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京臉皮比城牆還厚,頂著一張風騷的臉,坦坦蕩蕩接受一堆小屁孩的目光洗禮。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
小男孩似乎被他的厚顏無恥震驚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用手指頭在臉上颳了刮。
「這麼大了還吃小朋友的零食,羞羞羞。」
一米八七的男人單手插兜,低頭垂眸,盯著還不到他膝蓋,說話牙齒漏風的小屁孩,悶笑開口。
「姐姐也是小朋友。」
小男孩轉頭看向沈涼枝。
將近一米七的身高,和小朋友扯不上半毛關係。
韓京嘴角笑意上揚,彎腰,湊近小男孩的耳朵,小聲低磁軌:
「是哥哥家的小朋友。」
他黑眸里的笑意太瀲灧漂亮,強烈的視覺衝擊,讓小男孩看呆了眼。
等他反應過來時,再次看向沈涼枝,眼裡只剩單純的好奇。
沈涼枝疑惑:「你和他說了什麼?」
韓京語氣悠緩,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拖著人往前走:
「說你是只饞貓,什麼都愛吃。」
沈涼枝咬了一個糖葫蘆:「分明是你愛吃。」
就沖他輕車熟路的樣兒,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來買。
韓京將人拖到湖邊人行道上,就鬆了手,他沒否認,一雙桃花眼低斂:
「我愛吃,可我更愛看你吃。」
沈涼枝胸口微動,嘴裡含著一顆糖葫蘆,不上不下。
韓京見她呆愣,嗤笑一聲,自己率先向前走去,留給她一個背影。
沈涼枝口腔微動,將糖葫蘆的外皮咬碎。
不愧是騷狐狸精,一天天光顧著撩人。
兩人並肩在人民公園裡瞎晃悠。
公園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全是吃完晚飯後出來散步的家人朋友。
年輕夫婦帶著一個穿公主裙的小姑娘,小姑娘拿著泡泡機在前面跑,夫婦兩人在後面小聲說著工作上的事,餘光卻沒離開過孩子。
頭髮花白的兩位老大爺,在路燈下下象棋,一堆老大爺圍觀,時不時出聲提醒,引得其他人討伐「觀棋不語真君子」。
在他們的前方,頭髮花白的老奶奶推著老伴的輪椅,長滿褶皺的兩張臉上都掛著溫馨笑意。
很尋常的景象,對於沈涼枝來說卻非常陌生。
白家莊園很大,卻只有她和白女士兩個人,白女士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出差,根本不可能有時間陪她。
她沒上過學,也沒同齡朋友,等她去了實驗室,裡面一堆叔叔伯伯,雖然待她不錯,但也隔了幾代的鴻溝。
沈涼枝抬眸,看向前方男人的背影。
她不是傻子,能感受到他的用意。
白天的事情,他雖然沒提,卻在用這樣的方式寬慰她。
韓京已經和湖邊釣魚的老大爺聊上了:
「大爺你這技術可以啊,三個白條,兩條鯽魚,一條青稍。」
大爺被拍了馬屁,樂呵樂呵:「像你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識貨的可不多。」
他看了一眼韓京身後的沈涼枝。
「帶女朋友來散步啊?」
韓京挑了挑眉,回眸看向沈涼枝:「小姑娘容易害羞,大爺您別亂點鴛鴦譜。」
雖然他否認,可大爺是過來人,眼睛亮堂的很。
他拍了拍韓京的肩膀,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夥子加油追。
韓京回了他一個「明白「的眼神。
兩人走到公園湖中心,找了個椅子坐下。
韓京掏出打火機,摩挲著滾輪:
「我以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一直活著,活成剛才頭髮花白的老大爺。」
沈涼枝盯著他在火光下越發深邃的側臉,沒有出聲。
韓京偏頭看她:「介意我點根煙嗎?」
沈涼枝搖搖頭。
男人點燃香煙,夾在指尖,妖孽俊美的五官在繚繞煙霧下有些失真。
「三個人格第一次同時出現的時候,誰也不肯讓出身體主動權,每天都在爭奪較勁,想要殺死對方。」
他語氣很輕鬆,像在講故事。
「鬧的最厲害的時候,這具身體承受不住三方拉扯,精神崩潰,昏迷了整整兩年。」
「醒來以後,我們三個終於達成一致,各退一步休戰。」
「可我還是擔心他們使陰招,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提防他們,生怕自己失去意識以後,就再也醒不過來。」
因為不知道自己還能存在多久,所以每次奪得身體的掌控權,他都喜歡去大街小巷感受煙火氣。
「做菜也好,騎自行車也好,來公園散步也好,就這樣浪費時間,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真切的活著。」
他懶洋洋叼了根煙,姿態肆意矜貴。
他說的輕巧,沈涼枝卻明白,永遠活在明天就會消失死亡的恐懼里,無疑是一種慢性折磨。
你可能今晚一閉眼,明天就再也醒不過來。
在某一個清晨,悄無聲息的死去。
韓京瞥見沈涼枝微蹙的眉,薄唇微勾。
「擔心我?」
沈涼枝沒有出聲。
韓京自顧自說著:
「在中式的教育體系里,總避諱討論死亡,死這個字,象徵著不吉利,似乎多說幾個死字,就像故事狼來了一樣,會把死亡召喚過來。」
「可避而不談死亡,並不會延緩死亡的如約而至,當它赤裸裸來襲時,毫無準備的人會陷入更大的悲痛和崩潰中無法自拔。」
他指尖微動,點了點猩紅的煙灰。
「其實死亡和出生一樣稀疏平常,對於生,我們承歡相迎,對於死,我們也應該溫情相送。」
他折了兩片樹葉。
一片新綠,一片枯黃。
「新生,成長,生病,衰亡,每個環節著構成了生命,缺一不可,只有正確認識死亡,才能更好明白「生」的意義。」
他將兩片葉子碾碎,放入土壤中。
「樹葉誕生於土壤,死亡以後,又會歸還土壤,化成肥料滋養大地,來年又孕育出新的生命。」
「人其實也一樣。」
「人誕生於一場宇宙大爆炸中,誕生於星辰,死後,又重新回歸星辰。」
沈涼枝嘴角勾起,點頭贊同:
「更何況,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人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
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
於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生命的清單》大衛伊格曼: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