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
博緣川菜館對面的幾家燒烤攤火爆得一塌糊塗，滿大街都是吵吵嚷嚷的叫酒聲，叫串兒聲。
博緣川菜館門口，老車和釘子坐在門口的石檯子上，檯子前的小凳子上搬著一盤花生米，凳子腿下面散落著七八個啤酒瓶子。
二人身後店裡已經打烊，只留下了吧台的燈還亮著。
釘子給小車發完信息，放下手機，抄起腳邊的啤酒瓶子仰頭猛灌一口，「師父，咱們明年夏天也在門口支個燒烤攤吧，就憑咱家菜館在附近的口碑，准能做起來。」
老車撣撣煙灰，沒好氣道：「也這麼大的人了，說話不過腦子，咱門口能幹嗎，城管環保來一圈你兩月白乾。」
早些年老車就動過這個心思，可沒辦法，他們樓上就是居民樓，不像對面是商業街。
「咋？」釘子見老車口氣不對，放下酒瓶關心道，「是不是吵架了？」
釘子早就覺得老車這幾天不對勁了，幹活的時候明顯話少了。
「沒，」老車掐滅煙頭嘆了嘆。
釘子：「那咋了嘛，想琳琳了。」
說到車琳，老車的眉頭舒展了許多，「那不天天想，打有她開始，我還沒和她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我也是。」釘子說著拿起手機又翻開老車剛才發給她的照片，「怎麼感覺幾天沒見長高了呢。」
老車湊了看了一眼，笑說，「往後就一天就一個樣了。」
見老車笑了，釘子也樂了，「說說咋了嘛。」
兩人拿起酒瓶碰了一下。
「哎，這不她馬上上初中了，家裡太遠了，愁成，冬天還那麼冷。」
釘子這次過腦子了，想了一圈，「上學的話，天不冷我送她，天冷了坐公交車唄，坐地鐵還是得倒公交車，算上路程時間還長。」
「放學的話，我去」說著釘子發現好像自己沒法去接，放學那個時間段正趕上店裡上人。
老車：「誰接路上也得花時間，不是那麼個事，中午她回不來，晚上回來還得寫作業，那鋼琴怎麼練，時間都花路上了。」
釘子：「那咋辦，琴她必須得練啊。」
老車：「說的就是這個啊，我倒是也想她學習的事不行就算了，可上次吃飯你也在，李老師說了不行，學習不能放棄。」
釘子：「老闆娘咋說。」
老車：「她意思在學校附近租個小點的房子。」
釘子：「倒也是個辦法，把鋼琴搬過去，可誰去照顧她呢，哎師父，川川家不是挺大嗎，離石坡也不遠。」
老車撇嘴：「算了吧，你姑肯定沒什麼說的，你姑父能願意？川川要高考了，能讓車琳天天在家練琴吵嗎，從一開始他就不支持車琳學鋼琴，你那會兒也小，有些事你都不知道，他當時還給我推薦了個什麼他朋友開的書法班，說女孩子學個毛筆字就行了。」
釘子急了：「他算個幾把，我見他就煩。」
老車厲聲：「喝多了？」
釘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抖了抖眉毛。
老車轉過頭，片刻，「這店咋開起來的，心裡別沒點數。」
釘子一聽這話又有點不服了：「不都還給他了嗎，再說這些年逢年過節送東西哪次少了他，他一整帶一群人來吃飯，買過單嘛他？」
老車：「那他不是我姐夫嗎？」
釘子：「你把人當姐夫，人把你當小叔子嗎？」
老車撲哧一聲：「那他媽的叫小舅子，瓜皮。」
釘子：「哦。」
爺倆又碰了一個。
「釘子，別對你姑父那麼大意見，」老車回想著這些年的往事，「他人是個好人，對你姑也沒的說吧，他人就那樣，就那個勁兒不討人喜歡，不會說個話。」
「再說他們趙家人不都那個樣，你姑現在多少也沾點那個勁，咱也不說走投無路了，沒必要考慮，就是他們主動提這個事我心裡都不願意，你還以為。」
聽著老車說這話，釘子好像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什麼，「前天中午你拎著東西去哪了？」
老車：「我拎什麼東西。」
釘子：「那柜子里的酒盒子和煙我上午幹活還在，中午睡一覺下午就沒了，你不下午出去了嗎。」
老車一哽：「我買菜去了啊，那周老三的東西，臨時店裡放一下。」
「哦。」釘子摸起煙盒抽出兩根煙，他明白了，難怪這兩天悶悶不樂的，原來是小舅子被姐夫傷了。
爺倆點著。
過了一會。
老車：「別給車琳說。」
釘子：「說啥，他又不認識周老三。」
一頓，「租房子吧，中午我去給她做飯，晚上輪流陪唄，吱吱這邊也得有人。」
老車：「再說。」
釘子：「馬上開學了。」
老車：「把你自己整明白，晚上炒得那個腰花是啥，老得硌牙，別整天有點時間就知道刷手機。」
釘子撇過頭，吧嗒幾下嘴，一時間夾在手裡的煙都沒有味道了。
就在這時，釘子的手機屏幕亮了，一條QQ回覆。
琳琳：已經到了，剛洗完澡，你到家了嗎？
釘子隨手拍了個小視頻發了過去：喝酒呢。
琳琳：哦
釘子：還有37分鐘
接著一個小熊貓吃竹子的表情發來，釘子看著手機屏幕樂呵起來。
釘子：先別睡
琳琳：我不睡
「師父，明天咋過？」
「想著呢。」
——
讓時間暫時回到小車拿著衣服走進衛生間那一刻，李安群里一聲令下，四號鋼琴教室全員忙碌起來。
除了小北被安排留在房間里「穩住」小車，剩下的人都來到樓下大堂集合。
為了給小車辦這個生日會，李安特意拜託老闆提前準備了橫幅氣球貼紙檯布蠟燭，蛋糕是他自己提前定的。
在老闆和前台小姐姐的幫助配合下，大家用最快的速度開始布置茶座區域的吧台。
劉豐瑞、王小虎、馬可三個小男生負責吹氣球。
陳璇、季洋、前台小姐姐負責用卡通貼紙和檯布裝點吧台。
李安和老闆負責找地方掛橫幅。
「李安，一會你和陳璇推蛋糕車吧，我來彈琴。」
「我衣服都沒換，你不讓我彈。」
「我說你剛才怎麼不換衣服呢，行。」
「橫幅是不是有點歪？」
說著兩個男人退後幾步評頭論足地打量了一番，好像確實有點歪。
返工。
就在二人返工的時候，渾然不知一切的小車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
「師姐呢？」小車不見季洋。
床上小北拿著手機頭也不抬，「去找老師了。」
一聽老師還沒睡，小車心裡就有數了，心思都到了老師那裡，她也沒察覺到小北哪裡不對勁，雖然按說平時小北見她洗完澡出來都會放下手機跑來和她小小「親昵」一下。
將換掉的衣服疊好放回行李箱，小車走到床頭拿起手機，看到釘子發來的QQ信息。
釘子：到哪了，咋不說話
小車快速回覆：已經到了，剛洗完澡，你到家了嗎？
接著釘子發來一條小視頻，看到地上七零八落的酒瓶子她有點不開心，昨天晚上兩個人就在喝酒，今天又喝。
可緊接著釘子發來的信息又讓她忍不住想開心，再過37分鐘就是她的生日啦。
她就知道釘子肯定不會忘記她的生日日期，雖然出發燕京之前她已經過過生日了。
釘子說讓她先別睡，她當然不睡，她還有件事要做。
洗澡的時候她還在猶豫到底做不做，現在得知老師還沒睡，她得抓緊時間準備好。
見釘子不回信息，手機一扔，小車拉開書包翻了起來，其間小北偷偷用餘光觀察，心說琳琳在幹什麼。
忽然小北就見小車從書包里掏出了本子，小北恍然大悟，卻忍不住問：「琳琳你不是寫完了嗎？」
小車點頭，「我要去交給老師。」
這一下可把小北弄慌了，老師根本就不在房間啊！
連忙放下手機，「老師都要休息了，」小北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可以明天再交給老師嘛。」
「就一分鐘，」小車說著已經開始向門口走，「等師姐出來我交給老師就回來。」
這可怎麼辦？小北急中生智，直接啟動了計畫的最後一步，「琳琳你等我去下衛生間，我自己一個人待在屋裡害怕，我想和你一起去。」
「嗯吶。」小車想著等師姐回來她再去也不耽誤。
小北慌忙地捂著肚子跑到衛生間，第一時間給季洋師姐打去電話。
樓下正忙活的大師姐剛接起電話，電話就被掛斷，正納悶著收到小北的信息。
「老師！琳琳要去找你。」
李安放下手裡的活，「不慌，」眼見現場也布置得差不多了，「我上去先看看，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季洋：「我也上去。」
電梯里，李安看了小北發給季洋的信息，心笑小北還挺快。
「一會你回去之後，讓車琳自己過來，然後你給小北再交代一下，還是原計畫。」
「明白。」
出了電梯，李安回到房間打開燈，坐到老闆的鋼琴前等待起來。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
李安起身開門，門拉開就看見一個可愛的小腦瓜。
「老師~」
「喲呵，怎麼了？」裝作很意外的樣子，李安將門拉開，就見小車遞來一個小本子，順手接過，「這是什麼意思？」
小車任務完成，後退一步雙手背向身後，略有些羞澀道，「我的作業。」
作業？李安一時間還真沒想起來他給車琳布置了什麼作業。
接著，「老師晚安！」
「站住。」叫住轉身就要跑的小車，李安轉身進了屋：「進來，我還有事找你。」
來都來了，還能讓你輕易跑了？
小車跟著老師進了屋，第一時間她驚奇發現酒店房間里居然會有鋼琴，第二時間她發現陳老師不在。
「陳老師下樓買東西去了，坐。」
小車就近坐到床邊，坐下就問老師，她猜老師應該要和她說小肖賽的事，可老師並沒有說。
「馬上開學了，自己有什麼想法嗎？」
沒太多想法，小車嘿嘿笑道：「練琴，上學。」
李安：「這和之前有什麼區別，初中生了，具體點。」
小車這次收起笑容：「認真上學，認真做作業，練琴。」
李安：「知道接下來的初中三年你要練多少本作品嗎？」
一說這個小車可來勁了，可她哪知道自己要練多少，當然是越多越好咯。
李安：「猜猜。」
小車想了想：「六本。」
李安低頭看了眼聊天群信息：「再猜。」
六本多了？小車她剛才的想法是一學期一本，這樣的話初中三年不就是六本嘛，又想了想：「四本。」
李安沒接話，「總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這三年你要練很多東西，會很辛苦。」
小車不怕辛苦，「老師我不怕。」
李安笑笑翻開手裡的本子，想起了她答應小車的事情，連著翻了四頁後說道，「嗯，夏令營期間提交了四篇作文，那按照約定，我要教你四個技術。」
小雞啄米般地連點三下頭，小車滿眼期待，這就是她要在今晚來到終極目的！
雖然但是，可她還真有點擔心明天老師「不認賬」了，因為夏令營截止的日期就是今天。
可以說她這些天利用一切時間在寫作文，寫老師，寫遊記，寫音樂會，寫包餃子，什麼都寫。
現在好啦，得到了老師的驗收答覆，她可以安心等待了，除了冬天要交自己震音，老師還會交自己什麼嗎？
小車忍不住浮想聯翩。
李安再次看了眼群里信息，大家已經準備漫筆，見時間差不多「糊弄」過去了，便下了逐客令，「回去睡覺吧，本子我先留著，等下節課我告訴你咱們要學什麼技術。」
下節課還要好久.不過小車是個聽話的孩子，乖巧地說了聲「老師晚安」，然後就老老實實地朝著門口走去。
就在這時，「小車。」
小車轉頭就見老師看著她露出微笑。
「生日快樂。」
小車一怔，老師竟然記得她的生日
錯愕的喜悅瞬間爬滿孩子的臉。
李安望著這一幕在想自己是不是為了試探孩子搞得有些過分了呢，接著搖頭笑笑，起身送客，「去吧。」
在老師的陪送下，小車幸福離去。
李安就站在屋門口，望著小車拐彎進了左側樓道，掏出手機在群里@所有人：準備。
發完信息，他隨手將插在門口的房卡從卡槽里抽出和手機一起轉進褲兜，接著輕輕將房門關上快速向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