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成名之路

正文卷

第368章 成名之路

苗昂溫聽著身邊校長和女記者間的相互對他的吹捧,看著四周圍觀同學們震驚羨艷的議論聲,不斷閃爍著的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校服襯衫領帶處的褪色金屬色領夾都鍍了一層亮色的輝光。

他眉頭挑了一下,摘下在自己的領帶領夾。

把這枚褪色的小配飾放在掌心,恍惚記起,這好像是他父親給他的東西。

為了做有錢的國外的遊客的生意。

苗昂溫父親也總是這幅儘力讓自己打扮的看上去衣冠楚楚的樣子,再去街上拉客。

開著一輛三手的豐田,帶絲綢白手套,一身山寨的阿瑪尼尾貨,金色的塑料領帶夾微微掉漆。

每當在酒店的大門前停下車,他都會從駕駛位下來,小跑的打開後備箱為乘客取出行李,然後遞給他們一張名片,躬身用口音拙腳的英語說道:「Sir,感謝您乘坐我的車,您和您的朋友下次想用車的時候,請打這個電話,7天24小時為您服務,全年無休。Sir。」

父親洋洋自得的將稱其為「貴族式服務」。

苗昂溫也不知道父親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一套東西。

他們家祖上八代應該都和「貴族」兩個字扯不上關係……老爹只有小學文化水平,大概是模仿的哪出泰劇里的富人區司機和一點皇帝金鋤頭似的腦補想像?

計程車司機里,有不少人覺得苗昂溫父親怪裡怪氣的模樣很可笑,對他們一家指指點點。

父親從來就對此不屑一顧。

「我拉一趟車拿的小費就夠他們拉五趟的,這些雜碎是在嫉妒。我能供自己兒子上私立,做上等人,他們的兒子將來也只能繼續開車。」

他曾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用力拍著苗昂溫的肩膀,對他說道:「你知道自然界,什麼動物最牛逼嘛?」

「是大象。大象最厲害了。」他說。

大象是緬甸的國寶,地位相當於東夏的熊貓。仰光人的傳統文化里,認為看到大象能給他們帶來好運。

甚至有的老人,敬畏大象如敬神。

苗昂溫本以為這是一場無聊的隨口談話,隨口嗯了一聲。

他那時腦海里盤算著怎麼管家裡要點錢去換個手機,苗昂溫直到幾年前都還在用那種老式的按鍵諾基亞老人機。

在緬甸學生中可能不算差。

在德威校園裡,就直接卑微到了泥土裡。

話到嘴邊,苗昂溫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父親認真鑽研出的那一套滑稽戲一樣的服務流程並非無用功,再加上很多仰光司機根本不會英語。

他們家還是積攢了不少駐仰光外企員工做為老客戶。

巔峰時候,父親出一個月車能有一千大幾百美元的純收入,很多直接就是拿的外匯,讓不少同行都在眼紅。

否則就算有助學金,他都上不起這樣的國際學校。

轉眼間。

他們家的收入這幾年在不斷下滑銳減縮水。

不是父親跑車跑的不努力,也不是他日漸佝僂的腰肢鞠躬的動作不再標準,而是時代變了。

外國人更加習慣直接用Uber這樣的打車軟體直接叫車,簡單方便。

只要在手機上點兩下,無需溝通一句話,哪個司機都能輕易做外國人的生意。

沒誰再會特意費心介紹來附近旅遊的朋友,某個會說英語服務好的計程車司機來專門認識。

互聯網下,眾生平等。

小人物的掙扎努力,在時代車輪碾過時是非常可笑的。人力車夫拉車跑的再努力,也阻止不了被汽車取代的命運。

就像他父親一句句「Sir」喊的再誠摯,也改變不了定車的人數日益減少的事實。

「兒子,你要做大象。」

「大象,什麼意思?」苗昂溫沒聽懂。

父親看上去並沒有對生活質量下降的憂慮。

也沒有像以為的那樣,對他講那些流傳在城市之間大象能帶來好運這樣那樣神神鬼鬼的民俗傳說,而是遞給他了一根香煙。

父子二人站在屋檐下,一人一根煙的抽著。

兩根煙頭似是夏日裡的熒火,在夜幕中閃爍不定。

「對,大象,非洲象。電視上說,它們的爆發力是老虎的五倍,負重能力是馬的二十倍。聽說,非洲象從出生到死亡,一生無時無刻都在奔跑和遷徙,平均一個象群每年能行進16000公里,相當於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貫穿跨越兩次非洲大陸。」

父親吐出了一口煙霧。

「每一個族群都在首領的帶領下走啊走啊,停下腳步的那一天就是死去的那一天。它們在原始叢林間行進,穿越流淌的小溪,踏過泥濘的沼澤,警惕著隨時會出現的獅子和河流湖泊旁的鱷魚,甚至天上的禿鷲。」

「成年的非洲象幾乎沒有天敵,但是它們對幼年小象的威脅是致命的。而小象則是族群的希望。」

「只有最聰明,最強大的領袖。才能帶領它們的家人走到水草豐美,氣候宜人的棲息之地。這是每一個象群綿延一生的遠征。」

「我的爺爺,我的父親,我們一生都生活在這個無邊泥潭蹣跚行進。我只讀過四年書,一輩子最大的能力就是為那些人模狗樣的有錢人開車。但你不一樣,苗昂溫,我的兒子,伱是要做人模狗樣的有錢人的。」

父親嚼著香煙,在夜色的反光下,帶著紅血絲的眼睛瞪的比燃燒的煙頭還要亮。

「我很久以前聽那些外國人聊天說。歐洲最有權力,最富裕的上層家庭都是送子女學習音樂和藝術的。所以我當時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你送進本地最好的藝術學校。」

「因為我是大象?」

「是的,我的兒子,你就是他媽的大象,那隻帶領族群走出沼澤的大象。」父親揮舞了一下拳頭。

「我努力了一輩子,到了四十歲時在點頭哈腰的給外國人開車。而你接受了我所能給予你的最好教育,你到四十歲時,會有外國人點頭哈腰的給你開車的。藝術家最受人尊敬了,你一定要做人上人。」

苗昂溫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今天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他有些想笑。

自己老爹送他上學時估計不知道。

即使在歐洲,也是有錢有名的藝術家才會受到社會極高的尊重。

沒錢的藝術家頂多去當個美術老師什麼的而已。

「父親可能只說對了一半。我沒有用四十年,只用了十八年,就得了這一切。」

苗昂溫微微眯起眼睛,對自己說道。

「我就是那隻終於走出泥潭的大象。」

今天就是他徹底的穿越叢林,把那個身影徹底踩在腳下的時候。

苗昂溫本以為他會興奮的不能自已,四周所有的一切,那種成為人群中矚目的風雲人物感覺會讓他爽到發瘋。

從踏入校園那一刻,這就是他心心念念所渴望的東西,不是么?

可苗昂溫看著鏡頭,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太輕易的成功總會讓人感到無趣。

缺乏挑戰性的無敵,又是多麼的讓人寂寞。

苗昂溫曾經把追逐那個人的身影當成人生中的里程碑事件。

他以為自己和對方很像,是好萊塢電影里的那種互為鏡像的宿敵人物。

同樣低人一等的出身,同樣的用功努力,他與顧為經就像兩頭都在原始叢林里亂撞的迷途小象。

公子千金們紙醉金迷,花前月下的富家生活,是困在他們心間,讓他們自卑,讓他們寸步難行的泥沼與束縛。

但當他真的穿越了叢林以後,回首發現,那只是廣闊天地間一個小小的草叢水灘。

格局真的太小了。

有了豪哥的幫助,整個城市都是自己的資源。

顧為經這樣的人,連成為他的對手都根本不配。

背後隨便一發力。

何止是讓他追上顧為經,還能讓自己踩的對方永世不得翻身。

「苗同學?苗同學?」

記者揮了揮手,打斷了苗昂溫的出神:「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您是累了么?我們可以休息幾分鐘,暫停先休息一下。」

「沒事,直接問吧。」

苗昂溫轉頭看著鏡頭。

此時校長那邊已經採訪完了,正一臉祥和的看著自己。

「你剛剛說什麼?」

「據了解得知,立體宇宙現代藝術中心網站和官推所發出的歡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簽約畫家加入的新聞通稿中提到。您在給他們畫廊投稿的作品集中,表現出了讓他們非常看重的『充滿奇思妙想的創新性,野性,自由,奔放和思想表達』,這讓畫廊下定決心,不惜重金邀請您這位藝術新星,成為他們大家庭的一員。」

記者翻了一下準備好的提詞卡:「我想請問苗昂溫同學,您覺得,藝術道路上是誰帶給您的創作靈感和才華橫溢的美術天賦呢,是學校還是自己的生活和思考?」

苗昂溫思考了片刻。

無視了旁邊瘋狂使眼色,對他笑得臉都抽筋,差點想要衝過來搶走話筒,替學校做招生宣傳的校長。

他微微上揚了一下嘴角,說道:「可能是我父親吧。」

「您父親也是位充滿野性的畫家么?」女記者驚喜。

「差不多吧。」

「音樂家,攝影師?」

「他是位充滿野性的司機。」苗昂溫笑笑,大大方方的把手裡褪色的廉價塑料領夾,當著攝影鏡頭的面,夾回到了領帶上。

「我是個計程車司機的兒子,我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事情。」

有採訪。

他今天沒有帶自己那個黃澄澄大金錶,綠油油翡翠牌的裝扮。

豪哥覺得玩玩可以,但這幅打扮的品味實在是太土鱉了。

身為自己推出的旗下藝術新星,這幅暴發戶的樣子上電視,豪哥覺得丟人。

他讓苗昂溫表現的樸素清爽一點。

過兩個月,等高中畢業正式準備以青年畫家身份出道了。

就把他送去韓國首爾專業美容街,從頭到腳請專家設計一個不錯的造型出來。

畢竟。

簽約立體宇宙畫廊,可不是終點,只是讓苗昂溫的身價像是點燃的火箭一樣快速上漲的一個起步階段而已。

豪哥甚至打算花重金,聘請專業的經紀人與造型師團隊,只圍繞他一個人進行服務。

苗昂溫也開始對機車,手錶,翡翠啥的沒興趣了。

他不是真的喜歡這些東西,一來咸貧乍富,沒見過希望享受一下。二來本質上,他還是很缺乏安全感。

需要這些很能直接代表財富的東西,支撐自己的信心。

現在。

當他走出自卑的泥沼,變得足夠強大以後,這些虛頭八腦的外物就變得畫蛇添足,無所謂了。

韓國畫廊的一紙十萬美金的合約,以及書畫協會新任理事的身份,比什麼有的沒的,都能給苗昂溫帶來昂首挺胸的底氣。

豪哥在他的身上下了重注。

他已經不再是顧為經的「平替」。

苗昂溫相信自己是某種更加優秀的存在。

此時此刻,雖說苗昂溫依舊黑黑瘦瘦,可他對著攝影鏡頭微笑的樣子,確實有幾分藝術新星的氣勢從他的身上湧出。

竟然在不少圍觀的女學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們覺得這位學長,不英俊,可有幾分瀟洒的意思。

「計程車司機的兒子,真是個令人感動的答案。您應該有位很偉大的父親。」

記者讚歎的說道。

「我在這裡得到一個非常重磅的消息。」

她更換了手中的題詞卡,特意戲劇性的沉默了片刻,等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好奇集中在她身上,等待著接下來的發言的時候。

女記者才用鄭重其事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說道:「不知道這位父親,當他得知自己的兒子,將會入選今年的國家美術協會,並有希望帶表國家,參加下一屆的威尼斯雙年展的時候,會是怎樣喜悅的心情。」

四周的德威學生們,剛剛都在或羨慕,或驚嘆,興緻勃勃的議論著場中的苗學長。

這句話過後。

宛如記者吐出了某種咒語。

大家一個個張口結舌的看著場內的年輕人,似是被石化失去了語言能力。

場內只剩下了一連串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威尼斯雙年展?」

「威尼斯雙年展!」

「是哪個我想像的威尼斯雙年展么?」

「老天,不可能吧。」

良久過後。

場內才有很小音量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呆掉的不知是校長,還有所有圍觀的同學。

這就像哪個小縣城高中里,聽說某某同學得了奧賽金牌,大家一幅羨慕嫉妒恨看神仙的表情。

可要是早上看新聞,看到新聞中諾貝爾獎今年的候選名單里出現了自己同學的名字,還有記者衝過來採訪。

大家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羨慕。

而是……

直接就傻掉了。

別看神仙了,這傢伙真的是外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