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上弦叄鳳北,在鄭家過夜?

正文卷

第82章 上弦叄鳳北,在鄭家過夜?

是夜。

晚風吹拂,畫舫掛起五彩燈籠,卻少了往日奢靡。

這是天上人間歇業的第六天。

許多遊客勃興而至,敗興而歸。

鄭家鄭老爺入獄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連街頭百姓也口口傳著許多風言風語。

但不知怎的,鄭家的大部分產業仍在正常營業,絲毫看不出鄭氏即將要被抄家的樣子。

鄭修借著夜色, 偷偷摸摸喚出惡童化身。

用力拉開精鋼柵欄,又恢複原狀。

躍下高樓,中途切成阿飄落地。

落地時幾近透明的身軀閃入巷內,連穿幾道牆來到其他人院內。

中途驚起幾聲犬吠,正在花瓣桶中顫然沐浴的深閨少婦以為有賊人誤闖,驚慌地裹著絲巾出門查看, 院內空無一人,面紅耳赤暗罵兩聲, 虛驚一場, 可到了後來,又有幾分莫名的悵然若失。

這次出行鄭修稍稍調整了一下惡童的特質。

下了【挑釁】,裝上【匿蹤】。

【匿蹤】生效期間,視野會出現一些淡淡的「暗區」,同時還能小幅度上消除化身的存在感。

雖然不明顯,但鄭修相信隨著特質的等級提高,將會有質的變化。

如今【匿蹤】的境界仍是「略懂皮毛」。

當鄭修發現特質也能裝配在詭物兵器上時,就必須開始肝技能了。

【匿蹤】搭配【煉獄】的效果不難揣測, 隱形的刀刀。

無端驚了沐浴良家, 少年行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各色燈籠掛起, 儼然有幾分迎新年的喜慶氛圍。

街頭戲子耍技, 吹火變臉, 胸碎大石, 路人紛紛叫好。

茶館內,說書人聲音抑揚頓挫, 茶客拍掌賞錢。

三五錦衣少婦邀約夜行,紗巾遮面, 穿金戴銀,竊笑私語。

公子哥們腰間鼓鼓,青樓聽曲,文嫖武娼,好不暢快。

鄭修一路穿行於人潮中,暗道世道的神奇。

大奇隱於市,也不知在這些人當中,各行各業,有多少人窺見了門徑,有多少人掌了奇術?

鄭修旁觀市井,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有沒有一種可能,並不是因為他救出鳳北,才讓門徑誕生。而是門徑奇術本就存在,不過藏得太深太深,藏在市裡民間,誰也不曾露出馬腳。

然而,鄭修已經沒有辦法去確認這點。

走在大道上, 有一位鄭氏車夫眼尖,從熙攘人潮中看見了螢火蟲般耀眼的少爺,拉著車走到鄭修面前,低聲道:「少爺,請上車。」

「好。」

鄭修沒有拒絕,坐上行腳的車。

行腳步履平穩,拉著人力車如走平地,顯然不是常人。

他吹出幾聲口哨,一開始鄭修以為他是在向其他人傳遞消息,不料哨聲意思卻是:慶老大正在找你。

鄭修點頭:「知道了。」

坐在車上。

鄭修有幾分好奇幾分無聊,不禁吹了幾嘴,問那車夫:門中人?

車夫嘿笑著吹:少爺英明,小的初窺門徑罷了!

鄭修又吹:兄弟會?

車夫吹:不敢不敢!順風耳!

鄭修沒有去深究對方的門徑與規矩。

路上無言。

鄭修饒有趣味地旁觀世態。

從前他不知,但在深知奇術隱於世後,他便好奇地左瞧右瞧,推測那些行當可能是奇術師,他們的詭譎能力會是什麼。

半時辰後,行腳車夫安全將鄭修送至鄭家門前。

出行前,鄭修已有不祥的預感。

他在心牢中瞄了一眼【驛站鳳北】的位置。

似乎她從昨夜起,就沒挪動過位置,半寸都沒有。

果然。

鄭修風塵僕僕下車,便看見這一幕。

鳳北一襲黑衣,衣衫半濕,積雪消融化作冰水。鳳北發梢上掛著幾滴露珠,一動不動,倚在鄭家門口那名貴的鑲金石獅子旁。

鄭修上前,有幾分心疼,又覺得鳳北傻帽,忍不住遠遠就道:「鳳北姐姐你該不會在這裡杵了一天?」

抬頭一看,夜色中,遠處屋頂上,隱隱有夜衛的身影潛伏。

鄭家依舊被盯梢。

因鳳北的存在,鄭家上空,連一頭渡鴉的影子都不曾見,全被鳳北的異人氣息嚇跑。

鳳北一看少年一路喘著氣,小跑而來,臉上那無意間流露出的責怪神色,捏緊的拳頭鬆了幾許,點點頭:「等了一天。」

昨夜少年耍心機玩失蹤,一開始鳳北有些生氣,但一想到少年的耳聾是為了在仙姑廟鬼蜮中救月燕二人,這氣早已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心疼與自責。她話剛出口,自嘲一笑,然後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一個方向。

她所指的方向是活死人司徒庸住處。

手勢舉動是在說:我帶你去治耳朵。

「不用了呀,治好了。」鄭修嘻嘻直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治好了?」鳳北面露驚訝:「誰治的?」

「秘密!嘻嘻!」

這一問一答,鳳北知道他這耳朵是真的治好了。

深深看了孩童一眼,鳳北知道孩童心中藏了許多秘密,連鳳北最關心那件事,定也藏在少年心中。

自從少年在鄭家宅子詭異消失後,鳳北老老實實賠了兩扇門的錢,向鄭二娘誠心道歉,便守在了門口。

她不知鄭修去了哪裡,但思來想去,他雖跑了,最終仍是會回到這裡。

果然,她蹲到了。

可蹲到之後呢?

鳳北原本有千百個疑問。

話到嘴邊,鳳北卻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問出後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若少年答是,她該如何?若答不是,她又會信么?

所以,答案如何,其實根本不重要。

鳳北決定,她要用自己的眼睛,卻確認這件事,了卻這些年的一樁心事。

但其實連鳳北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是,她自己本人,也未必想了卻這樁心事。

心事心事,掛在心上叫做心事,一旦了卻,還能叫做心事么。

到了那時,她的心裡,還能裝些什麼?

心事重重的鳳北杵在原地,一時無言。

鄭修拍自家的大門,童真聲音中多了幾分跋扈囂張,儼然是富家少爺的做派。

「我回來啦!快開門!」

出門迎接少爺的是吱吱,她剛想熱情叫聲少爺,卻看見了一旁的鳳北,頓時語塞。

「進來呀!」

鄭修朝鳳北招招手。

鳳北微怔:「我?」

「不然呢?天寒地凍的,你站外面不冷?你瞧你這身衣服,惹上風寒了可怎辦?我讓人給你燒桶熱水,沐浴驅寒,烘乾衣服。」鄭修反問。

鳳北先是搖頭說不冷,但鄭修所說的「風寒」二字猛地讓她想起了二十年前娘親的死因,頓時沉默。

鄭修話一出口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扭頭裝孩子耍脾氣:「哼!鳳北姐姐,你若不進來坐坐,你也不想,以後你問我什麼,我都不說的吧?」

馬甲的好處就在這裡了。

裝什麼只要不被戳穿真身,都能被原諒。

鳳北遲疑片刻,點點頭:「夜未央,上弦叄,鳳北,打擾了。」

鄭修讓鳳北進家門,自是另有企圖。

他想從鳳北口中探聽關於夜未央的消息。

但太過唐突不好,只能先搞好關係再說。

鳳北顯然不圖錢,那她圖些什麼呢?

鄭老爺開始抱著如何薅羊毛的心態,思考問題。

「對了,鳳北姐姐,你家住哪?」

在門口,鄭修與鳳北閑聊。

吱吱在前帶路,步履輕盈,豎起耳朵。

鄭修跟著吱吱,鳳北在後,踏過鄭家門檻。

「城外,十里,峭壁上。」

鳳北答。

「那麼遠?那要不要在這裡住一宿?空房間很多。」

鄭修回頭,熱情邀約。

鳳北訝然,陷入沉默。

「……好。」

啪嗒。

鄭氏外。

不遠處,屋頂上。

一位一直監視著鄭氏的夜衛,下巴發出異響,難以合上。

他拍拍身旁同伴,發現同伴沒有反應,回頭一看,同伴夜衛的神情與他相差無異。

都給驚的。

兩人比劃手勢。

「剛才……上弦叄大人,進去了?」

「你也看見了?」

「看見了!」

「這,要不要上報?」

「報,報,報給誰?」

二人面面相覷。

在鳳北的氣息影響下,鄭宅上空盤旋的渡鴉群紛紛散開,驚慌落下片片羽毛。

「也許上弦叄大人她是深入鄭氏,想要打探消息?」

「必然如此!」

「上弦叄大人似乎要過夜?」

「不愧是上弦叄大人!」

上弦叄鳳北今夜要在鄭家過夜的消息。

像長了翅膀般,在夜未央中傳遞。

夜衛們奔於屋頂瓦沿上,走過路過,手勢打得飛起。

大多說的都是此事。

所以才傳得如此快。

鄭氏布莊後院,二十八星宿之一,月燕正在趕製新衣。

月燕是她在夜未央的身份,明面上,她仍是鄭氏布莊首席裁娘喜兒。

深夜,月燕正在琢磨新衣款式。

去年今日,在鄭修的提醒下,月燕裁製的情趣鏤空肚兜,在城中貴婦圈內掀起軒然大波。

許多貴婦悄悄回饋,說久未澆水的老爺們,又對她們的旱田重新煥發犁動的心思。

新衣款式的火熱,讓月燕原地頓悟,推開新的門扉。

自從鄭修入獄後,老爺已經一個多月未曾到布莊巡視,讓月燕的門徑修行陷入瓶頸。

屋外星光點點,寒氣逼人,月色清冷。

推開窗戶,剛花了不少心神寫案宗的月燕有幾分心煩意燥。

這時抬頭,剛好看見有幾位夜衛在屋檐上奔跑,準備換班。

夜衛們比劃的手勢讓月燕猛地瞪大眼睛。

「那個鳳北,不是一向獨來獨往,忌諱與人接觸的么?怎會在鄭家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