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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嘯傲問天,狂言逆天之志

正文卷

已經蟄伏於黑暗深淵這麼久,異神族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時間。

而凌亂難解的異神之語,其本身就是一種考驗,保證信息的有效接受者,擁有足夠強大的能力和心智。

同樣,如此古老悠久的異神族,已經洞察了人性。他們很清楚,能夠對深奧的異神之語如此執著之人,其對強大力量、權力、財富的誘惑,也是尤其難以抵禦。

事實證明,他們終究是曾和強大的神魔二族,一度並肩的種族。

他們的策略,做對了,起效了。

已經萬眾敬仰、集萬千尊榮於一身的光明神俠,不僅親臨了悖亂深淵,今日還根據異神之語的指示,站在了幽靈沼澤這裡。

風驚雨在沼澤綠洲上冥想了一陣,忽然睜眼,有些詫異地脫口說道:「東華魂火?」

意識到古神之語的含義後,他下意識地轉臉,朝南方天墟的方向看去。

而這時,正是雲翻海在天墟中被幽靈魔犼窺伺,天墟的垓心出現神魔大戰的幻象碎片。

就在風驚雨眺望的這一刻,天墟的上空忽然間亂雲飛動,電火閃耀,彷彿整個雲空都變成一張憤怒威猛的天神之臉。

幽靈沼澤上空的遮蔽,擋不住風驚雨的目光。

當看到這一幕時,他忽然神色黯然。

「上天震怒了么?」幽暗叢林里,他嘆息一聲,「唉……莫非我所行之事,真箇逆天而行?」

低沉半晌,他忽然重又振作,那神俊如玉的臉面上,竟現出一絲狠厲之色。

「吾所博者,大也!」他昂首向天,朝著雲飛電霧的蒼穹吼叫,「即使上蒼不喜,也只是無可奈何。若非降下疾雷閃電,將吾身劈得灰飛煙滅,否則即使蒼天神靈,也不能阻我!」

說出這樣兇狠話兒來,彷彿上天也被震動,那原本風起雲湧的奇異天象,竟是一時平息,此時天墟的方向,已是萬籟俱寂。

見得如此,風驚雨面露驚喜,不由得傲然一笑,道:「果然如此。自助者,天助之。吾矢志成事,連蒼天亦不能阻。」

經此風波,這位不顧而去的光明神俠,心中信念更深。

既已解開幽靈沼澤的異神之語,他不再停留,轉身飛躍如電,轉眼便消失在茂密無垠的幽暗森林裡。

天墟的歷險,在郁愁歸的眼裡平淡無奇,但對於經歷了心魔、幻象和生死的雲翻海,卻是別有另一番滋味。

即使不說這樣讓他不安的感覺,這些天來,他的心裡其實也很不踏實。

當天晚上,他洗漱完畢,翻身上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此時月色滿窗,他索性披衣而起,推門而出,來到神俠府的後花園中,看著園中的景物,靜靜地出神。

夜色深沉,月華如水。

白天鮮明的景物,這時被夜色和月華共同塗抹上朦朧的顏色。

看著水墨畫一樣的園中夜景,雲翻海心潮起伏。

他想到,自己家世,竟是三代為匪,雖然是義匪,但卻長期作為官府的對立面。

在以前,自己碰到官家之人,就像老鼠撞見貓,就算不是專門來剿匪的官兵,只是普通送信的驛丁,他撞見了都本能地一驚。

可以說,對於官府的懼怕,或者說「避讓」,已經深入到雲翻海的骨子裡,成了一種本能。

以前,他一見官府之人便東躲西藏,結果現在卻天天接觸,這種感覺讓他實在難受。

於是,以前睡眠極好的山野青年,現在竟是夜夜失眠。

對他這樣年紀的小夥子,失眠本來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雲翻海卻還想到,以前哪怕到了山寨最艱難的時候,自己都不會整夜睡不著。

相由心生,心理支配生理,夜夜失眠這件事,讓雲翻海終於開始了反思。

「我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雲翻海對著凄迷的夜色,喃喃自語。

這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那裡用細紅繩懸掛著一隻小小的水晶瓶。

這隻水晶瓶,也就小拇指節大小,是他從一個告老還鄉的貪官隨行寶箱里,搜查出來的。

其他搶來的貪官財寶,他都全部變賣了,作為山寨生活之資,但這個水晶瓶,晶瑩剔透,小巧可愛,看它纖小的體量,就算材料再值錢,也賣不了多少錢。

於是雲翻海就把這個小水晶瓶留下來了,送給小草兒妹妹當項墜。

這小水晶瓶的材質也比較特異,看似水晶琉璃的材質,但卻十分堅固,輕易打不破,便不怕被小妹妹玩耍時輕易毀壞。

當他這次立志遠行,給山寨父老鄉親生存問題打開局面時,小草兒妹妹便把這個小水晶瓶的項鏈送給了他。

不僅如此,山寨的老少爺們兒們,在他們的主心骨大寨主即將遠行時,各自從自家的茅屋草棚門戶前,掐起一小搓塵土,一起放在了水晶瓶里。

飛雲山地質獨特,塵土都由各種岩石經歷千萬年風化而得,因此取自各家門前的泥土,放到水晶瓶中時,竟呈黑紅黃青白五色。

於是,雲翻海下得山來,帶走的不僅僅是一個配飾,而是滿載著全山寨之人滿滿的期待與祝福。

所以,每當他陷入困惑之時,他就下意識地撫摸一下胸前的小水晶瓶,彷彿從那裡面,能找到重新振作的動力和全新的希望。

還真別說,剛才困苦、自責,陷入煩躁,摩挲了幾下晶潤清涼的水晶瓶後,雲翻海真的變得冷靜下來。

他開始沉浸入真正的反思。

他想到,當初自己為了八百兩的賞銀,答應了郁愁歸冒充光明神俠,當時覺得是天大的好事,但現在已經意識到,這個錢實在不好賺。

「這些人是自己能惹的?」他的眼前閃過這些天接觸的一張張面孔,忽然覺得後脊梁骨有點發涼。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作為一名道上的非主流義匪,這個道理他懂得不能再懂。

這不,先是去賞個桃花,卻差點成了人家劍下之鬼;後來逛個燈市,居然也能遭到亂黨的刺殺,差點英年早逝。

天墟之行更是。

之前接活兒的時候誰也沒告訴他,居然還需要到這樣妖魔叢生的地方,而且還要他一個人行動!

如果不是祖上積德,雲翻海有一種預感,自己現在根本不可能站在神俠府里,而早就應該成了可怕魔物腹內的餐食。

就算不提刺客、妖魔,這個對他總是平和以對的郁愁歸,也絕非善類。

因為「職業」的緣故,雲翻海可比同齡的小青年要成熟得多。

換了一般的同齡人,還以為郁愁歸處處維護自己,應該是個大好人。

但云翻海絕不這麼看。

不僅天墟中讓自己單獨行動的決然,那回燈會小巷中冷冷的補刀命令,都在明白無誤地告訴雲翻海,這個蒼白冷郁的青年官員,絕對比刺客更犀利、比魔靈更兇猛!

意識到這些,雖然現在四周一片寧靜安詳,雲翻海卻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面臨了嚴重的威脅。

正好這時,一陣清冷的夜風吹來,雲翻海便猛地一個激靈,想道:「不行!我不能死!」

「這絕不是我雲翻海軟弱怕死,實在是若我死了的話,飛雲山那幾百口老弱婦孺,在此艱難亂世上,只會有兩個結局:悲慘地死去,或是淪為豪強的奴僕。」

「就算不論這個,我也不能死。我還要活著回去,看到我最疼愛的小草兒妹妹。」

一想到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少女,雲翻海的眼中,已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晶瑩。

深夜時分,總讓人更容易動感情。

面對著蒼茫的夜色,雲翻海感嘆萬分。

他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亂世上,其實並沒有任何的快樂。

父親早逝,不僅沒有錢糧田產留給他,反而留下了一個爛攤子,還是非法的勾當。

回想起來,自己從懂事起,真的沒有一天享受,沒有一天快活。

現在想想,自己的人生,唯一的亮點,就是收養了小草兒這個義妹。

行走於黑白兩道的罅隙,苟活於光與暗的邊緣,見多了破事和爛人之後,他雲翻海越發地覺得,小草兒妹妹,是他在這個狗日的亂世上,見過的最純凈、最天真、最善良的人。

和污濁的亂世一比,小草兒便似那黑暗的夜空中,那顆最閃亮、最晶瑩的星辰。

一生只為那顆星。

純凈清澈的小妹妹,正是他雲翻海的精神家園。

而作為純凈、天真的另一面,生此亂世,也意味著小草兒的生命力柔弱單薄,如水晶般易碎。

雲翻海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小草兒離開了自己,根本無法在世上獨立存活。

一想起小妹妹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依賴,雲翻海便更覺得,自己絕不能死,不能讓小草兒在自己死後,墮入悲慘的境地。

「小草兒」,這名字柔弱輕飄,但在雲翻海的靈魂深處,卻比泰山還要重啊!

想到這裡,雲翻海對困擾自己的問題,終於有了明晰的答案。

「此地不可久留,冒牌神俠不可再做!」

「我雲翻海也不是等閑之輩,天下之大,還怕賺不著錢?東華洲不行,我就去神州大陸,不信咱飛雲山寨過不了這一關!」

「好!那就這樣,老子不幹了!哈哈!」

一旦做出了決定,雲翻海感覺整個人都豁然開朗。

經驗告訴他,這種清爽暢快的感覺,正表明他這個決定無比正確。

「娘的,這些天,太憋屈小爺了!」雲翻海仰天對著月亮,長舒了一口氣。

也難怪他憋屈。

別看他出身下層,職業尷尬,但他卻一直有著自己的驕傲。

身為草寇頭目,卻出淤泥而不染,有著正義的底線和原則,從來懲強扶弱、劫富濟貧,受到飛雲山遠近百姓的頌揚。

所以雲翻海即使身份卑賤,但骨子裡卻是很高貴驕傲的。

但沒想到,到了東華城,卻有人只要他的「肉體」,根本不在乎他高貴的靈魂,這讓雲翻海感覺很是不爽。

這幾天他有個說不出口的比喻,就是自己乾的這事情,和那些「賣身不賣藝」的青樓姐們,竟然沒有本質的不同。

所以,現在佇立靜夜之中,做出「不幹了」的決定後,雲翻海整個人都彷彿三伏天吃個大冰塊,從里涼爽到外。

這樣的暢快和高興,持續了沒多久,雲翻海便漸漸冷靜下來。

「不幹了,該怎麼做?」雲翻海想道,「直接跑?肯定不行!」

雲翻海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很清楚,自己已經知道了神俠衛的秘密,以郁愁歸那種「人死了還要補刀」的性子,只要自己敢跑,他一定會追殺到天涯海角,殺人滅口。

不僅如此,郁愁歸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底細。

若是自己孤身而逃,就算他找不著自己,還要擔心他去殘害飛雲山那些老弱病殘。

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還不如繼續演這個「神俠」呢。

所以,他絕不能一走了之。

「怎麼辦?」夜色中,雲翻海緊張地問自己。

這時候,天色愈晚。

四周夜霧漸起,那時不時吹來的夜風,也越來越清冷。

頭頂的蒼穹,也越來越深沉,原本蒼藍色的天幕,變得越來越暗黑。

於是天頂的斜月,雲邊的群星,也顯得越來越燦爛。

它們就好像天邊神秘的眼睛,在默默地俯視著大地上陷入兩難的青年,那目光幽靜,閃爍,顯得神秘而又毫無感情。

冷月星輝中,雲翻海佇立良久,卻還是沒有理清頭緒。

又過了片刻,他目光隨意流轉時,恰看到此時明亮的星月光輝下,那池塘邊假山石上攀附的藤蔓,已經枯萎敗落,即使現在已到春天,卻沒有冒出任何新芽。

「枯萎凋零,真是礙眼,」雲翻海忍不住想道,「這神俠府的園丁也是偷懶,竟不知將它們及時掃除。」

剛隨意地想到這裡,雲翻海卻忽然身軀一震,眼睛一亮,脫口叫道:「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