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將「什麼」變成「什麼」
啪滋。
啪滋。
耀眼的電光壓過了射燈的輝光。
鄭修身體表面電弧繚繞著,一層晶瑩剔透的薄冰與鄭修的體表僅有數指之隔,如一層弱不禁風、一捅就破的雞蛋殼般,折射出七彩的光輝。
鄭修一動不動,微微笑著,任由電弧穿過胸口。
此刻鄭修體表的薄冰上繚繞的藍色電弧,反倒像是成了鄭修能力的「特效」般,冰的剔透,電的純粹,兩種截然不同的自然偉力加諸一身,讓四周慌不擇路想要逃跑的掠奪者們獃獃地看著輕鬆擋下了「電弧」的猛男,基地中出現了片剎的死寂。
「不可能。」
青年眉頭一皺,推了推眼鏡,又一枚硬幣高高彈起。
鄭修向左側移一步,電弧宛如一束凝聚的激光炮般,貼著鄭修的長髮掠過。
「你……」
青年面色大變,第一次鄭修是用「冰」的能力強行擋下,青年還當是棋逢敵手。可當鄭修幾乎在他彈起硬幣的瞬間,就宛如未卜先知般向左側跨出一步、恰逢其會地避開「電弧炮」後,青年明白了一切。
對方看透了自己的能力。
鄭修饒有趣味地看著對方:「將『頭髮』變成『鑽頭』。」
「將『硬幣的連線』變成『電弧』。」
「類人種的能力應該是將『什麼』變成『什麼』。」
「頭鑽人每次將頭髮變成鑽頭都要作出『兩隻手在背後作出交叉』的手勢。」
青年沒聽懂「頭鑽人」是誰。
但他聽見鄭修一口道破科萬的「限制」後,瞬間知道了鄭修所說的是誰。
瀑布般的數據流在鄭修的眸子深處向下流淌。
鄭修目光炯炯,望著不久前還自信滿滿的青年:「你發動能力的關鍵是……眼鏡?」
青年面色大變,一口氣將十枚硬幣拋向高空。
在拋硬幣的同時,青年面沉似水,想要用手推向鏡框。
「冰河時代。」
鄭修張口呼出了一注寒氣。
一注長長的寒氣在燈光映照下,格外醒目刺眼。
青年快速推眼鏡的動作越來越慢。
他的手距離鏡框還有二十厘米。
十五厘米。
十厘米。
五厘米。
三厘米。
在他的手指距離眼鏡僅有一厘米時,緩慢的動作徹底定格。
四周的時間宛如凝固,一動不動。
鄭修凍結了周圍的一切,除了時間。
掠奪者們的表情都定格在驚恐、慌亂、難過、興奮,如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一扇門在鄭修身後推開,慶十三抽著煙摸著鬍子走了出來。
「咦?這就完事了?」
慶十三知道鄭修這邊會很快,可沒想到如此地快。
嗖,一眨眼就完事了。
他還被「旅人」折騰了一會。
「挺有意思的類人種,和咱們那邊的『門徑』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慶十三好奇地用煙桿敲敲定格青年的腦袋。
青年的動作定格在「推眼鏡」的前一刻。
他想試試能不能敲碎。
咣!咣!咣!
慶十三用力敲了幾下,結實得很。
「別敲了,他們只是被『凍結』了,又不是真的變成了『冰雕』。」
慶十三聞言一愣:「有啥區別?」
他還沒到鄭修這個境界,沒法理解「凍結」與「結冰」之間看似微妙卻顯而易見的區別。
鄭修擺擺手,沒打算解釋。
慶十三還沒到錘鍊權柄的時候。
要不是鄭修想稍微看一眼青年的能力長什麼樣、是否和自己推測的一樣,接管基地的過程會更順暢些。
雖然青年的能力比起頭鑽人科萬,更具殺傷力,可和鄭修的「凍結」權柄相比,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慶十三搖人,米婭、夏莎看見基地中一動不動的掠奪者時,不約而同瞪大了眼睛。
「哇!」
雪莉驚喜看著眾多栩栩如生如同冰雕般的「人類」,驚喜地大叫一聲,蹦蹦跳跳地跑進基地,遠遠看去就像一隻活潑的小兔子。
「哇!叔叔,他們怎麼了?」
雪莉眨著眼睛問。
慶十三大約知道鄭修想幹什麼,指揮「末日兄弟會」二十人,將基地中的所有人搬到了一起,集中圍了起來,卸掉了所有人的武器,用複合弩將他們瞄著。
雪莉見沒人理會他,她悶悶不樂地撅起嘴。
「那這……對了,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其他人隨意,慶十三都能亂動。惟獨被鄭修控制起來的這一位不知姓甚名誰的類人種,慶十三不敢大意。
叫什麼名字來著?
控制他不難,但讓鄭修複述一次他的名字,倒是難倒了鄭修。
他當時沒認真聽。
名字有點長。
「硬幣人。」
鄭修想了想,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啊???」
「硬幣人。」
鄭修篤定道:「放一邊,晚點再處理他。」說著,鄭修再次望向了群山之外,若有所思:「時間不多了。」
「好,硬幣人先不理他。」
慶十三接受能力十分強,三秒後便接受了這位兄台被神明賦予的名字。
基地中央空地,原本空曠的場地,數十名掠奪者一動不動,被搬到了一起。
硬幣人被撂在一旁。
雪莉圍著硬幣人左轉右轉,忍不住朝鄭修問:「叔叔,他到底怎麼了嘛?」
鄭修見其他人都在幹活,也抽出空。來到雪莉面前,笑眯眯地摸著雪莉那柔順的頭髮:「他們被叔叔『凍住』了。」
「凍住了?就是……」雪莉兩眼亮晶晶的,張開雙臂,作出一個誇張的動作:「嗖地一下,像下雪結冰一樣,叔叔你將他們都凍住了嗎?」
「是啊。」
鄭修隨口回了雪莉一句,拍拍手,被「凍結」的男男女女恢複了活動能力。
刺眼的燈光下,猛男可怖的身影讓他們出現了片刻的愣神,有大約一半人出現了同樣的反應,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有人捂住後面。
「不想死就別動!」
慶十三看著笑眯眯如同佛祖一般慈眉善目的猛男老爺,嘆息一聲,心道果然如此。這惡人果然還是得英俊瀟洒的自己當。
於是慶十三露出惡狠狠的目光:「不想死不想慘遭凌辱的,就通通給老子閉嘴!舉起雙手!別亂動!誰動誰死!」
掠奪者們面面相覷。
慶十三怒了:「不是讓伱們舉起手嗎!」
人群中有人發出小聲嘀咕:「鬍子十三,不是你說的誰動誰死嗎?」
「……先舉起手,再別動!」
「嘿!」一位中年男人嗤笑一聲:「你以為我們是誰,我們鬣狗幫誰手上沒幾條人命?殺人的時候,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快放了我們老大!我們老大可是『被選中的人』!」
這句話宛如在人群中落下了一根定心針。
眾人望向慶十三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冷峻與不屑。
他們確實是時刻與死亡為伍的掠奪者,他們早已看淡生死,區區的死亡並不能讓他們感覺到害怕。況且,他們很快便想通了,對方既然不敢殺自己和老大,定是有求於他們,沒那麼容易死的!
有人冷笑著,有人默默舉起了手。
啵!
就在這時,自顧自玩著冰雕的雪莉,好奇地朝被凍住的硬幣人,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一下。
嘩啦啦!
硬幣人碎了一地。
剩下的猶豫不定或還有幾分硬氣的掠奪者,唰!同時高舉雙手。
「我們投降!」
「投降!」
「說好的不殺!」
鄭修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回頭看向雪莉,一言不發。
青年一動不動、但明顯還活著時,掠奪者們或許還心想著有翻盤的希望。
從前硬幣人的能力,在他們心中豎立了近乎無敵的形象。
誠然,若不是碰到比他更不講理的「修正之神」,硬幣人的能力理論上是殺傷力非常強的。
正常的人類都沒辦法扛下一發。
發動能力迅速,威力強大,限制條件隱秘,相對無解。
但當硬幣人碎了一地時,他們的「信仰」崩塌了,立即尋求新的信仰。
慶十三的工作安排下去。
他大聲地問有沒有人會修火車。
慶十三抱著問一問也不會懷孕的心態去問,萬萬沒想到掠奪者中真的有人舉起了手。
一位叫做「弗蘭奇」的瘦小男人說他曾修理過農用拖拉機的發動機,他可以去試一試。
沒其他人會了,慶十三立即開一扇門,讓弗蘭奇和吉吉兄弟對接。
「快!解除信號屏蔽站的屏蔽!我們老闆要開啟進行對外通訊!」
慶十三抽著煙指揮著一瞬間成為階下囚的掠奪者們。
得到的回覆卻讓慶十三傻眼了。
原來信號屏蔽與接觸需要三組複雜的密碼,每一組長達十六位數。
一旦輸入三次錯誤,基地就會爆炸。
據說這種自毀式的密碼設計,是上一個文明時代流行的方式。
只有碎了一地的硬幣人知道全部三組密碼。
「這……」
犯難的慶十三無奈只能走到鄭修面前,將工作進度一一彙報:
「老爺,目前情況就是這樣,您看……能不能將那傢伙拼起來?」
鄭修想了想,在目前條件下,確實不可能。
如果這裡是他的船,他既能夠查看後台航行日誌,直接讀取密碼。又或者,簡單粗暴地用微不足道的一點點源,重新創造一個「複製體」硬幣人,直截了當地問密碼。
至於破解密碼……神不是無所不能的,他目前的能力中沒有能無損破解密碼的方式。
除非暴力拆解。
「我試試畫一個。」
鄭修驅動【畫師】副權柄,隨手畫了一個酷似硬幣人的「人像」。
鄭修的「畫筆」在虛空中猶如閃電般,幾筆勾勒,栩栩如生的硬幣人從虛空中走出。鄭修畫筆隨意點出,在硬幣人的臉上點出了一副嶄新的眼鏡。
「點睛。」
硬幣人長牙舞爪地朝鄭修咬來。
鄭修一拳打散了幻影。
沒用。
他又嘗試畫了幾次,反覆「復活」的硬幣人「復活」的第一件事,就是面目猙獰地朝鄭修撲過去,很快又被鄭修一拳打得灰飛煙滅。
做這件事時鄭修並沒有藏著掖著,膽戰心驚的掠奪者們不明其中深意,眼睜睜地看著宛如神跡般的一幕上演:這殘暴的一米九猛男殺他們的老大不過癮,用了類人種的古怪能力將「前老大」復活起來了,反反覆復地鞭屍。
好、好、好兇殘啊!
數十人兩腿發軟,有人一屁股坐下,尿了一地。
一開始慶十三還覺得鄭修是在認真想辦法。
直到他看見鄭修面無表情地一拳一個小朋友。
神情漸漸變得古怪起來了……他也忍不住生出一種「鄭某神在鞭屍」的錯覺。
基地中縈繞著一種既殘暴又優雅的氛圍中,靜謐。
一拳一個。
惟獨雪莉看著看著,開心地拍著掌大笑起來。
「雪莉,你去試試?」
鄭修忽然想起了雪莉剛才一指頭戳碎硬幣人那一幕,心中一動,在小姑娘面前前傾身體,露出鼓勵的目光。
雪莉一聽,縮了縮脖子:「雪莉……可以嗎?」
「去吧。」鄭修笑著點點頭,輕輕拍著雪莉的小腦袋瓜子:「那玩意炸了就炸了,無所謂。」
慶十三與鄭修看著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進機房中。
「老爺,您這樣賭運氣,是否冒險了點?」
慶十三雖說百分百信任鄭修,但此刻他也看不透鄭修在打什麼主意。
「對了,你碰上那位類人種,是什麼能力?」
「哦,」慶十三瞬間被轉移了話題,咧嘴一笑:「說起來有點好笑,那傢伙除了『旅人』之外,有著將『風衣』變成『蒙面鎧甲』的能力。」
「嗯?」鄭修好奇地望來。
「他穿上鎧甲之後,無論是力量、速度都很離譜,甚至兩隻手能放奇怪的光波,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慶十三苦笑道。
「那你怎麼跑出來的?」
「噢,他發動能力前,似乎有兩個限制。」慶十三笑眯眯地豎起兩根指頭,言下之意他也看出了類人種的「能力」,與大乾流行的「門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熟悉「門徑」的慶十三沒多久便破解了。「他發動能力前必須說一個冷笑話,我若接不上,他就會大喊一聲『變身』,將那本冷笑話書插進腰帶里,發動能力。」
「……然後呢?」
「然後?」慶十三嘿嘿怪笑起來:「只要接上他的冷笑話,並忍著不笑,他的能力就會被迫取消。他必須要說出下一個我接不上的冷笑話,才能重新發動。坦白說,要不是他的冷笑話有些無聊,他的實力甚至能比肩昔日夜未央的上弦。」
慶十三又習慣性拿夜未央的上下弦當做實力比對單位。
「對了,他上一個冷笑話的答案是『植物人』。」慶十三聳聳肩,驕傲地挺起胸膛說出答案後,忽然有些不解:「老爺,你好奇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在確認一件事。」
「那傢伙在這個世界散播了一種奇怪的『因子』,有點離譜的東西。類人種能近乎因果律般,將『什麼』,強行變成『什麼』。」
「說實話,硬幣人我只『凍結』了他的『行動』,按理說,雪莉是戳不碎的。」
「那……」慶十三瞳孔猛地一縮,他剛才還以為是鄭修故意立威,才整出那殘暴的一幕。
「我只是懷疑雪莉的『能力』……,不,按理說不會有這麼誇張的能力。」
鄭修的目光重新投向閃爍的機房。
裡面傳來叮的一聲。
雪莉開開心心地從裡面跑了出來,小臉紅撲撲的,如獻寶般來到鄭修面前:
「叔叔!雪莉解開了!」
慶十三如看怪物般看著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