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吾當自去
身在街亭的劉禪正背著手，親自視察街亭的防務修築工作。
從略陽地區招募來的役夫正在揮汗如雨，挑土擔石的漢子們光著膀子、喊著號子，顯得十分有幹勁兒。
那肯定有幹勁，自己一天兩頓飯，每頓的糧食裡面都沒摻沙土，這些漢子一頓吃個七分飽起碼不成問題。
這個條件已是相當優厚，更何況工程結束，遣散的時候還有工錢拿。
征徭役的命令發到略陽之後，應徵者絡繹不絕，最後還是感覺再招下去糧草該頂不住了，這才停下……
夯土城牆防禦力有限，但勝在加固起來也不算費事，他駐紮街亭大半個月了，如今原本破敗的城牆也逐漸有模有樣起來。
從我漢軍北伐的消息傳到長安、洛陽，曹魏中央做出應對，再到兵馬調動，最後張郃率軍來攻。
最快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眼下的工事修築、伐木搬石接近收尾，時間剛好夠用。
「拜見太子！」一路上，監工將校見到劉禪都恭敬行禮。
劉禪微微點頭致意，示意他們繼續工作。
反倒是遇到的工人們依舊在悶頭幹活，對太子殿下視而不見。
這也是劉禪的命令，要是他每次來工地，他們都要停下手上的工作跑過來見禮，等張郃打過來時城牆都修繕不完。
官僚主義害死人，緊要關頭搞那些虛的沒什麼鳥用。
轉悠了一圈，喜人的工程進度令劉禪十分滿意。
回到府邸的劉禪，一進門便是掛著的那張羊皮地圖。
自從趙氏商號在自己【富貴命】的加持下風生水起，成氣候之後，他便再也沒有為地圖發愁。
有時靠行賄從敵方手中獲得，細節靠與當地民眾的交流之中補充，人跡罕至之地還可以靠笨辦法——僱人或者自己派人去趟。
地理、水文、氣候，戰鬥不僅是金戈鐵馬，這些繁瑣而又略顯枯燥，背景板一樣的東西很多時候卻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而同樣精度的地圖，老劉和諸葛叔那邊也有。
在親自征戰隴西之前，劉禪對於北伐的認知一直都是只要街亭堵住就拿下了。
如今親自實操起來，卻發現情況要複雜得多，簡單總結就一句話——還是硬實力不夠。
「諸葛叔當年……是他媽怎麼做到的啊？」劉禪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華夏太大了，隴右也太大了。
地圖上看似小小的一塊，五郡之地，連接涼州與關中、中原的咽喉，但實際上五六萬人扔進去，根本不夠用。
對，根本不夠用。
劉禪腦海中的理想模式：諸葛叔圍住祁山與上邽，他堵住街亭，勝利。
現實模式：要分兵招降各郡縣，重點城池要分兵把守，要分兵堵住隴西抵禦涼州邊軍，要分兵封鎖隴道……
荊州沒丟，基本盤沒崩的當下，比諸葛叔歷史上的軍隊整體素質提高了不少。
老兵、有經驗的基層軍官，還有很多猛將、有前途的青年將領活著。
但即使如此，再加上趁曹丕初出昏招的時候攻其不備，己方的總兵力仍舊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步步為營，走好每一步就顯得至關重要，主打一個穩字。
……
而人已到洛陽的曹叡，已經不能再穩了，再穩，西北馬場和河西走廊甚至涼州邊軍都要丟了。
除了幽並、燕趙之地外，涼州也是猛將雄兵、駿馬良駒的重要出產地，怎能拱手讓與蜀漢？
對於深知父親性格的曹丕來說，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犯了大忌，若非形勢危急，曹叡一定會保持以往的低調。
「父皇戰事正急，若等父皇定奪，豈非萬事休矣！」私下來見陳群的曹叡拍案怒道。
他此時雷厲風行的樣子，與以往的低調卻是大相徑庭。
曹叡雖然低調，但其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卻不低。
當年曹老闆天天將他帶在身邊，分明是作為第三代接班人培養的。
說的不好聽一點，曹丕只是個過渡，這位頗有祖父之風的孫兒才是曹老闆真正寄予厚望的人物。
對於齊公罕見的擅自參與軍政大事，陳群也不敢不重視。
曹叡提出的動作不小，他要調動洛陽的方位力量進關中，然後再分出關中守軍繼續支援隴右。
「呃……是。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亦不可草率決定。」陳群想了想，「還是請諸公共商妥當一些。」
陳群雖然是曹丕心腹中的心腹，核心圈子中的核心，但他也不可能一個人做出如此大的軍事調動，更不願獨自承擔失敗的責任。
曹叡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他雖貴為齊公，如此行事卻是不合規矩。
陳群若是無動於衷，他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如今對方肯聯絡朝臣議事，已是很給面子了。
很快，尚留在洛陽的文武重臣，便陸續來到了陳群府邸。
眾人對於曹叡的出現十分驚訝，但諸如辛毗、劉曄等人物，想到如今的西北局勢，對曹叡的來意已是猜到幾分。
「諸公，如今父皇領兵在外，蜀賊發兵自荊益犯境……」
開場白之後，曹叡直入主題，幾句話便將眼下的局勢分析透徹。
荊州那邊尚有大將軍曹仁坐鎮，距離曹丕大軍又近，暫時應該不會出太大紕漏。
但西部就不一樣了，誰知那劉備放著關中不取，去斷隴呢？
成功斷隴之後必定試圖自西北直取關中，屆時加上漢中的兵馬，關中變成了南北夾攻之勢，形勢危急。
「諸公，朝廷再無動作，關中危矣。」曹叡沉聲道，「關中有失，中原再無寧日。」
屋子裡的人雖各懷心思，但畢竟都在一條船上，尤其是曹丕確立了五品中正制後，進一步緩和了與各大家族之間的矛盾。
此時船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幾人對視一眼，還是由陳群發問：「不知齊公有何高見？」
曹叡此時眼神凌厲，再不藏拙，如同出鞘利劍：「關中張郃，必不會坐視劉備斷隴，我等當以洛陽兵馬西援關中。
「待穩住關中後，再以關中之兵支援張郃，反攻隴右，若能將蜀軍一舉拿下最好。若不成，也當在隴右與敵對峙，待父皇大軍回師！」
幾人聽罷，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但曹叡所言的確是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稍加議論之後，仍由尚書令，加侍中，穎鄉侯——陳群，這位曹丕手下如今最炙手可熱的政治新星為代表拍板。
「我等以為，齊公所言甚是。卻不知齊公以為，當派何人率軍前往關中？」
「長安夏侯楙此人，不善軍事，卻因身份地位少有人可使得動他。」曹叡沒有半點猶豫：「吾當自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