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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喜布流言,卻招滿樓紅袖

正文卷

當離開鬼怒海,返回東華洲時,風驚雨將此行前後種種梳理了一遍,只覺得心裡跟吃了仙丹蟠桃一樣,無比的愜意爽快。

心情愉悅之際,他便想到,好像自己那個替身,還忙著搗毀拐小孩的黑善堂,還抓了個什麼聽都沒聽說過的通緝犯。

想到這裡,他便笑了。

「呵,這世上,果然缺不了這些庸人。否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誰去做呢?」他心中輕蔑地想著,甚至還對那個努力撲騰的替身,產生了一絲憐憫之情。

這時候,風驚雨志得意滿,只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中,天下終究盡歸他所有。

他這時還沒能意識到,自己鄙視的那個假神俠所做的一切,對他這個真神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些天,雲翻海覺得很不對勁。

一切都不對勁。

「是不是老天在玩我?」無人處,他仰天悲呼。

難怪他這麼悲憤。

自從他下定決心鬧事儘快脫身,就變得諸事不順。

他找上春慈院,並不能算錯。

春慈院的聲望不亞於光明神俠,只要他去無理取鬧一番,然後必然捲鋪蓋滾蛋。

結果滾蛋的是那個號稱活菩薩的春慈院主。

滾蛋之時,她還丟了一隻胳膊。

他又去偏遠漁村鬧事,這總沒錯吧?

既然東華城可能人心不古,海濱漁村總該是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吧?

他去那邊橫行霸道,自然萬無一失。

結果卻是隱藏極深的江洋大盜,失去了經營多年的匪巢,大頭目還當場橫死,二頭目流落江湖……

回想這些事,雲翻海忽然覺得,對那些壞蛋來說,自己簡直就像個災星。

好吧,雖然這很符合他懲奸除惡的本心,但他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干這些啊。

雲翻海始終相信,一個人是有運勢的。

別看他現在兩次事情都歪打正著,但事實是,相比他的初衷,他事事不順心。

他擔心,這種事與願違,會成為習慣。

這種想法,讓他有些恐懼。

暫時他什麼事都不敢幹了。

每在神俠府一天,他便心驚肉跳一天。

他還是天天失眠。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幾天,他覺得,還是不能坐以待斃。

他必須做些什麼。

作為誤入匪途的讀書子弟,他還是聰明的。

很快,便讓他想到一計。

他利用郁愁歸支付的首付,暗中去市井坊間悄悄地收買了些混混閑漢。

付給他們錢,不為別的,只為讓他們四處散播針對光明神俠最近兩次表現的流言。

為了計策的成功,雲翻海精心構思了劇本,總之便是雞蛋裡挑骨頭,把「神俠」的用意想歪,暗諷他全靠運氣,還可能別有用心。

這般安排之後,雲翻海安心地呆在神俠府中,坐等好消息。

他覺得自己的安排天衣無縫,就等著郁愁歸聽到坊間的流言,前來興師問罪,怪他損害了神俠的名譽,導致坊間物議紛紛。

到那時,自己再態度惡劣地反駁一番,最後被郁愁歸主動驅逐,簡直是必然的結局。

想到這些,雲翻海差點樂出聲來。

但很快,他就發現,他還是太天真了。

事態的發展很快出乎了他的意料。

當京城的民眾聽到誹謗神俠的怪話流言,立即群情激奮。

不用任何人組織,憤怒的民眾紛紛行動,走上街頭,不到半天功夫,就揪出了散播謠言的閑人。

面對往死里揍的威脅,閑漢們沒有絲毫猶豫,就供出了謠言的源頭,說是自己其實是受「光明神俠」本人收買。

聽到這結果,剛開始百姓們還不敢相信。

但很快便證明,閑漢們說的都是真的。

京城的百姓,全都愕然。

「怎麼回事?難道神俠大人不想保護我們了嗎?所以才自己造謠,準備趁機引咎辭職?」

恐慌的情緒,在京城民眾中蔓延。

他們不僅驚恐、悲痛,還十分困惑。

「究竟是什麼讓神俠沒了工作的動力?」

「神俠是想要錢、要地、要店鋪,還是想要女人?」

「如果是這樣,真不要緊。」

「只要神俠答應還像以前那樣保護大家,懲奸除惡,再打幾次像春慈院、蘆花村那樣的漂亮仗,無論錢糧、田地還是女人,我們都可以湊份子給!」

當即東華城前五大青樓,立即宣布對神俠大人終身免費,還自動永久擁有優先挑姑娘的特權。

京城的民眾,也很快達成了一致。

他們約好了時間,成群結隊來到了神俠府門前,向神俠請願,祈求他不要拋下飄搖亂世中可憐的東華子民。

這些人當中,就包括許多秦樓楚館的從業者。

有她們加入,本來群情激奮的請願人群,就變得香艷了許多。

老鴇們伶牙俐齒,姑娘們花枝招展,弄得偶然來東華城辦事的外鄉人,看到神俠府外這番鶯鶯燕燕的場景,還以為京城的青樓放假一天,集體組織來參觀神俠府呢。

看到局勢發展成這樣,雲翻海欲哭無淚。

他發現自己還是太低估帝都百姓的智慧。

他們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了真相?

他也低估了帝都混混閑漢們的智慧。

難道自己指使閑漢們說「自己」壞話時,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嗎?並沒有記得有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啊。

但沒想到,這些自己雇來的臨時工,早就看穿了自己的真面目,一旦事發,立即招供。

神俠府外的請願,愈演愈烈。

尤其青樓女子們嘰嘰喳喳,聲浪竟然穿透了神俠府層層的庭園,到達了雲翻海此時所在的議事廳。

議事廳中,還有郁愁歸、明心雪、關山明。

聽到外面那些青樓女子真誠的聲音,明心雪忽的恍然大悟,對雲翻海露出鄙夷的表情。

「原來,你費了這一番勁,真實目的,就是想上青樓不花錢!」

明心雪的每一個字,都浸透著不屑和鄙夷。

這時旁邊那神俠衛大總管,不僅不幫雲翻海解圍,還在一旁附和說道:「老弟,你其實可以不用這麼費勁。這樣的風流費、花酒錢,可以從咱神俠衛的內務費中出,不用你掏錢,這已是慣例。」

聽他二人一唱一和,簡直已經認定了事實,雲翻海簡直欲哭無淚;有苦難言之際,他簡直想落荒而逃。

看見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似十分彷徨無助,郁愁歸有些不忍心,便出言安慰:「你放心,這點小事,我會去安撫搞定。」

「謝謝你!」雲翻海聞言,簡直要熱淚盈眶。

這時候,神俠府外,那個城中最大青樓的老鴇,還站在神俠府門外台階的高處,朝民眾人群唾沫橫飛地尖叫:「京城的老少爺們,神俠大人的光輝義舉,是什麼?」

「是什麼?」群眾十分湊趣,齊聲發問。

「它們是閃電,是風暴,照亮我們卑鄙的心靈,抽打我們懦弱的靈魂!」老鴇慷慨激昂地喊道,「是神俠大人,引領我們走出亂世,到達光明,他就是救世主,讓我們這些迷途的凡人找到方向,變得堅強。所以,面對他這點小小的願望,我們還吝惜什麼呢?」

聽到她這樣精彩的演講,許多感情豐富的民眾,流下了懺悔的淚水。

這時候,這位老鴇手下的青樓女子們,全都揚起白|嫩嫩的藕臂,嬌聲高呼道:「擁護神俠大人!姐妹們免費服務神俠!免費!」

聽到這樣的呼聲,雲翻海面對著明心雪鄙夷到骨子裡的目光,也差點流下了悲憤的淚水。

此時要不是郁愁歸已經出門,承諾去解決此事,雲翻海簡直想拽起東華劍,衝出去跟她們拚命!

雲翻海形勢詭異,陷入了彷徨,不過明心雪也好不到哪裡去。

破解雲翻海「陰謀」的計劃,毫無進展,明心雪的心情越來越不好。

在神俠府門前發生請願風波的這一晚,明心雪去東郊月湖畔的紅袖莊園散心。

本來想漫步湖山,紓解心情,沒想到看到園中熟悉的景色,就想起以前和愛郎一起漫步曲橋、徜徉月下的浪漫光景。

物是人非,明心雪的心情變得更糟。

正有些出神,卻聽得「嘩啦」一聲水響,循聲再看時,明心雪正看見一條湖裡的鯉魚,不知怎麼跳上岸來,在草叢裡使勁撲騰。

見此情景,明心雪不由得悲從中來。她不顧濕滑腥氣,上前捉起了鯉魚,將它重新放入了湖水中。

放魚之時,她心想:「可憐的鯉魚,奮身一躍,本應化龍,沒想到卻落在了泥地草叢中,還差點連命都丟掉——啊?」

剛想到這裡,她忽然掩口驚呼,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雲翻海背後兇惡的賊人,會不會已經殺害了自己的風郎?

而即使沒死,風郎也該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整日接受嚴刑拷打,但他寧死不屈。

女孩兒豐富的想像力,把她自己都給嚇壞了。

想像到這裡時,高貴善良的少女,忍不住淚流滿面。

於是,本想步月寄情,紓解心情,沒想到卻陷入了苦痛;就好像奔向光明的途中,一不小心被黑暗絆倒,反倒摔碎了一地的相思……

一片痴心的女孩兒,怎麼會想得到,她牽腸掛肚的未婚夫,卻以蒙面黑袍客的姿態,在東華洲周邊那些蠻荒海島、兇險海淵,召集最兇惡的暴徒,召喚最邪惡的海怪,鼓動最殘忍的妖靈。

他整日與這些凶暴邪惡的生靈為伍,在新得的異神之力幫助下,驅馳他們,掌控他們,為他即將到來的「大業」積蓄力量。

他的觸角,甚至還伸向了東華國那些意志薄弱的官員。

因為「光明神俠」的身份,風驚雨知道他們的隱私和弱點。

他以此為要挾,對症下藥,開始慢慢地拉攏掌控文武官員。

如果說,那些妖魔匪類,是一劑猛葯,那他腐蝕這些官員,便是雙管齊下,立足長遠,要在根基上顛覆整個東華皇朝。

與此同時,風驚雨和寒淵魔國的勾結,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對他的主動結盟,其實一開始,那魔國元帥罌陀諾,並沒有真正重視。

但隨著風驚雨展示了越來越強大的實力,當他收攏的黑暗勢力越來越龐大時,罌陀諾這才真正開始認真考慮風驚雨的提議:針對堅韌不屈的東華國,他們可以內外合作,「曲線征服」。

這意味著,魔國幫助風驚雨推翻東華皇朝,讓他成為新的東華之王;作為報酬,風驚雨將割讓東華國最富饒的二十八個海島,並將一半的東華洲礦藏贈予魔國。

風驚雨唯一堅持的,是天墟必須由新的風氏皇朝掌控,但以百年為期,百年內每年都會定時輸送足夠數量、足夠品級的魂火,進貢寒淵魔國。

寒淵魔國大費周章,要征服東華洲,看中的不就是東華洲和附屬群島的富饒資源嗎?

對於重視實利的魔族來說,誇張點說,只要能得到東華洲的資源,東華洲的政權屬不屬於魔國,根本就不重要。

畢竟,野心勃勃的魔國皇帝傲湃霆,真正的目標,是征服號稱「世界中央」的神州大陸、華夏諸國。

攻打東華洲,只不過是掃清西侵的門戶,並獲得足夠的戰爭資源。

而風驚雨的提議,完全符合他們的需求。並且,從魔族的角度,要統治人族佔大多數的東華洲,其實還是通過一個傀儡政權來實施,要更好。

在這方面,寒淵魔國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教訓。

他們曾經征服過東方一個妖族為主的大洲,「滄靈洲」。

本以為擊垮了滄靈洲上的妖國政權,就大功告成;沒想到在之後五十多年間,他們都面對著此起彼伏的滄靈妖族起義浪潮。

到最後,他們發現,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殺光滄靈大洲上的所有妖族;跟妖族起義者妥協,共治滄靈妖國。

很顯然,要是真正殺光所有妖族,寒淵魔國也失去了征服妖國大洲的意義,因為無論妖族還是人族,本身就是寶貴的勞力資源。

當然僅就屠殺政策來說,魔國並不是完全拒絕,事實上在征服異族異國的過程中,他們干過許多次屠城的事。

但這隻是手段。

要是疆域已經打下,還採取屠殺滅族的政策,那簡直自損寶貴資源。

所以,對那個妖族為主的滄靈大洲來說,寒淵魔國最後還是採取了後一種辦法:他們和主要的起義勢力妥協,成了雙方共治的滄靈妖國政權。

所以,當風驚雨展現了實力、提出了誘人的方案,再結合自身的情況,寒淵帝國的三巨頭,魔皇傲湃霆、元帥罌陀諾、魔將琺汐娜,全都開始認真地考慮合作事宜了。

這樣的事,對寒淵魔國來說,是極度機密的戰略決策,是他們內心的戰略底線;除非他們主動告知,風驚雨根本無從得知。

但魔國的皇廷深處,剛形成這樣的機密決議,風驚雨便已經知道了。

是海淵深處的異神之語,順著永恆回蕩的海風,將消息告訴了風驚雨。

聽到消息的一剎那,風驚雨睥睨四方,傲然一笑。

默然片刻後,風驚雨神色振奮,自言自語道:「接下來,我便該親去射潮山,拜訪一下小郁的師門,威靈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