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擺渡人:慶十三!(4500字)

正文卷

第316章 擺渡人:慶十三!(4500字)

「果然出BUG了?」

「這個世界存在著同樣的『擺渡人』詭物?」

看著半透明如虛似幻般的黑色心臟,鄭修心中漸漸明悟。

「同理,我身上的畫師、行腳,也可能存在著……第二位同樣門徑的異人?」

「如果同樣的詭物相遇了,會如何?」

鄭修面色凝重,這種事情只有碰見了才知道答案。

黑色心臟上的黑色觸鬚向著同一個方向舒展。

給鄭修一種如同「指南針」般的感覺。

若鄭修沒有猜錯,這應該是兩顆同樣的「黑色心臟」產生了呼應,觸鬚所指的方向,應是另一顆黑色心臟所在的方位。

這個世界帶給鄭修的違和感越來越多。

如今,他無法理解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

手握心臟,鄭修如入無人之境般走出天牢,回到街上。

街上行人寥寥,到了夜半,他潛入巴六福醫館。

隔壁傳來疤老六那如同雷霆般的呼嚕聲。

黑暗中。

屋中瀰漫著一股如同屍體腐朽般的臭味,難聞至極,是從慶十三身上傳來的,怪不得疤老六寧可睡柴房也不睡這裡。

噌。

鄭修剛在慶十三身旁坐下,慶十三便猛地睜開眼睛。

「是你。」

慶十三仰面躺著,睜開眼後兩眼直直地望著房梁。

「嗯,是我。」

鄭修淡然回答,咬破手指,他隨手用指頭沾著血,在地板上畫了一盞燈籠。

地面血光朦朧,平面上的燈籠詭異地「浮出」地板,如氣球般飄起,飄在房間中,散發著朦朧的光芒,將房間映成一片陰森的血色。

鄭修露出「這一手」,令慶十三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可下一刻,他眼中的異色悄無聲息地淡了下去。

「殺了我。」

慶十三漠然道。

鄭修搖頭。

「救人救到底。」

慶十三又道。

顯然此刻的他認為,讓他死,對他而言是一種「救贖」。

「紀紅藕……真的死了?你親眼看見的?」

鄭修問。

紀紅藕與慶十三認識了許多年,鄭修這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的是,紀紅藕的死,會給慶十三帶來如此致命的打擊,令他消沉至此,了無生趣。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鄭修很納悶。

以前紀紅藕當別人夫人的時候,也沒見慶十三怎樣怎樣啊。

鄭修忽然發現,他其實並沒有自己所想像中的那般,了解慶十三。

聞言,慶十三輕輕點頭。

鄭修又問:「你不奇怪,我為何認識紀紅藕?」

「呵,」慶十三此刻對鄭修的態度好了許多,咧嘴一笑,這一笑將他乾涸的嘴唇扯出了幾道口子,滲出了血,他用一種古怪的笑聲嚯嚯笑道:「許多人都知道……都知道,我們可是朝廷重犯。」

「不想報仇?」

「已經報了。」

「說說?」

慶十三沉默了一會。

「二皇子。」

「啊?」鄭修一愣:「嘴賤的那個二皇子?」

慶十三一聽,忍不住笑了:「是他,我潛入皇宮,將他的一顆眼睛挖了,塞進他腚眼裡,將他的舌頭拔了,放進了他眼窩裡,我趁他還醒的時候,剖開他胸口,將他的心挖出,放他另一顆眼睛前,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心一點點地失去溫度。」

他用最平靜的口吻說著一件最為殘忍的血案。

原來慶十三殺了二皇子。

二皇子死了?

呃……

怪不得慶十三會被史文通打斷雙腿。

這種要犯一旦跑了,真的,事情有點大。

他終於明白霍叔對自己、對老爹是真的好。

疤老六甚至不知道自己攤上了什麼事,在隔壁睡得很香。

鄭修大約腦補了「這邊」故事。

慶十三與紀紅藕沒能遇上他,沒能加入鄭家,他們沒有正當的職業,為了謀生,仍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噹噹刺客,接點小活什麼的。

紀紅藕被二皇子幹掉了。

慶十三為了報仇,隻身一人潛入皇宮,在幹掉二皇子的同時,因為虐殺而耽擱久了,被逮住了,打入天牢。

恰逢老魏死了,指不定二皇子的死也是許多人喜聞樂見的,便將慶十三打入天牢,打斷雙腿,就這般養著,養到了現在,生不如死地活著。

鄭修點點頭:「我聽說,刀子下得快,心臟被挖出來時,人還能活幾秒,能看自己心臟一眼,是真的嗎?」

慶十三不太肯定:「是吧?或許是我刀不夠快,他一看見自己的心臟就死了。」

冒著血光的房間里,曾經為主僕二人的兩人,沉默了一會,忽然各自發出輕笑。

「不知為何,我有種認識了伱許久的感覺。」

慶十三悵然道。

鄭修聞言,瞳孔一縮。

他又想起了疤老六所說的「史文通又死了」。

鄭修深深吸了一口氣。

「有興趣……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哦?」

他本想說沒興趣。

可不知為何這話沒能說出口。

慶十三一心求死,所以此刻他的神情看起來興緻缺缺,但他仍是輕輕「哦」了一聲,給了鄭修一個面子。

鄭修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這是講故事的好聲音。

「一個關於……赤王與慶十三的故事。」

……

「有一位早熟的英俊少年,自幼父母雙亡。」

「與姐姐相依為命,受盡欺凌與白眼。」

「有一天……」

鄭修將自己那些年與慶十三的相處,一點一滴地說出。

從最初的相遇。

到慶十三在皇城中落腳。

後來紀紅藕與裴高雅也來了,他們暗中護著鄭家。

紀紅藕成親了,慶十三有點失落有點開心。

慶十三白天當車夫,晚上時不時在鄭家屋頂蹲點。

他與赤王的故事,平平淡淡,遠不如「司空追命」那般跌宕起伏蕩氣迴腸。

鄭修用平靜的口吻說完慶十三在「另一邊」的退休老刺客的隱居生活時。

躺在草席上的慶十三,早已淚流滿面。

他哽咽著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慶十三的反應令鄭修有幾分驚訝:「你相信?」

「我信……」慶十三閉上眼睛:「除了她,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慶十三』這個名字。」

「我們當年浪跡江湖時,有一回二人喝高興了,她笑著問我,若有一天,我若有機會金盆洗手、隱姓埋名,會用什麼身份。」

「我說,我會化名『司空命』。」

「她笑我,說這名字一聽就不是好人。」

「她說隱姓埋名就得用低調的名字。」

「慶十三……是她隨口取的名字。」

「我本以為,這輩子,我永遠都當不成『慶十三』了。」

「……」

慶十三哽咽的聲音漸漸地恢複平靜。

他將「慶十三」這個名字的來歷說出後,他整夜第一次轉過頭,看著鄭修的臉。

「你想,我替你賣命?」

鄭修搖頭:「非也。你若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就應該相信,我不會用任何事情去要挾你。我或許做錯了,來到這裡,讓許多事情都變了。我只想讓一些事情撥回正軌,我目前不敢說能讓紀紅藕活過來,但,只要活著,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

鄭修的初衷,只是想讓慶十三有「活下去」的理由。

若慶十三一心求死,即便鄭修想救他,也無法救下一個不想活的人。

顯然,他的目的似乎達到了。

鄭修指著房間中掛著的血色燈籠,笑了笑:「想學嗎?」

慶十三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他渴望活著,渴望看見,鄭修所說的……另一種可能。

鄭修將那顆半透明的心臟,按進慶十三的體內。

剎那間,慶十三渾身顫慄,止不住地抽搐起來。他用力咬著牙齒,雙唇滋出一道道裂口,滲出了許多血。

與詭物融合的過程是痛苦的,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

陰差陽錯,鄭修當時想讓慶十三成為【行腳】門徑的異人,慶十三拒絕了。於是鄭修用【大坩堝】煮出了【深淵行者】。

如今,鄭修為了救慶十三,彌補自己的內疚,將【擺渡人】的詭物交給了慶十三。

一飲一啄自有天意,究竟如何更好,鄭修也說不清楚。

他已經掌握了進入外灘的技巧,說實話,【擺渡人】的詭物對他而言,有幾分雞肋,不用【擺渡人】他也能自由出入外灘中。再者,如今他的【囚者】莫名其妙地宕機,面板亂碼,他也無法創建新的分身,與其留著【擺渡人】詭物,不如用在這裡,救慶十三一命。

或許慶十三會走上與「從前」不同的軌跡,他不會成為赤王,司空追命也成不了「慶十三」。但就像老爹說的那句話:生當無愧,死亦無悔。鄭修認為慶十三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全是因為他的自私,他自私地不顧後果要讓老爹活下來,導致了這一連串變故的發生。

鄭修等到慶十三呼吸變得平穩,才離開巴六福醫館。

正如霍惑說的,一位斷腿的弒殺皇子刺客,他的生死已經無人問津了。

老魏死後,朝廷中暗潮洶湧,二皇子的死反而是有些人喜聞樂見的,白死了。

他從天牢救出慶十三、匿藏要犯這件事,反倒不如殺死史文通這件事大。

按霍惑所說,史文通是另一派的,他殺死史文通的事如果敗露,會將鄭家擺到「保皇派」的陣營中,這才是鄭修最擔心的事。

可他們有證據嗎?

鄭修倒覺得不太可能。

如今城裡又沒有夜未央。

「我要不要創一個夜未央出來?」

鄭修摸著下巴想著。

很快他又搖搖頭,否認此事。

這樣他豈不是變成「夜主」了?

還有一件事鄭修搞不懂,為何這次世界線偏移,會把「燭」給變沒了。

「難道他自己一不小心玩脫了,變成人柱,一下子就……進去了?」

若真如此,這就皆大歡喜了。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幾天。

再去巴六福醫館看時,慶十三被打碎的膝蓋骨癒合了,傷口也長出了肉芽。

【擺渡人】即便不是【苦行僧】那種特化了肉身恢複力的異人,其生命力也遠超常人。

疤老六給慶十三雙腿換藥時,眼睜睜看著慶十三面色自若站起來,整個人傻在原地。

愣了很久,疤老六興高采烈地在院子里跑。

「爹!我有出息了!」

「我成神醫了!」

「活死人,肉白骨!我成神醫了!」

「哈哈哈!嘻嘻嘻!老子成神醫了!」

慶十三治好了,這邊又瘋了一個。

鄭修帶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一襲斗笠,一雙草鞋。

慶十三換上鄭修帶來的衣服,將那髒兮兮的囚服丟火盆中燒成灰燼。

他穿著草鞋,斗笠壓低,笑起來時,斗笠下露出一排微黃的牙齒。

「喏。」

鄭修將一根煙桿丟了過去,還帶了一包昂貴的煙葉。

慶十三起初不要,但他摸著煙桿,斗笠下,眼睛忽然一亮,接煙桿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點燃煙桿,抽了一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過了一會,慶十三似乎習慣了,煙霧在他身邊繚繞。鄭修看著縈繞在煙霧中的身影,忽然覺得「從前」的慶批回來了。

「司空追命,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鄭修問慶十三。

慶十三吧嗒吧嗒抽著煙,他眯了眯眼睛,笑道:「司空追命,在那一夜死去了。」

「哦?」鄭修笑了笑。

慶十三壓著斗笠,抬起頭。一縷縷陽光從斗笠的縫隙中鑽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你說的故事比茶寮里的說書人中聽。所以,若鄭少將軍不嫌棄,慶某想在您身邊跟一段時間,聽一聽故事的……結局。」

「好,鄭家歡迎你。」

「擺渡人,」

「慶十三。」

……

……

詭物到底是什麼?

詭物的存在似乎是「唯一」的。

若不唯一,就會出現bug。

慶十三暫時在鄭宅住了下來。

他身為少將軍,招一位「家丁」,合情合理。

鄭浩然與春桃雖然對鄭修招一位家丁進來,心道奇怪,但並未多想。

即便是霍惑來了,只要慶十三不露臉,他不會將這人與斷了雙腿的司空追命聯繫在一起。

正如慶十三自己說的,司空追命已經死了。

他成為【擺渡人】後不久,告訴鄭修,他隱約能感覺到在山的另一邊,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

鄭修告訴慶十三,那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另一個擺渡人詭物」。

慶十三聞言瞭然,默不作聲。

史文通的死讓城中風聲鶴唳,停放史文通屍體的地方來來回回共去了十多位仵作驗屍。

這兩輩子,史文通被驗屍的次數,或許比別人仵作驗屍的次數更多。

鄭修甚至好奇地想,如果「被驗屍」也是一種「規矩」,存在著門徑,史文通會不會走出一條「屍變」的路子來。

這自然是一個笑話,史文通不可能活過來——最起碼在目前的世界線不會。

所有的仵作翻來覆去地驗屍,驗了幾天,仍是得出史文通死於「馬上風」的結論。

他註定死於「馬上風」。

在史文通死後第十天,鄭修在日記上畫了一匹馬,馬上畫了一個史文通。

霍惑來了,他沒多說什麼,只說了三個字「沒事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鄭修道了一聲感謝,偷偷將二十年前鄭浩然用過的「護心鏡」送給了霍惑。

霍惑果然不愧是「浩然迷」,他臉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如獲至寶,當著鄭修的面嗖一下將「鄭浩然用過的護心鏡」揣入懷中。

「霍叔先替鄭將軍收著,收著。」

他嘴角抽搐踏出鄭宅。

鄭修看著霍惑離開的背影,心道這回穩了。

接下來他與月玲瓏過了幾天平靜日子。

直到四月末。

一天晴朗的夜裡。

一位神秘的女賊在鄭家屋檐上被慶十三當場拿下,打破了鄭修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