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拈花一笑,無命不追,第一捉刀人!

正文卷

第91章 拈花一笑,無命不追,第一捉刀人!

鄭二娘披上貂皮大氅,憂心忡忡踏出獄營。

過了一會,其餘獄卒才各自返回崗位。

「上車咯!」

鄭二娘在車上一言不發,慶十三也沒多問,穩穩地將鄭二娘拉回鄭家。

錦盒偷偷落在了車上,慶十三悠悠拉著空車,來到一處挂面攤上。

「喲呵!老慶你今兒咋那麼早餓了?昨晚去尋樂子了?」

「哪能呢, 你又不是不知,我心裡早有別人!」

「嘿!就你那嘴,說出的話誰信?」

「別廢話!老子餓了,上油潑面一份!不足料我可不給錢呀!」

「既然是你來了,面管飽!」

「肉呢?」

「肉?那得加錢!」

「你老張家沒啥不好,就是出了名地摳!」慶十三笑罵一句,然後晃了晃那黃色的大碗:「對了老張,我今天自己帶了碗!」

「怎了,還怕我下毒不成?」

「瞧你這說的,傷感情了不是?」

慶十三將汗巾搭在肩上,坐下叫了一份油潑面。

他顯然是這裡的熟客。

慶十三打開錦盒,將裡面的碗取出。當他看見碗口朝上時,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老張煮好面,一勺顛進碗里,撒上蔥花辣椒花生碎,最後淋一勺滾燙熱油。

「撲哧撲哧!」

慶十三大口大口地吃著辣面,滿頭是汗。

就在這時, 一位臉色陰沉的男人猛地坐在慶十三對面。

咚!

一把裹著厚厚紗布的重器被來人隨手往身旁一放,那重器不知幾許重,竟震得桌上醋碟濺起飛沫。

來者一襲黑色勁裝, 袖有雲紋,紋里藏星,亂髮披肩,兩眼外吊, 勾鼻厚唇, 滿面橫相,一看便知不是好惹人物。他的腰間掛了一塊烏鐵木令,上面赫然刻著幾字——二十八星宿,虛鼠。

「這位客官……」

老張正想搭客,來人卻輕喝一聲:「官人辦事,滾。」

「好嘞!」

老張立即躲回攤子後頭。

其餘客人看見氣氛不對,紛紛結賬離開。

慶十三仍低頭吃面,彷彿沒看見對面坐了人。

直到吃完一整碗,甚至舔了碗底的油花,他這才打了一個飽嗝,端起桌上水壺,倒進碗里,喝了一口混著油水的熱茶,平靜問:「這位爺,您是想搭車?」

二十八星宿,虛鼠,看著面前慶十三,右手不曾離開身旁重器:「你居然在和我裝傻?」

「哪能呢!今時不同往日了呀,往日咱們是江湖人, 如今在下只是小小行腳, 比不上你呀, 比不上啊。」

「往東門, 出城。」虛鼠壓了一枚銀子在桌上。

「不拉!今日歇了!」慶十三搖頭。

咔。

虛鼠用力,銀子在桌上壓出半寸深的印子,低聲道:「那,帶我去找司空追命。」

慶十三掂了掂銀子,見了錢,這時才眉開眼笑:「得,東門出城是吧?保准送到。」

「哎!老慶,你的碗!」

看著慶十三拉著那人上車就走,慌慌張張的老張這才走出,看見桌上的碗,吆喝兩聲,卻看慶十三沒有回頭。

「那老慶居然吃白食!」這時老張才想起慶十三沒給錢,頓時憤憤不平地將那碗收走,拇指在碗底一壓,將那「中一」二字悄然抹平:「這碗瞅著不便宜,倒是沒虧!」

大奇隱於市。

這才是鄭家的可怕之處,沒有人知道這些奇人,究竟隱藏得有多深,隱藏在哪個角落,作著不起眼的事,走著不起眼的路。

拉著貴客,慶十三一路哨聲不斷,聲調高昂,聽著很開心。

「你居然不來見我,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幫鄭家辦事了。我倒很好奇,這鄭家,何德何能,能容下二十年前被稱為『第一捉刀人』的『拈花和尚』,司空追命?」

虛鼠在車上嘿嘿笑著,想起往事,唏噓道:「拈花一笑,無命不追。」

所謂捉刀人,就是在二十年前,以官府懸賞金為生的俠客們。

世道亂時,官府對橫行的山賊與亂賊有心無力,便花了不少錢懸賞這些逆賊。

當時慶十三便是其中一位佼佼者,被稱為第一捉刀人。

這行當不是那麼好當的,堪稱拿命換錢,吃的那叫一個青春飯。許多人在那幾個年頭,結下一堆仇家,即便想退出江湖,也是身不由己。慶十三殺不動了,隱退江湖,最終入了鄭家。

半個月前虛鼠便通過其他方式想要和慶批私聊,可慶批沒赴約。

氣得虛鼠直接光明正大在街上逮人。

今兒總算在麵攤上逮住了。

慶十三道:「這有啥的,給錢唄!鄭老爺給的錢最多,最爽快,最利索!」

「好端端的『捉刀人』不做,偏偏做一個『行腳』,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沒辦法呀,」慶十三笑道:「當年世道艱難,仇家結了不少,能安身立命就算不錯了,瞧你,如今不也進了夜未央,當上了大人物了么!」

「鄭家,容不下你。」

「是么?」

一路再無他言,慶十三快速將虛鼠拉出城,拉到城外。走出官道,來到僻靜處。

將虛鼠放下,慶十三點煙抽起,吞雲吐霧。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背後某個人的意思?」如今到了僻靜處,慶十三也不裝了,笑眼看向虛鼠:「夜未央按理說,只查詭案,不幹政事,你這腳倒是踩得挺寬呀。」

虛鼠寒聲道:「夜未央是夜未央,我是我!況且,我不過是替某人,傳一句話。」

「得,若你只是來傳話的,這話也不必說了,」慶十三擺擺手:「當年與你也算半個朋友,說出來便傷了交情,何必呢?我慶十三何德何能,能替老爺做決定呀?」

嘩!

虛鼠將不知名重器扛肩上,掀起一陣狂風,枯葉捲起,在二人四周緩緩沉下。

「司空追命,若鄭修不識好歹,鄭家再大,如何敵得過皇室權貴?你何必在鄭家這一棵樹上弔死?那鄭修,不過是運氣好些,承了父輩的福氣庇佑,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忠烈侯,說到底不過是一介小小富商!奸詐小人罷了!我們當年,這樣的人,殺了多少?劫了多少?你如今竟為一介富商賣命?可笑!可笑!」

「好端端地『俠客』岔道『捉刀人』你不走,竟走了『行腳』!上九流你不去,偏進了中九流!」

慶十三沉默著。

繚繞煙霧漸漸遮去了慶十三的面容。

「唉~」慶十三長嘆一聲,吐出一個煙圈:「相識一場,你讓我很難辦呀!你們都知道的,我慶十三,最是念舊。唉~都什麼年代了,還玩打打殺殺威逼利誘那套,你都不膩的么?說實話呀,我現在只盼平平穩穩安度一生,鄭家好,我好,鄭家不好,我也不好。」

慶十三在樹榦上敲敲煙灰。

「我們是『兄弟會』。」

「我們隱於黑夜,我們嚮往黎明。」

「萬物皆虛,萬事皆允。」

繚繞的煙霧濃郁得可怕,虛鼠肩頭上的渡鴉發出凄厲的尖叫聲提醒。

虛鼠瞳孔猛地一縮,剛想有所動作。

鏘。

機巧響動聲在虛鼠耳邊響起,慶十三不知何時出現在虛鼠身後,拳頭輕輕壓在虛鼠頸邊,袖劍卻未彈出。

虛鼠背脊發涼,渾身冒著寒意。

在剎那間,他有種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感覺。

慶十三在他身後,讓虛鼠維持著扛重器的動作,連一根指頭也不敢動。

可他分明看見,在那葉子落光的枯樹下,慶十三仍在敲煙灰。

那麼,如今在自己身後,壓著袖劍的人,是誰?

「我只說一件事。」

虛鼠身後傳來陰冷詭笑之聲,虛鼠不敢回頭。

「一,鄭老爺沒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二,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我姑且提醒你,好好當你的星宿,不該摻合的別摻合進去,小心摔斷了腿。」

「至於第三,」

抽旱煙的慶十三咧嘴一笑,聲音自虛鼠背後,又重新自慶十三的口中傳出:「下次別再說老爺的壞話,不然,明年今日,兄弟我會親自在你墳前,插上三柱香,以表歉意。」

「對了,司空追命早就被仇家剁成人棍了,別瞎嚷嚷。誰那麼不懂事叫如此張狂的名字,活該被人斬死,嘿嘿嘿。」

「我叫慶十三。」

「你呀,認錯人了。」

……

話分兩頭。

鄭二娘臨走前,給疤老六塞了幾錠沉甸甸的金子。

一開始疤老六不想要,他收錢收多了,也收出了個人風格,收多少錢辦多少事,收太多沒好處。

可二娘說這錢你必須收著,麻煩老六替老爺尋來刑部尚書,江高義。

疤老六一聽,一拍腦袋,心安理得收起金錠子,直呼不過區區刑部尚書江大人,必然請來與鄭老爺會晤。

於是正午時分,刑部尚書江高義果然提飯來見。

二位昔日獄友在牢中相談甚歡,末了,鄭修鄭重請求一事。

這一聽,江高義頓時臉色大變。

「什麼!你要江某,在早朝上,替鄭老爺您向聖上請奏,申請特赦例?讓你戴罪出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