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還是像的。
兄弟二人離開書房，雲錚去找自家夫人親熱，雲湛則朝著清園而去，一路上，他滿腦子都是暗影堂送來的密報。
他還是不懂，堂堂皇太女，究竟是怎麼淪落到當初那種境遇的。
「七爺，你回來了。」
身姿纖細的女子朝著他款款走來，雲湛停下腳步嗯了一聲，眸光落在那張精巧惹眼的銀面之上。
他的眸光太直白，如同勾子一般，將她死死鎖定，銀霜眸中浮現起淡淡的疑惑，卻沒有半分躲閃。
「七爺為何如此看著我？」
「銀霜，」雲湛伸手，輕輕撫上面具邊緣，「我想看看你的臉。」
銀霜微微一怔，瞬息後，一言不發的將面具摘下。
一張鵝蛋臉出現在雲湛眼前，明明是極為精緻的五官，可卻被臉頰大片的黑瘡破壞掉所有美感，只剩下能夠嚇哭小孩子的醜陋和噁心。
雲湛細細打量著她的眉眼唇鼻，果然，忽略掉她臉上的黑瘡和破損，這五官跟他懷中畫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疑團解開了，可疑團卻又更多了。
「七爺怎麼想起要看我的臉了？不怕晚上做噩夢嗎？？」
銀霜垂頭，輕輕捂住左側臉頰。
這臉，丑的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不小心看到後都會覺得噁心。
現在已經算恢複的很好了，當初相遇時，她全身布滿膿瘡，臉上也無一分完好，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怪胎，竟然絲毫不嫌噁心，也不怕被傳染，將她撿了回去。
「呵，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雲湛拿過她手中的面具，動作溫柔的給她戴上，舉止親密的有些過分。
想到這兩天他的種種跡象，銀霜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他太過反常。
「七爺，最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怎麼這麼問？」
「沒~」
銀霜壓下心中的不安，緩緩搖了下頭。
他嘆息一聲，輕輕說道，「銀霜，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大可跟我直說，不必有什麼顧慮。」
聞言，銀霜手指緊了緊，抬頭看向他。
「說吧，我看得出，你心中有事。」
「我只是覺得，七爺最近變得有些奇怪。」
受到鼓勵，銀霜不再猶豫，鼓起勇氣把心聲說了出來。
「呵，」雲湛輕笑，「你是想說，我最近對你太殷勤了對嗎？？」
「……」
銀霜臉色微微一僵，不知該怎麼回應。
「銀霜，我若求娶你，你可願意嫁我？」
什，什麼？
雙眸驀的瞪大，銀霜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心如擂鼓，幾乎要跳出胸口，片刻後，她垂下眼眸，淡淡笑了一下。
「七爺莫要拿我尋開心。」
這種話，可不是隨意能說的。
「並沒有拿你尋開心，」雲湛微微頭痛，「我是說真的。」
不等她回應，他便繼續道，「銀霜，我是真心想娶你，不過，你完全可以遵循自己的心愿，不必勉強自己，我也不會強迫你。」
「我只是想把心意告訴你。」
原本，如今離他跟大嫂保證的時間還早，他沒想現在就告訴她的，但是看到那張畫像後，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問題。
他已經從小四心聲中得到了為她解毒的法子，她的臉遲早會好，若是等容貌恢複後再跟她表明心意，恐怕，她只當他是個好色之徒，圖她美色。
那他做的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為什麼？七爺心悅我嗎？」
銀霜有些迷茫。
他怎麼可能會想娶她呢？
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她如今的樣子，連她自己都不喜歡，怎麼還會有男人喜歡？
「大抵是心悅吧，我沒怎麼跟女子接觸過，也不是很懂什麼才是心悅，但我見不得你受委屈，只想你一切都好。」
他沒說的是，他也不願看到她嫁給別人。
她陪伴了他整整兩年，他早已經習慣了她、離不開她，希望她能長長久久的陪在他身邊。
以往這種念頭很模糊，他甚至沒有意識到，因為她一直都在他身邊，安靜體貼，絲毫沒給過他去意識的機會。
可被小四心聲點破後，這種念頭便如同野草般瘋長，再也抑制不住。
他是在意她的，在他心中，她要比其他所有的貴女都要重要。
「你是有喜歡醜女的傾向嗎？」
銀霜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按照正常人的眼光來看，他怎麼都不該喜歡她才是，可他竟承認喜歡她了。
雖然不是很堅定很明確，但也完全足夠。
怎會這樣？
這是她心底一直以來最為隱秘的渴望，可當真的發生後，銀霜還是覺得離譜。
他除了是寧國公的親生弟弟外，自身也位高權重，很得皇帝看中，什麼的女子娶不到？
怎麼也輪不到娶她這種容貌醜陋、見不得人的婢女吧？
「唉，你在說什麼呢？」
雲湛眉頭微蹙，「大武國比你丑的女子不知幾何，若是只要長得丑就能做我的妻子，那還真輪不到你。」
銀霜：「……」
「我已經將心意告訴你了，你可以拒絕我，但是不能懷疑我的用心，當然，也別這麼著急拒絕我，我給你足夠的時間去考慮。」
忍了又忍，雲湛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上她的臉頰。
「雖然容貌受損，但真沒你想像中的那麼丑，眼睛很美，美到可以遮住一切不足。」
美的不只是眼睛，哪裡哪裡都美！
*
次日。
前院廳堂。
雲晚檸被一陣陣刺鼻的香氣給喚醒，眼睛還未睜開，鼻子便不停的抽動起來。
【好香好香，我好像聞到了燒鵝的味道，還有紅燒豬蹄，蜜汁叉燒、蟲草鴨舌、菌菇濃湯、酸菜鱸魚、杏仁佛手、羊肉煲~】
【嘶哈，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啊啊啊，爹娘好過分，明明知道我還不能吃，還要給我聞，嗚嗚，想吃想吃，我也想吃。】
【我不要喝奶，我要吃飯嗚嗚嗚，嘶哈……】
眾人：「……」
圓桌前，聽著她不聽吞口水的喊叫聲，眾人看著滿桌的飯菜面面相覷。
以往吃飯的時候，她都由奶媽哄著，但今天奶媽家有點事情告假回去了，怕她醒來要喝奶，就把她抱了過來，卻不想，竟會是這個樣子。
眾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去看看小四。」
雲夫人從椅子上起身，朝著雲晚檸走去，她覺得小奶包剛睡醒肯定是餓了，才會受不了飯菜香味的沖襲，只要等她吃飽肚子，應該就不會這麼饞了。
「雲晚夜呢？怎麼還不過來？」
一家人齊齊的，獨獨雲晚夜遲遲不見蹤影，等他等的菜都要涼掉了，雲錚臉色拉了下來，雲晚瑤搖搖頭。
「不知道，可能睡懶覺吧。」
雲錚臉色更難看了，剛準備讓人去喊他，就見雲晚夜探頭探腦出現在門口。
「爹娘，我有點事情出去一趟，就不吃飯了，你們自己吃啊。」
「你給我進來。」
雲錚臉色黑沉沉的看向他，一副隨時暴怒的樣子，雲晚夜心中有些發怵，邁著步子縮著身子走了進來。
「爹，你喊我有什麼事？」
「不吃飯不知道早點過來說一聲？知不知道我們這麼多人都在等你呢？」
「爹我錯了，下次肯定早點過來說，不然下次你們別等我，我過來的晚了就讓我餓著。」
雲晚夜連忙認錯，笑著給自家爹順毛，他可不想被按在這裡揍。
大清早的就被揍一頓，那今天該得有多晦氣啊？
更重要的是，晚點見到朋友們，還不得被他們笑死。
「哼，出去做什麼去？」
雲錚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他幾眼，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順眼。
雲晚夜不敢隱瞞，將行程如實稟報。
「衛朝暉今日生辰，邀請了許多好友去醉香樓相聚，孩兒去給他慶生。」
【什麼，大鬧醉香樓的劇情竟然在今天嗎？】
【爹啊，壓住他，千萬別讓他出門，二哥出去就該搞事情了。】
正在吃奶的雲晚檸聽到衛朝暉和醉香樓這兩個關鍵字眼，眼睛頓時一抖，連奶都不喝了，在心中瘋狂吶喊。
眾人：「……」
雲晚夜：「……」
所有人身形一震，耳朵豎了起來。
特別是雲晚夜，他唇瓣顫了顫，心中有些焦急，不會吧，不會這麼倒霉吧？
事情又要出在他頭上了嗎？
他怎麼這麼倒霉？
小妹啊，快說快說，你最親愛的二哥今天到底會遇到什麼倒霉事情？
提早說出來，也好讓二哥我心中有個底。
【衛朝暉是二哥的好友之一，今日在醉香樓設下生辰宴，邀請了好幾個平時玩的好的紈絝子弟。】
【這群紈絝子弟聚在一起，盡情飲酒作樂，各個喝的有點大。】
【快要喝完時，遇到了跟好友一起來醉香樓的陸懷瑾。】
【二哥一向跟陸懷瑾不合，私底下沒少詆毀罵人家，跟他一起玩的幾個紈絝子弟自然都是知道的。】
【酒意上頭，幾個紈絝子弟為了討好二哥，便主動去招惹陸懷瑾，嘲諷奚落人家吃軟飯。】
【對方回懟了幾句，不料惹怒了被酒精驅使的二哥一夥，雙方便開始動手，事情逐漸失控。】
【混亂中，陸懷瑾的一個好友被打死，就連陸懷瑾也受了重傷。】
【發生人命，酒樓的人報了案，京兆尹的人迅速出現，將二哥一夥拿下。】
【能跟陸懷瑾站在一起的人，身份怎麼會差？】
【很不巧，被打死的那個是正議大夫的庶子。】
【正議大夫跟長樂侯聯合起來告了御狀，將事情捅到了皇帝面前，再加上公主心疼自己未來的駙馬被打傷，這件事情一度鬧得很大。】
【二哥被仗責一百，貶為了罪民，失手打死人的一個公子被砍了頭，包括衛朝暉在內的其餘公子，一概受罰後被貶為罪民，發配到了邊關去修築城牆做苦力。】
【此事還波及到了爹和七叔，爹被言官指責教子無方，無數官員紛紛上奏，要求皇上降旨處罰爹。】
【皇帝無奈之下，停了爹的職，將蒼雲嶺駐軍的兵權收回，罰俸一年，罰爹禁足半年。】
【……】
竟，如此嚴重？
雲夫人身形顫了顫，手中的勺子一時沒拿穩，奶水潑在了雲晚檸臉上，幸好不太多。
雲晚檸被一勺子奶潑懵了。
【娘啊，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竟然把奶潑我臉上了。】
【快點幫我擦擦，濕乎乎的好難受。】
雲夫人回過神，連忙將裝著奶的碗放到一邊，拿過帕子輕輕去擦她臉上的奶。
「對不住啊小四，娘剛才手抖了。」
【沒關係，我不會怪娘的。】
【都會有不小心的時候嘛，我很理解。】
雲夫人微微一笑，幫她擦乾淨後，抬頭看向雲晚夜。
「自從軍營回來，你三天兩頭往外跑，不是喝酒就是玩，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簡直不像話，你要是實在沒點事情做的話，就回軍營去吧，好好練點殺敵技，免得日後上了戰場拖你爹後腿。」
【對對對，娘說的對，沒事做就去軍營訓練去，成天跑外面，很容易惹是生非的，特別是今天，千萬千萬不能出去。】
【年輕氣盛、氣血方剛，一言不合就干架，干架有什麼意思？打輸了進醫院，打贏了賠錢，怎麼看都划不來啊。】
【是那一百杖很舒服嗎？還是罪民很光榮？很喜歡去修城牆？】
雲晚夜：「……」
這，他怎麼感覺自己明明還什麼都沒做呢，就已經罪加一等了？
「我贊成夫人的意見，這小子最近著實逍遙過頭，是該讓他收拾東西回軍營去。」
雲錚眯著眸子，陰森森的出聲。
愛打架是嗎？
那就去軍營打去，在外面打架算什麼好漢？
回頭他就跟裴副將說一聲，好好『關照關照』這個小子。
「爹，娘，軍營我會回去的，等年後行嗎？大哥和七叔這才剛回來，我還想多陪陪大哥。」
雲晚夜訕訕一笑，在雲晚檸那些心聲面前，他完全不敢有反駁的意見，只能在順從的前提下，儘可能的給自己爭取到最大的福利。
「是嗎？既想陪我，那今日就別出門了，正好我雙腿最近恢複的不錯，你今日便留在府中，陪我鍛煉鍛煉。」
雲晚辰微微一笑，笑容溫潤和煦，光風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