問題,我在503。」張漠煙爽快答應,旋即,話音一頓,「對了,您怎麼知道我在公司?」

張漠煙禮貌接過,「謝謝。」

「煙哥。」

「有事?」張漠煙沒有睜眼。

習西歪著腦袋看著他,「你緊張嗎?你都冥想一路了。」

張漠煙闔上劇本,略一沉默,低聲道:「也許有點吧。」

「為什麼?」

張漠煙不知怎麼解釋,他從沒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演過親熱戲,這是第一次,他希望也是最後一次,他準備充足,心裡卻很沒數他能不能演好。

習西沒有再問,只是挪動身體,靜靜地挨到了張漠煙身邊,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張漠煙不想耽誤拍攝,提前一小時就出發了,他們到達拍攝地點的時間,自然也提前了一小時。

車在店鋪前停靠,從車窗望去,整條望不到盡頭的街,兩側全是正在營業的店鋪,火鍋店、燒烤店、寵物店、玩具店……還有各種推車賣醬肉小吃的老闆。

而車門外,就是這樣一家藏身於煙火氣中的小酒館,門頭霓虹閃爍,一側的立牌掛著串串彩燈,熱鬧,平易近人,也略顯得低廉。

酒館門頭已經按照劇本名字改過,MEET BAR,大門上了黑色金屬漆,漆面顯而易見的劃痕,透著經營已久、使用過度的氣息。

張漠煙壓低了帽檐,推開車門,前腳跨下去,他突然想起什麼,「習西,等今天過去,你把車還了吧。」

習西看了他一眼,輕輕「哦」了聲,跟在他後面下了車。

門口保鏢主動拉開大門,張漠煙摒棄多餘的念頭,想像著男主角此時的心情,興奮中帶著緊張,推開了酒吧大門。

撲面而來的香水味,忽明忽暗的燈光,歡快浪漫的俄羅斯慢搖,張漠煙還沒往裡走,就彷彿真的踏入了一家正在營業中的酒吧。

「漠煙,你到啦!」李副導揮手大步朝他走來,「先化妝更衣?」

「好。」張漠煙邊答邊往吧台邊看了一眼,幾台攝像機和幾個工作人員圍在一起,明顯正在拍攝,他道:「李哥,我沒來晚吧?」

「沒有,那是正補拍晏清予受傷沒完成的鏡頭。」

「哦。」張漠煙沒再往吧台看,「更衣室在哪?」

「走吧,我帶你過去。」

「好。」

張漠煙跟在副導身後往裡走,他們繞過一排排散座,離吧台越來越近,近到他甚至能聽清台詞。

「5號桌客人要一瓶斯米諾。」

「可以啊你,又賣出一瓶!」

「這算什麼……謝謝哥啊。」

聲音帶著晏清予固有的清淡,尾音卻摻了幾分嬌嗔,有些嗲。

張漠煙彷彿一下子,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突然牽住脖子。

他轉頭朝吧台的方向望去,穿過紅黃交疊的光束,穿過重重人影,他與一道目光瞬間相撞。

他呼吸一滯,迅速轉回頭。

即便他看不到自己的臉,都能感覺他現在的面部一定有些僵硬。

媽的,要是何丘看到女友是這樣的表情,可是不行。

與此同時,一聲響亮的「卡」打散了音樂。

「晏清予,你怎麼回事?……哦,是張漠煙來了,怎麼著,要等會兒再拍嗎?」

張漠煙跟隨副導穿過外圍人群,徑直往裡走,沒有回頭。

直到遠處的聲音漸漸模糊,又消失於耳,他才感覺勒住他脖子的那根繩索,終於鬆開了。

不同於之前每一次,這回造型和化妝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

畢竟,這是一場回憶殺,男主角年紀跨度雖不算大,但角色從初戀熱戀,到經歷女友離奇死亡,又到策划了一場列車謀殺,不論心境還是狀態,都和列車上的男主角截然不同。

張漠煙看著鏡子里一股青澀少年氣的男生,不由露出一抹滿足的笑意,這就是他最喜歡演戲的地方——可以自由自在地切換和體驗不同的人生狀態。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調整好心情,推門從化妝間走出,拐過一條走廊,就看到晏清予和張導已經結束拍攝,站在吧台旁邊。

張漠煙和張導打了聲招呼,按照之前預想過的,他盡量隨意地看向晏清予,朝他微一頷首。

晏清予嘴角抿成一條線,僵硬地點了下頭。

「你倆這是幹什麼呀,不認識嗎?怎麼半個月沒見成這樣了!」張導視線在倆人之間掃過,挑了個相對軟點的柿子拍了一下肩膀,「漠煙,你主動點,把晏清予情緒調起來,一會兒正式開拍就是晏清予主動,到時我會清場,你倆放開演。哦……我可能多拍幾組,比較一下,另外,做個花絮宣傳用……行了,先去對對戲吧,你們現在這狀態真讓我操心。」

張導抬手一指,「就去旁邊包間吧,狀態起來了就過來。」

張漠煙在心裡嘆了口氣,轉身朝包廂走去,晏清予垂眸大步跟在他身後。

關上門,走廊外的俄語音樂隔絕在外,狹小的包廂就是另一方天地。

張漠煙抬手按開了燈。

漸變光線映入晏清予漆黑的瞳孔,暈染出不同變幻的色彩。

張漠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時,他一個頂身壓住晏清予,望進晏清予眼裡,「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他目光直白熱烈,動作青澀中帶著莽撞,又因莽撞而意外顯出深情。

晏清予怔怔地看著他,不僅情緒沒有被帶動,還好像被震住似的。

張漠煙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攬上晏清予的腰,往懷裡微微一帶,胯骨輕撞在一起,他又湊近一步,額頭頂上晏清予的額頭,鼻尖蹭著鼻尖,啞聲道:「別敷衍我,你清楚我問的是你真名。」

炙熱的胸膛相貼,隱約能聽到「咚咚」的心跳,張漠煙分不清這心跳聲究竟是他的還是晏清予的,如此劇烈,令人戰慄,「我想和你約會,不止在晚上,不止在這家酒吧,我……喜歡你。」

溫熱的呼吸交融,晏清予目光幽邃而深情,他嘴唇慢慢靠近,柔軟的觸感帶著滾燙的溫度試探地貼了上來,張漠煙失神的瞬間,晏清予靈巧的舌頭頂開了他的牙齒,幾乎是立刻,他感覺到了晏清予身體的異樣。

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張漠煙猛然驚醒,他狠咬了一下晏清予的舌頭,趁晏清予吃痛彎曲脊背,他一把推開晏清予,煩躁地喊道:「你他媽有病吧?」

晏清予肩膀一顫,眼睛慢慢變紅,他忍不住低吼:「我是有病,我天天像個神經病似的盯著攝像頭,看你訓練,看你吃飯,看你和人說笑,可是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我不願意,但我一刻見不到你,我就心裡發慌,我就難受的要命,你又不理我,你讓我怎麼辦?你教我好不好?啊?」

張漠煙錯開視線,晏清予眼裡受傷的神色讓他又鬱悶又煩躁,他想離開,可是腿卻像釘在地上一樣,怎麼也動不了。

「張漠煙,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晏清予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哀求。

張漠煙咬牙背過身去,顫聲道:「先拍戲吧。」

「你是喜歡上照片里那個男的了吧,所以才不肯原諒我。」晏清予自嘲地冷笑一聲,挺直了脊背,「他就是你覺得『合適』的類型?他有什麼好,只會唯唯諾諾!」

「什麼唯唯諾——」張漠煙話音一頓,猛地轉過身,緊盯上晏清予的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師哥是什麼性格?」

他回想了一下這十多天,突然臉色一變,厲聲道:「晏清予,你是不是在車裡裝了監控?」

晏清予眼裡閃過一瞬間的心虛,他可以向張漠煙示弱,但現在關乎其他人,他不可能示弱,「車是公車,裝個攝像頭不算什麼,如果你光明正大,有什麼可怕的。」

張漠煙突然感覺一股極度的疲倦充滿了全身,他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還演不演,別讓我瞧不起你。」

晏清予眉毛一挑,「演,幹嘛不演,你也不要讓我覺得,這幾年,你的功夫都用在談戀愛上了。」

第四十八場三鏡一次,在掌聲里順利完成。

張導大步朝倆人走去,笑著對晏清予道:「清予,你放得挺開,說心裡話啊,剛才你一點不像平時的樣子,不愧是影帝。」

晏清予並沒有理會張導的吹捧,而是盯著張漠煙看,又恢複了往日高冷的樣子。

張導也早熟悉了晏清予的風格,完全不在意被無視,又轉頭對張漠煙說:「你表現也不錯,強勢又莽撞,小狼狗似的,感覺完全到位。」

張漠煙笑著微一頷首。

「那我們按之前說的,再來一版,台詞沒有變化,變化的是你們的情緒和動作。」

張導對著倆人,「我先說一下張漠煙的變化,除了你把晏清予壓在牆上的第一個動作,其他動作反過來,你再羞澀一些——你想親吻晏清予,有點情怯,又禁不住誘惑,你不斷靠近他,慢慢地,帶著試探。」

他又對晏清予道:「你之前的情緒重點是緊張,為了突出台詞——你的副人格只能在晚上出現,只能在晚上和張漠煙約會。」

「但這次,不要緊張,換一種狀態,張漠煙被動的時候,你主動,他想吻你了,你後退,欲拒還迎,不斷誘惑他,直到最後接吻。」

「位置還是老地方,注意機位,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要拍吻戲?」張漠煙有點遲疑,劇本中並沒有吻戲。

張導直言:「對,你無法接受?」

張漠煙看了一眼張導,他這會兒實在不願意和晏清予拍吻戲,但他剛說過晏清予,現在換成他不演,豈不是被笑話。

張導看張漠煙沒意見,又轉頭問晏清予,「你呢?」

晏清予冷哼一聲,兩手插兜,朝站位走去。

「第四十八場三鏡二次,a。」

酒吧駐唱男歌手抱著吉他,哼著聽不懂歌詞的外文樂曲。

不起眼的包廂里,純黑漆門斜開出三十度,音樂從門縫飄進,室內燈光變幻,曖昧的氛圍,讓人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

張漠煙拉住晏清予的手腕,欺身將他壓在牆上,目光灼灼:「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晏清予輕勾起唇角,順勢和他十指交纏,另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手臂稍一用力,整個身子就順勢前傾,額頭頂上張漠煙的額頭,鼻尖輕擦著鼻尖,「我叫什麼,你不是知道么?」

張漠煙在心裡一定神,用力握上晏清予的腰,聲線帶著不平穩的呼吸聲,「別敷衍我,你清楚我問的是你真正的名字。」

晏清予嘴角笑意擴大,呼出的熱氣撲在張漠煙唇側,「為什麼一定要知道?」

柔軟的嘴唇相距不過毫寸,張漠煙忍不住慢慢靠近,就在他即將碰到的時候,晏清予卻輕笑一聲,微微側過了頭。

張漠煙的嘴唇只碰到了那幾縷散著淡香的髮絲,他目光執拗,嘴唇卻細微地顫唞著:「我……想和你約會,不止在晚上,不止在這家酒吧,我……喜歡你。」

濃重的呼吸噴洒在張漠煙的臉側,張漠煙皮膚都被熱氣擦得發燙,他甚至能感覺到,晏清予胸膛下灼熱的溫度。

短暫的靜寂,晏清予好像一時忘了下一步的台詞走位,張漠煙明白,太入戲就會如此,他握住晏清予腰的手加大力氣,輕輕往後一帶,同時面上沒有絲毫破綻,忐忑又一往無前的執著。

這時,耳邊響起一道帶著蠱惑的聲音,「可如果,我們只能在晚上約會呢?」

「為什麼?」

晏清予垂下雙眸,臉頰幾乎擦過張漠煙的臉側,「……沒什麼。」

他突然後仰著脖頸淺淡一笑,微一挺身,下頜便輕磕上張漠煙的下頜,鼻尖慢慢蹭上張漠煙的鼻翼。

他鼻尖滑了滑,故意摩攃著張漠煙的鼻尖,嘴唇微微張合,「你剛說,你想知道我叫什麼,這樣好不好……誰要是忍不住,先吻對方,誰就輸了……你贏的話,我就告訴你我的名……」

不等話音落下,張漠煙就突然吻住了晏清予,柔軟的唇瓣蹭著唇瓣,晏清予一怔,旋即笑了,更加熱情地雙手攀上他的脖子。

張漠煙手撐著牆,遮住了倆人似乎滾燙,卻並未深入的吻。

「我忍不住,我輸了,輸了怎麼辦?」濕吻的間隙,張漠煙啞聲問。

包廂內,燈光在這一刻從橙黃變幻成火一樣的赤紅,照亮了倆人的面龐。

晏清予閉上眼睛,用力堵住了張漠煙的嘴唇。

「輸了,我做你女朋友。」

寂無人聲的包廂里,只有兩人愈漸粗重的喘熄聲。

「過——」

張漠煙聽到張導的聲音,鬆開了摟住晏清予腰的手,他剛要轉身,晏清予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張漠煙微微垂眸,立刻看出了晏清予的異樣,他輕嘆一聲,側過身,擋住了攝影的視線,「張導,叫我助理,哦,不,你幫著拿兩件羽絨服過來。」

「放心,沒問題。」張導爽快應道,「演得實在太逼真了,看得我都激情澎湃的,等放映那幫小姑娘們還不樂瘋了!」

張導很快去而復返,將羽絨服伸進包廂里。

張漠煙接過來,遞給晏清予,「穿吧。」

晏清予套上羽絨服,看著他,「剛才謝謝你。」

「我是不想演第二遍。」張漠煙穿好衣服,推門離開了包廂。

出了包廂,張漠煙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穿過工作人員,推開酒吧大門,步入夜色。

「煙哥,你這是去哪?你不坐車?」身後傳來習西的喊聲。

張漠煙頭也沒回地揮揮手,「你坐車回去吧。」

「有病吧……」習西低聲嘀咕,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

張漠煙步行消失在街尾的身影,落入窗後的晏清予眼裡。

晏清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羽絨服,又拽了拽,這件羽絨服好像是張漠煙來時穿的,是一時疏忽嗎,還是……他眯起眼睛,還未卸妝的薄唇隱約浮出了一抹笑意。

這個勞神費心的鏡頭拍完,《明天我將被殺死》正式殺青,殺青宴等通知。

之前壓榨般的舞蹈訓練,都比不上這一分多鐘的拍攝傷神累心,張漠煙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

他伸了個懶腰,打開手機,發現師哥和李經紀都給他發了微信。

他先點開了師哥的信息。

「小煙,我看中了一處房子,辦學校挺合適,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幫我參謀參謀?」

師哥怎麼知道他今天不用訓練了。

張漠煙含笑撥出電話。

「小煙。」電話里響起驚喜的聲音。

「師哥,是我,你有空嗎?我一會兒去找你?」

「好,我找的房子就在咱們武校……旁邊。」

「哦?是么,那太好了!師哥你可以啊,這麼沾光的位置都能讓你找到。」

「沒有,沒有……」電話那邊的聲音羞澀又難掩興奮。

張漠煙和他約好了時間,碰面地點就在武校門口。

掛了電話,張漠煙又點開經紀人的信息。李斯伯先是祝他電影殺青,接著又說臨近春節,公司決定讓他好好休息幾天,訓練先告一段落,有什麼工作安排再通知他。

張漠煙敲字回覆:收到,謝謝。

發送完,他突然想起過節是掙外快的好機會。

前些日子,他為打探晏清予,花光了全部積蓄,又被晏清予罰款,雪上加霜,現在生活開銷連花唄都用上了。

況且,師哥要開武校,正是用錢的時候,他不能一點表示沒有。

張漠煙以懇請的口吻打字。

「李老師,過節這段時間還請您幫我多聯繫點商演,叩謝。」

他發送出去,又怕經紀人不重視,補充了一句,「最近家裡有點事,急需用錢。」

經紀人收到後,便將信息轉發給了晏清予。

晏清予默念一遍,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這麼快錢就用光了,誰叫你花錢調查我,活該!

不過……看在錢都用我身上的份上……晏清予嘴角笑意更深。我就放你一馬吧。

他回覆:「同意。」

張漠煙驅車來到武校門口的時候,鍾實已經等在那裡,寒風將他衣領都吹歪了,臉龐也凍得紅彤彤的。

張漠煙趕緊停車下車,「師哥,你不會找個室內的地方避避風啊!」

鍾實咧嘴一笑,一雙坦誠的眼睛透出幾分憨厚,「我怕你到了看不見我。」

鍾實比張漠煙矮了十公分,張漠煙很大方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以後不許了啊,走,快帶我去看看,自從咱們畢業,我就再也沒來過。」

鍾實臉蛋更紅了,他不著痕迹地往張漠煙身邊靠了靠,那種安心的感覺,讓他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

武校挨著市中心的一座公園,在盛夏,它幾乎藏身於綠樹的包圍中,如詩如畫。

即便北方的冬天略顯蒼茫,這家武校磚紅色的外牆,氣派的大門,莊重的門匾,遒勁有力的宋體校名,也依舊無法掩藏它屹立數十年的深厚底蘊。

「小煙,就是那棟。」鍾實抬臂指去。

武校由兩棟樓組成,一棟是五層高的主樓,另一棟稍小一些,是個二層高的配樓,鍾實看中的就是那棟二層配樓,現在正對外出租。

「怎麼樣?」鍾實側頭期待地看著他。

「不錯,跟武校挨著,可以藉助武校的輻射力,方便招生,只是,這棟小樓要整租吧?」

「是。」鍾實頓了一下,「有一天我正好路過,順便進來看看,沒想到剛好聽見武校老師說旁邊的配樓要出租,說是現在沒那麼多小孩學武術,教室一直空著可惜,不如把它租出去。我是這麼想的,這二層樓有二十來間教室,我打算把它分成兩部分。跟旁邊武校培養專業人才不同,一層主要教跆拳道、防身術,用於青少年強身健體,二層的服務對象是青年和成年人,射箭、舞蹈,更側重於娛樂……」

張漠煙含笑看著侃侃而談的師哥,他記憶里,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師哥一下子說這麼多話。

鍾實撞進他眼裡的笑意,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頭,「小煙,我是不是有點太想當然。」

「怎麼會,想法非常好,也不難實現,何況你懂專業,這樣吧,我也算一股。」

鍾實眼睛一亮,興奮地點點頭,「好。」

倆人看完房子,又繞進衚衕里的王姐麵館吃了一頓晚飯,等張漠煙送鍾實回到家,天色已深。

他們說笑著從車上下來,沒走兩步,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從牙齒里擠出來的幽冷聲音。

「張漠煙。」

張漠煙渾身一凜,停住腳步,轉身看去。

只見一側路燈照出的昏黃光影里,一個身材頎長筆挺的男人站在轎車前,面如寒霜,深邃的眼裡盛滿了旺盛的怒火。

「晏清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