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你輕點!

正文卷

菱蘭被裴宥那一句涼颼颼的「出去」嚇得一點反抗都不敢,生生在房外守了一整晚。

滿心憂慮地擔心兩個主子會在裡頭吵架,她家姑娘嬌嬌小小一隻,可不得吃虧?不想世子進去之後,裡頭安安靜靜的,也不知二人在做什麼。

她正猶豫要不用奉茶的借口進去看看時,就聽到溫凝一聲帶著哭腔的嬌喝:「你輕點!」

菱蘭心下一驚,當即一張臉漲得通紅。

畢竟是跟嬤嬤們學過很多東西的,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連忙離了房間三丈遠。

她家姑娘臉皮薄,若叫她知道她聽了她的房事,會害羞的。

寅時剛過,天還未亮,世子從屋子裡出來,再不似昨夜來時那般沉戾,眉眼依舊淺淺淡淡的,卻看得出心情舒快許多。

這是……和好啦?

菱蘭早就明白了,上次她以為世子「打」了她家姑娘,其實那頸子上的痕迹,兩三天就消失得無隱無蹤,若是磕碰的,哪會那麼輕易,分明是……

親的。

兩人鬧了這許久,又是「外室」又是「和離」的,連娘家都回了,可算是和好了!

菱蘭開心得不得了,趁著時辰還早,忙去補了個眠。

一覺醒來的溫凝,可就沒那麼開心了。

她坐在梳妝鏡前摸自己的唇,它又……腫了。

紅紅艷艷,腫腫漲漲,與上次江寧的花魁之夜以後,一模一樣。

她可算是明白了,什麼蟲子咬的……

分明那夜裴宥就……親她了!

上輩子她不喜他的親吻,他也大多淺嘗輒止,二人何曾如這般……

溫凝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兩頰飛上紅霞,心驚肉跳地側過身。

她是怎麼了?

她和裴宥又是怎麼了?

難道她要就這麼稀里糊塗,半推半就地與他假戲真做?

不可,萬萬不可。

雖則她已經意識到這輩子的裴宥與上輩子的不盡相同,從前種種便不提,就說昨夜他與她說的那番話。

他同她講王宅的失火是人為,同她分析洗塵宴的幕後黑手與在王宅縱火的,可能是同一人,同她解釋他種種行為背後的原因。

這些事情,上輩子的裴宥不知道嗎?

這些解釋,上輩子的裴宥做不到嗎?

知道的吧,也做得到的吧,只是他從來不與她講那麼多罷了。

可即便與上輩子不同,裴宥到底是裴宥。一朝被蛇咬尚且十年怕井繩,她這五年都尚未過,就忘記上輩子吃過的虧了?

溫凝蹙著眉頭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

只是在江南的日子太快活,又日日與他在一起,才有的錯覺吧?

正好這段時日她要與裴宥「吵架」,與他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許就恢複正常了。

溫凝這樣想著。

但裴宥此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溫凝以為他既以梵音音為餌,還要外人以為他二人因此不和,那在大魚上鉤之前,表面功夫總要做足。

她留在溫府,他們當然也不會再見面了。

可這夜她要就寢時,裴宥又來了。

不僅他來了,還帶了徒白來。

徒白一趟又一趟地往香緹苑裡搬他的衣裳和書卷。

「你打算住我這裡?」溫凝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裴宥昨日來似乎就勘察好了「地形」,將他的書卷全放在她平日里用來練字的桌案上,徒白一走,他便極為熟稔地往桌案前一坐,和往常一樣,拿了本書在手上。

自在得跟在自己的房間似的。

「嗯。」他垂眼看書,臉色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看不到夫人,睡不好覺。」

溫凝:「……」

你這一個月不也睡得挺好?

看透溫凝在想什麼似的,裴宥抬眸望過來:「夫人不覺得我消瘦許多?」

溫凝:「……」

不覺得。

「你就不怕被人查出端倪,知道你待梵音音只是在演戲?」溫凝蹙眉道。

裴宥稍稍揚眉:「我戌時再過來,寅時便走,不會有人發現。」

也不嫌累!

溫凝本想再奚落他幾句的,可不知怎麼,許是她書桌那邊的光線不夠充足,她竟真覺得裴宥眼底有些發黑,不及往日精神。

罷了,他不嫌麻煩,就由著他罷。

反正每日戌時,她都入睡了。

不過……

溫凝躺在床上,看著屋子裡突然多出來的、不屬於自己的書卷,和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影,又爬了起來。

「裴宥,你書房裡的地龍……」她狐疑地睨著裴宥,「當真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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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私養外室一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最終以謝氏後退一步,瑞王將那外室納入府中為妾收場。

當然,那外室所生的兒子,被記在了謝盈名下,與那夏氏再無任何關係。

而瑞王這事一落幕,國公府那點私事便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原來國公府的侍衛們為那外室置辦的物品,都是按著婚嫁之禮來的啊!

那前幾月風頭無兩的溫氏阿凝已經在娘家住了半月余,說要與世子和離呢!

和離?世子巴不得和離,沒抬那外室入府,便是等著和離,給人扶上正妻之位呢!

今日溫氏阿凝的父親,鴻臚寺卿溫大人,與裴世子在皇宮內狹路相逢,險些打起來呢!

別提溫大人了,就溫家的大公子你們知道吧?半月前就已經想要找裴世子理論了,被侍衛攔著,連人的面都沒見著呢!

國公府與溫府的關係降至冰點,世子與世子夫人即將和離的消息甚囂塵上。

京城一隅,黑衣人仍舊在無人的樹林里復命。

「世子將那姑娘保護得很好,屬下遠遠探過一回,院子周圍滿是暗衛,輕易近不得身。」

「只有一回,世子身邊的顧侍衛帶那姑娘出宅子去尋世子,還因此挨了板子。」

「這姑娘到底是不是世子一直所尋之人尚不得而知,但人是四殿下送的,沒兩日,世子就給了四殿下瑞王在香椿街養外室的消息。」

「世子與溫大人之間的衝突也做不得假,今日若不是有幾個老臣攔著,溫大人就直接衝上去了。」

老者同樣一身玄衣,在夜色中幾乎不顯身形,只花白的鬚髮在月光下勾勒出些許顏色,緩聲開口道:「溫庭春向來克己守禮,能叫他失了方寸,倒是不易。」

黑衣人單膝跪在地上,並不輕易搭話。

便聽老者又道:「去查過嗎?」

黑衣人這才道:「我們有那小雅姑娘的畫像,但唯恐打草驚蛇,因此並未靠近,還不曾見過梧桐巷的姑娘是何模樣。」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不妨一探。」

「不過……」老者低低笑了兩聲,「總覺得這是那孩子給我設的一個局啊。」

樹林中吹來一陣夜風,撩起老者的長袍:「倒也無妨,少她一個不少,多她一個……更好。」

他轉過身,鷹似的眸子落在黑衣人身上:「去吧,去京畿營找個人辦這件事。」

-

「京畿營?」溫凝坐在床上,頗有些意外。

這些日子她都是照自己的計畫,在裴宥來之前早早上床,在他躺下之前便睡著。可今夜他一來,便說梵音音那邊有了新動靜。

「若過去查探的是京畿營的人,那幕後之人,豈不……」溫凝的話止住。

幕後之人本就不簡單,能叫宜春苑一夜消失無蹤啊……

可能調動京畿營的,整個大胤,屈指可數。

溫凝再睡不下去,也坐不住了,鞋子都沒顧上穿,赤著腳到了裴宥的書桌,哦不,是她自己的書桌邊。

她知道裴宥有一張羊皮紙,上面寫了許多名字,他不時會拿出來看一看。

「喂……」人剛過去,便被他撈在腿上,「你……」

「乖一些。」他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帶來一股溫熱的氣息,「地上涼。」

溫凝眨眨眼,還是想站起來,被他掐住腰:「說說話而已,我不碰你。」

說話間已經拿起溫凝想要看的那張羊皮紙:「你猜猜,會是其中的誰?」

溫凝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分散了,看著羊皮紙上被裴宥用紅筆圈出來的三個名字。

竟然是……

嘉和帝,謝長淵,和裴國公。

溫凝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又十分清楚,若那來自京畿營的探子真是那幕後之人派出來的,那或許,一直在幕後籌謀的,真只能是這三人之一。

嘉和帝一國之主,能調動京畿營自不在話下;謝長淵身為首輔,雖已是半隱退的狀態,可京畿營的令牌,他不可能假手於人;而裴國公,國公府的先祖與開國皇帝馬上打江山,他尚了公主不理朝事,可京畿營從前,是在國公府手上,裡面有他不少舊部。

可這三個人……

溫凝掃著那些紅色的圈圈,第一個排除了嘉和帝。

嘉和帝若要置溫庭春於死地,太簡單了,何須給琉球王子下毒那麼麻煩?

接著排除了謝長淵。

上輩子裴宥能坐上首輔之位,謝長淵功不可沒。他連整個謝家軍都悉數交給了裴宥,可見對其之信重,王宅失火時他恐怕都不曾見過裴宥,即便見過,又為何要殺害王氏夫婦?

最後一個裴國公。

難道裴國公覺得王氏夫婦的貧民身份,令他國公府蒙羞,因而痛下殺手?

也不可能啊。

裴國公淡泊得比長公主更像禮佛之人,他與裴宥之間也素來淺淡,上輩子到她離世前,他都獨居在國公府,全然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更何況,他與爹爹有什麼仇怨呢?

溫凝的眉毛都要打結了。

原以為只要稍有點線索,她一個多活一輩子的人,一定能瞧出端倪,可這……

裴宥側目看著溫凝一臉認真又愁苦的模樣,不由有些想笑。

原只是騙她到他懷裡來坐坐而已,不想她還真上心了。

他都沒多少頭緒的東西,她能研究出個什麼來?

溫凝卻在回憶上輩子。

上輩子王氏夫婦是真真正正地死去了,裴宥不可能不查,當年他都坐上了首輔高位,更不可能還未查到兇手。

是誰呢?

他從不與她說這些事,更不會告訴她誰是兇手。

那可以由這三人的結局來倒推,以裴宥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兇手不會有好下場。

嘉和帝在嘉和二十年病逝,謝長淵……那幾年她自己都病了,根本無暇關注謝長淵如何。裴國公是一直在國公府不會有錯,可他畢竟是裴宥的父親,就算兇手是他,裴宥也不可能將他如何。

溫凝喪氣地將那羊皮紙扔到旁邊。

想不出來。

枉她多活一世,自以為知曉很多天機,在裴宥身邊那麼多年,竟連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必急。」裴宥將那羊皮紙重新疊好,放在一旁,將溫凝又往懷裡攏了攏,「你以為他只是去探查而已?」

溫凝卻又將他推開了些,轉首看他:「他還會做什麼嗎?」

裴宥眯了眯眼,眸子里透出一抹冷戾的光來:「你說呢?」

溫凝提起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他會動手……」殺「小雅」?

裴宥將她的腦袋按入胸口:「這些日子外面不會太平,近來你不要亂跑,老實待在家中。」

溫凝心中也莫名有些不安,乖巧地點頭。

只是安靜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躺在裴宥身上,僵著脊背就要起身。

「溫凝。」這一動作顯然讓裴宥有些不悅,扣住了她的手腕。

溫凝對上他的眸子,竟莫名有些心虛。

她不知該怎麼向他解釋她對他的推拒。

氣氛正有些僵持的時候,有人敲了下房門:「公子。」

徒白的聲音。

裴宥終於放開她,溫凝連忙下地,快步回到了床上。

裴宥沉著眸掃她一眼,收斂了情緒,捋直袖口,臨走前,吹滅了書桌上的燈。

徒白在房外候著,但兩人走出香緹苑他才低聲開口:「公子,纓瑤抵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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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相當於兩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