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世界的盡頭(4800字求月票)
【十星神器】!
【魔王】!
鄭修抬頭望向天空,瞳孔一縮。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那隻宛如傳說中的巨人「盤古」般遮天蔽日的黑色手掌。
如果那隻手掌是由「某個生物」拍下的,那麼這個生物的體型,別說是踩著整個世界,哪怕是站在鄭修的世界船舵中向「黑源海」瞭望,「這個生物」也定是傲立於源海上,舉手投足間能將一艘艘「船」在手中搓圓捏扁的巨人。
那隻手掌拍下的速度彷彿很慢,但鄭修僅僅一眸,那隻手掌便拍開雲層,覆蓋了鄭修目之所及的所有視野,彷彿下一秒便要將眼前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徹底壓得粉碎。
「哇哦!」
安妮瞪大貓眼,她雖然見得多了,神情間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畢竟安妮再拉垮,曾經也是主宰級別的呀。只聽安妮故作誇張地哇哦了一聲,緊接著眼睛一眯,托著下巴納悶道:「吾為何看著那隻手有點眼熟。」
「……是鳳北的手。」
「……」
安妮沉默片刻,恍然大悟:「原來在那傢伙心裡,最無敵的傢伙還是你前妻呀!」
「是夫人,夫人!」
鄭修不忘糾正橘貓那不切實際的說辭。與貓兒雖拌著嘴,可鄭修此刻目光卻片刻也不曾從那隻可怕的手掌移開。
這一刻鄭修心中可謂百感交集,千般滋味湧上心頭。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與鳳北分別那麼久,如今再次「相遇」,竟是由偽神的「心愿」,偽神心目中的「最強」,所誕生出的……
魔王。
更讓鄭修覺得諷刺的是,這個世界,在「大災變」後,覆蓋世界上空數百年不曾散去的塵埃雲,此刻卻被阿諾的「魔王」一掌拍開。
可是啊,這一掌拍開塵埃雲後,為這個世界所帶來的並非清澈的天空與黎明,而是更為恐怖及絕望的永夜。
「哈哈哈哈哈——」
臉上失去了少年清秀的阿諾,在驅使著【十星神器·魔王】滅世的同時,面目猙獰,兩顆漆黑的眼球彷彿隨時都會瞪出眼眶。
他的雙眸沒有焦距,他在使出【魔王】後,他的兩眼焦距並不在鄭修或者安妮的身上。他渴望,他貪婪,他飢餓,他的【魔王】在睥睨這個世界,在睥睨著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哈!這就是神嗎!原來這就是神!」
「祂說得對,成為神,以後就不會挨餓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你們都是食物,都是食物呀!」
「爸爸,媽媽,阿諾再也不會挨餓了!」
這個世界的地面,早已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名為「大逃殺」的遊戲,在這一刻,已經算得上是「GAME OVER」。
遊戲,結束了。
在這個「大逃殺」遊戲中,所誕生出的「新神」是規則的制定者,是遊戲的執行者,可這個遊戲,沒有勝利者。
隨著遊戲的結束,世界也快速地步入「終結」。
鼠潮已經吞噬了這個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鼠潮」的一部分。
這並非是世界的終結,而是……一個文明的終結。
「這一紀,即將結束。」
鄭修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慨,那是站在神明的高度,親眼見證了一個尚未復興的文明,尚未重燃璀璨焰火的文明,在殘暴的偽神無情吞噬下,轉眼走到盡頭時,所映照出鄭修此刻心中的冷漠。
要毀滅一個世界,竟是如此地簡單。
鄭修在細細地品嘗著這種「冷漠」,他不禁想到,當初鳳北在降臨這個世界,她見證上一個文明從繁華頃刻變成荒蕪時,也是這般光景么。
地面,空中,鼠群,鄭修肉眼可見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分解著,化作絢麗的飛灰,如點點黑光,螺旋著卷向天空,卷向那隻「魔王」。
「魔王」甚至連最後的時候,也不忘在瘋狂地壓榨著世界最後的火種,吞噬著世界最後的「源」。
「呼——」
鄭修雙手拄著「小丑手杖」,長長舒了一口氣。
小丑口中,空白的輪盤高速轉動,最後停留在一個數字上。
鄭修微微一笑,如變魔術般,雙掌一拍,手杖彷彿被拍進了掌心中,消失不見。
漆黑的流光在鄭修的背後浮現,如一個個拼接的方塊般,在鄭修身後的虛空中閃動著。
「神國,降臨。」
一片鳥語花香,山巒綠樹,令人垂涎的浮空島幻影自流光中出現。
浮空島上,一座古色生香的府邸,在這片絕望的天空底下熠熠生輝。
「爸爸!」
巴掌大小的「領航員烏」,哭哭啼啼地從神國中飛來,跨越兩個世界。
與上次分別時相比,小烏像是進化了般,多了幾分人性,更會哭了。
「媽媽!」
小烏撲進橘貓懷裡撒嬌,安妮一臉嫌棄地接住,但最後斜眼看小烏哭得傷心,仍是伸出爪子,粉嫩的肉球輕輕拍著小烏的腦袋,安撫著小烏的情緒。
「老鼠!嗚嗚嗚!我們的船里進了好多老鼠!老鼠嗖嗖地漲,殺也殺不完,咔咔剁完又長出來,砍碎的肉還會融合成一塊,變成比老鼠更丑逼怪的怪物,越殺越多!我們的下界已經一片大亂了!」
小烏雖然哭哭啼啼,但還是用三言兩語快速將鄭修神國下界的混亂,說清楚了。
「果然,在亮出權柄的瞬間,相當於全面開戰,」安妮大人輕嘆,一副「不出所料」的口吻,嗤笑道:「『通道』本來就是相互的,我們沒法完全封死兩艘船的『鏈接』,否則你和其他人都回不去,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浸泡在純粹的源中而安然無恙,更何況是這片垃圾場一般受到『污染』的源海。」
橘貓搖頭晃腦:「我們被『反入侵』了。」
「無妨,我已經聽見了我的子民……祈禱之音。他們呢?」
「已經到下界殺怪去了。」小烏回答:「值得一提的是,和尚嘴上喊著罪過,『清理』的效率最高。」
對於「那邊」的戰況,鄭修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個「好」字。
這就是神戰,神之一役,動輒屍骸遍野。
將對將,王對王。鄭修相信和尚他們,他如今只需負責面對展露獠牙的「新神阿諾」便可。
「好,鏈接『神國』。」
鄭修平靜道,下一秒,神國的幻影與鄭修之間,浮現出一扇扇若隱若現的漣漪。
一根根粗壯的漆黑管道,插進鄭修的背部。
「報告船長,」
小烏立即進入了秘書狀態,手腕一翻,翻出【航行日誌】。
「我們的源目前還剩下……」
小烏正想報告剩下的源有多少,能用的有多少。鄭修卻語速極快,打斷了小烏的話:「不用彙報了。」
「嗯?」
「全押上。」
小烏與橘貓同時一愣:「啊?」
鄭修目光冷冽,神性輝光以他為中心,向世界綻開。
他緩緩從掌心中拔出一抹漆黑流動的光芒。
鄭修的動作看似很慢很慢,但此刻鄭修的動作,已經不能用常理的「快與慢」去形容。
一柄漆黑的唐刀自鄭修掌心中拔出,鄭修背後的管道發出如血管般的脈動,隨著「倉庫」中的源快速地消耗著,鄭修感覺到龐大的源瘋狂地流入他的體內。
下一秒,鄭修身形閃動,一尊神,出現在天地間,直面魔王。
阿諾目光灼灼,望著那高大偉岸的身影。
「伱做錯了一件事。」
漆黑的光芒如流動的液體,在鄭修身旁一點點地風化,流失,同時卻又有更多的源匯入他的體內。鄭修在移動時,墨色流光在他閃爍的軌跡上流下了絢爛的拖影。
「你所認為的『無敵』,在她看來,是一種『錯誤』。」
「錯誤,需要被修正。」
「這才是她的願望。」
「她的善良,不該承載這些。」
鄭修說罷,一刀揮出。
漆黑的刀光天地一線,筆直地切過「魔王」。
嗤!
漆黑的刀光將「魔王」一分為二。
黎明到來。
絢爛明媚的陽光,和煦而溫暖地灑向大地。
被塵埃雲遮了數百年的天空,
放晴了!
……
漆黑的源海。
一望無際。
遼闊的海面上,偶爾騰起一個個奇怪的氣泡。
過去,現在,未來,人類,文明,科技,魔法,生命的誕生與消亡,文明的興衰與毀滅,如泡影般,在源海里生生滅滅,形同虛幻。
但這一切同時也是真實的,一個個的泡影幻滅,意味著一個個世界的分解與神明的回溯,他們重新以最本源的形態,匯入這片源海,直到……變成虛無。
緊閉的「猩紅之眼」,蠕動的觸鬚纏繞在鋼鐵與血肉並存的腐朽世界表面,蠕動的血肉順著「猩紅之眼」的觸鬚,紅與黑在觸鬚上相互交纏著。
紅黑之爭,便是兩個世界的「入侵」與「反入侵」之爭,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接軌戰」,看似微弱的動靜,卻在轉瞬間,代表著無數生命的消亡與毀滅。
鄭修的神國下界,期盼著進入神國的人類社會,在毫無徵兆之下,面臨著滅頂之災。
原本澄清的天幕裂開了可怕的縫隙,一顆顆血紅的眼睛,密密麻麻,如同繁星,窺視著整個世界。
緊接著,那裂開的縫隙中,落下了一場血肉之雨。
血雨落下,落在地面的瞬間,先是變成了一隻只老鼠,緊接著老鼠們相互擠壓融合,內臟飛出,一隻只面目猙獰的怪物,從血肉中站了起來。
人類社會中早已出現了許多超凡者,他們挺身而出,浴血鏖戰,保護著他們所棲息的城市與家園。
神職者在「修正之神」的神殿中,頌唱著傳承了百年的歌謠,傳說那是「鄭氏」在成神前,唱響於「天上人間」的靡靡之音,神職者知道,他們的神喜歡聽這些,這般祈禱,能讓人類的「祈禱之音」,準確無誤地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壁障,傳到神國中,傳到他們的神耳邊。
布滿裂隙的天空,填滿了絕望的色澤。
一位左臉慈祥如佛,右臉猙獰似魔的禿子,盤坐於血紅蓮台上,從天而降。
絕望中心懷不甘的人們仰望天穹。
「神說,要有光。」
禿子慈祥的那半邊臉,微微一笑,屈指一彈,光明照耀人間。
……
慶十三一怒之下,將【擺渡人】的「擺」字激發到極限,一瞬間將列車傳送到千里之外。
行駛的列車穿越了霧靄後的門扉,視野再次亮起時,他們已經出現在陌生的陸地上。
冰川之上,渺無人煙,白雪皚皚,凍成亘古不融的堅冰。
這裡是極地,無人居住,鋪面而來的純粹與寧靜,讓車內眾人驚愕地望著窗外的雪白景色,一時間屏住呼吸,車廂內落針可聞。
他們從來沒來過這裡,極地的冰川與32區陷入「永恆寒冬」的景色不同。
這裡沒有畸變生物的腐臭,沒有屍體,沒有老鼠,沒有喧囂,沒有人與人之間的爭鬥。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安寧。
耳邊只有列車行駛在空曠極地上,所帶動的風聲,以及車廂內眾人那極力屏住,彷彿稍微用力呼吸都會破壞寧靜的微小呼吸聲。
「樂園,這裡就是樂園。」
不知誰望著窗外怔怔地說了一句。
「我們來到樂園了?」
「快看!這裡沒有塵埃雲!這裡的天空,是藍色的!是藍色的!」
眾人高聲歡呼,盡情宣洩著死裡逃生的喜悅。
他們此刻還不知道的是,如今車廂內的倖存者,是這個世界裡,最後存活的人類,是最後的「火種」。
「叔叔!嗚嗚嗚!我的叔叔!」雪莉掙扎著想要跳車,卻被米婭用力攔下。
可雪莉畢竟是類人種,力氣極大,掙扎中米婭被狠狠地甩開,跌倒在地,面色蒼白。
「小丫頭,淡定點,老爺他不會有事的,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可是神,正兒八經的神。跟你們傳說中的那啥,那啥玩意來著?對了,黑夜女士,同一個級別,說句不吹牛逼的話,老裴我認為,咱們老爺的真正實力,能把黑夜女士壓身下吊打。你這麼小看咱們老爺,到時候他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
裴高雅嘿嘿笑道。
前面的話,雪莉未必信,但裴高雅一說「叔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時,雪莉瞬間安靜下來。
米婭苦笑,自己的妹妹,還不如鄭修的生氣管用。
「慶!」
夏莎第一時間擠開人群,她顧不上細品劫後餘生的喜悅,抱住昏迷不醒的慶,將頭埋入慶十三懷裡,渾身顫抖,極力壓抑著悲傷的情緒。
裴高雅小聲嘀咕:「這位對老慶有所企圖的姑娘,我老裴好心提醒你一嘴,老慶有家室和孩子,他家那位,很不好惹。」
「我不管!慶,你別死!」夏莎抬頭,淚眼婆娑瞪了裴高雅一眼。
慶十三眼皮抖了抖,嘴角抽了抽。
「嘖。」
裴高雅撇撇嘴,看破不說破。
這時廣播中響起開車「機修組」的聲音。
「遭了!前面沒路了!」
「大家注意,準備急剎!」
前一秒還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黑了下來。
彷彿一瞬間,白晝變成了黑夜。
「不!別剎車!」月玲瓏臉色猛地一變,她翻身躍上屋頂。
只見適才還一望無際的冰川,在列車後方竟以可怕的速度崩塌著。
一片濃郁得無法化開的陰影,正以可怕的速度襲來。一隻巨大的手掌,破開雲層,壓向大地。土地,冰川,天空,所有肉眼可見的一切,隨著那隻手掌的下壓,正快速地分解著,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正瘋狂地蠶食著名為「世界」的一切物質,分解出的黑色流光如一道道龍捲風般,卷向天空中那隻手掌。
沒有人能形容那隻手掌的可怕,即便他們在慶十三的異人術幫助下,遠遁千里,但仍在那隻手掌的籠罩範圍之下。
那隻手掌就像是壓向了整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所有的生物,土壤,都無法逃脫!
這是……滅世之災!
月玲瓏在列車上頗有地位,她之一言,令行禁止。
「可是,沒路了!!!」
月玲瓏側頭望去,前方是一片海洋,沒有陸地,而鐵軌的盡頭,彷彿被什麼東西生生切斷了那般,強行斷在了懸崖邊上。
懸崖邊上,立著一面銹跡斑斑的路標。
路標屹立了數百年歲月,結滿了冰霜。可月玲瓏不知為何,仍能依稀在標誌牌上,辨認出一個熟悉的文字。
月玲瓏詫異道:「為何在極地的盡頭,會有一個……『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