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他晚上專門提前來到了老師家。
老魏開門，「進來吧。」
李安進門，把手裡的盒子放到了門口的柜子上，換了拖鞋跟著老魏進了屋。
一個半小時前，李安帶著孩子們摸索了一番，接著宣布排練結束，然後匆匆回家拎著東西就趕過來了。
「安安來啦。」梁蕙蘭從廚房走出。
李安：「師娘。」
梁蕙蘭高興：「和你老師說事去吧，再過半小時咱們開飯，燒餅燉魚。」
李安嘿嘿：「師娘辛苦。」
梁蕙蘭離開客廳，老魏讓李安繼續說，剛才在電話里他也沒有聽太明白。
「老師您先聽聽今天下午的錄音。」
李安用手機播放今天下午最後一遍合奏錄音，接著把近日來的集訓情況仔細地講了一遍。
「進步很大。」老魏聽完李安的講述點點頭，「清楚多了，節奏，句子，層次，現在都有了，你還不滿意？」
李安：「您覺得還行？」
老魏：「沒什麼問題，這高水平合奏了。」
李安：「那明天您打算給他們講什麼？」
老魏：「我本來想著想聽聽看，誰知道你今天就跑過來了。」
李安：「老師，我是這麼想的，我想能不能幫他們統一下音色。」
老魏前後一結合，聽明白了：「你現在也是咱們蓉城的名師，這問題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李安：「所以我這不趕緊來了嘛，您要也覺得是胡鬧，那我就真沒別的辦法了，反正我已經給陳燕趙打招呼了，指導老師填的您的名字。」
老魏皺眉：「你這是真胡鬧了，趕緊給人說清楚。」
李安：「本來就是嘛，我這點東西不都是您教的，再說孩子們都盼著您明天給他們指導呢。」
老魏無奈：「你啊。」
李安：「您老要是也沒辦法，那也就只能這樣了，反正我已經儘力了，老師也知道我後天有演出，這幾天為了七重奏我天天熬夜。」
老魏：「你小子少來這套，趕鴨子上架啊。」
李安齜牙：「我可沒說。」
老魏沉吟片刻，「演出都準備好了？」
李安：「嗯，就看後天現場了，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老魏點點頭：「你再放一遍我聽聽。」
李安：「好嘞。」
「你等等，」老魏起身掀開鋼琴上的紅布，露出一個音響，「用這個放，正好幫我研究一下怎麼放音樂。」
李安跟著湊了過去：「藍牙音響？您還挺時髦。」
「馬昱他爸那天過來看我，捎了個這麼個東西，你要喜歡你拿走。」老魏真不需要這玩意。
「那我能拿么，老師您插上電。」李安研究片刻打開藍牙配對，很快便配對成功，「老師你看，這連接上就能用了。」
音響滴的一聲，閃了下藍光。
李安點擊播放錄音，鋼琴的聲音一出來，整個客廳都在震動似的。
老魏：「好傢夥，這玩意看著不大，勁不小。」
「那您說的，」李安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牌子的音響，但音質是真好，「人家長送來的，能差了嗎。」
隨著音樂開始，師徒二人不再閑話。
李安也在第一時間拿出總譜，「老師。」
老魏接過譜，帶上花鏡跟著看了起來，聽著耳邊蹦蹦作響的低音，問：「你彈得齊七聲部。」
「車琳彈的。」李安如實回答，「solo是季洋彈的。」
老魏點點頭：「季洋進步不小，她暑假也沒閑著吧？」
李安：「比她準備文化課考試那段都辛苦。」
老魏嗯了一聲：「你彈得二。」
李安：「嗯。」
老魏：「中提琴一部誰彈的。」
李安：「劉豐瑞，就是藍天杯彈小奏鳴曲那個。」
老魏：「他也還可以，大提琴二也不錯。」
李安：「哈？」
老魏：「哪個孩子彈的？」
李安沒想到王小虎這個兔崽子還能得到這等評價，他真沒覺得，「就上次蓉城杯，您還問我那個女家長，那是她媽，他就是坐您旁邊那個。」
「嗷，」老魏三想起來了，「那孩子看著就機靈，是不挺淘的。」
李安：「現在好多了，以前成天挨訓，他現在還和秦勇學單簧管，和我一個同事學聲樂。」
老魏：「這是要全面發展。」
李安：「小崽子還想學指揮呢，只不過被我壓著呢。」
老魏：「剩下兩個聲部稍微差點。」
李安：「我也沒辦法了，再逼也逼不出什麼東西，畢竟孩子本身的程度在這。」
老魏：「我不是這個意思，一開始我就說了，已經非常好了，你聽這個小細節，都不像幾個孩子合的，我真沒想到錄音過來這才幾天，可以說已經脫胎換骨了。」
李安：「所以哎，可能也是我的問題，總想著能讓他們再好一點。」
老魏：「老師都一樣，不用自責。」
這時廚房傳來一聲開飯了。
「老師我先去，」說著李安起身，揚起嗓門，「來咯師娘！」
飯間李安陪兩位老人聊了聊家長里短，逗得兩位老人咯咯笑得不停。
飯後梁蕙蘭約著隔壁單元老趙媳婦去遛晚，把空間留給了師徒二人。
師徒二人又是一番研究，最後老魏問李安到底還想要什麼。
李安又把他關於合作意識和統一聲音的想法說了說，「老師，您說我是不是角度偏了。」
老魏：「怎麼說呢，你說的那些個局部問題確實存在，但是鋼琴重奏和弦樂重奏他根子上是兩樣東西，你要過分去追求弦樂合奏效果，那肯定達不到，林郎來了他也不行。」
「而且你選的又是這麼一部作品。」
李安：「我來的時候也在想這個問題，確實，這要是一首進行曲風格的作品就好了。」
說著李安自己也想通了，不折騰了，現在已經很不錯了，利用剩下的時間再打磨打磨細節，別再折騰孩子們了，搞不好再適得其反。
合奏意識和音色統一本質就不是同頻的東西，是他天真了。
李安：「老師，就這樣吧，明天我帶孩子們過來您再聽聽，還有那個音樂廳啊，明天您給他們聽完我還想再用一下，大概用到晚上七點。」
老魏：「你用就是，我已經打好招呼了。」
李安：「那老師您也休息休息，我趕緊回去了，家裡還有點事。」
老魏：「你走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來了再說。」
從柜子里拿出兩條煙，老魏送李安到門口，李安推辭道：「老師您別，我不可能拿的。」
「拿走拿走，晚上早點睡。」連推帶搡的把李安退出，老魏回到客廳坐繼續拿起總譜。
李安最後也沒給他教會怎麼用藍牙連接，也沒把今天的錄音發給他，於是他就用耳機聽著李安那天發給他的錄音。
都一樣。
邊聽邊琢磨，他剛才沒和李安說，怕李安晚上回去又熬夜，畢竟馬上演出了。
他心裡的想法是，既然鋼琴重奏所需要的意識和弦樂合奏的意識有本質區別，無法有效模仿，那為什麼不能拋開弦樂？
鋼琴也有鋼琴的觸鍵特色，如果能把鋼琴本身的特色體現出來，那不更契合夏令營的主題。
而且李安所要的音色統一，換一個角度，不就是觸鍵的事兒么。
拿著錄音反覆聽了又聽，還真讓老魏聽出了點想法，或許他還真有個辦法能讓李安實現想法。
也不算是他的辦法吧，是孩子們在演奏中展現的聲音，以及李安一直以來的教學方式給他提供了一條思路。
他打算圍繞著這個思路做做功課，明天讓孩子們試一試，讓李安再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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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拿著煙回到家，陳璇問他煙哪來的。
「老爺子硬塞給我，估計是聽說我給林彥送了東西，心裡過意不去。」
說著話音一轉，「東西都收拾好了？」
陳璇：「收拾好啦，累不累？」
「你說，」李安是一點都不累了，剛才車上和陳璇說了晚上的事情，說完他整個人也徹底輕鬆了。
陳璇：「不累的話，陪我過過曲子吧，估計接下來你也沒時間了。」
李安：「好，要不我們直接去昱東吧，五首曲子全部來一遍。」
陳璇：「別了，回來都幾點了，你就陪我把莫扎特過一遍，剩下的曲子我挑挑你幫我彈彈。」
說著陳璇就拉著李安往書房走，搞得心裡挺愧疚，按理這幾天他應該抽時間好好陪陳璇。
音樂節已經開始五天了，兩個人還沒有正兒八經地聽過一場，陳璇大後天一早就走了。
「好啦，」陳璇知道李安在想什麼，「月底我們出去旅遊吧。」
李安：「想去哪？」
一般情況下，如果你的音樂老師有假期，那大概除了過年就是每年八月二十五號到九月二號這一周。
陳璇笑：「隨口一說，我哪也不想去，趕緊對音。」
小米老師下半年只想搞錢。
對音結束，琴笛先後響起。
乍一聽，絲毫不比音樂節現場差。
合完莫扎特，李安讓陳璇等一下。
他給季洋發了條信息：通知大家明天下午一點半昱東樓下集合，上午休息一下。
放下手機，「下一首合什麼？」
陳璇：「梅爾卡丹特。」
李安從譜架抽出梅爾卡丹特的鋼板譜。
時間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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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感覺實在不要太爽。（×）
次日早，六點五十九，距離鬧鐘響起還有一分鐘，李安睜開了眼。
兩人簡單吃了點東西，陳璇出發上班，八點李安給楊慧和王其春上網課，十點結束也前往昱東寫字樓。
原本他計畫是今天上午十點半繼續排練，但是在經過昨晚和魏老師的交談過後，他覺得沒必要讓孩子們這麼緊了。
於是就讓季洋通知大家上午休息一下。
結果據後台顯示，上午孩子們都沒閑著。
利用十一點到一點兩個小時，李安在八樓音樂廳練了兩個小時琴。
就掐表過了兩遍k.414，剩下的時間他都在連音階琶音。
彈到手熱之時，他就停下降降溫。
他稱之為情緒積攢，明天晚上就要上台了，他可不想上台前把太多情緒消耗在台下。
一點一刻，他準時下樓。
等了大約不到二十分鐘，所有孩子都到了。
便利店門口，李安把孩子們聚集到一起，「季洋，一會我帶車琳劉豐瑞，你帶小虎馬可小北，咱們各打一輛車。」
季洋：「好的老師。」
接著李安環視一圈，「知道一會兒要帶你們見誰嗎？」
王小虎：「師爺唄。」
李安：「就你聰明？」
一頓，「你們幾個聽好，一會見了師爺都機靈點，嘴巴都甜一點，說點好聽的話，讓你們師爺開心，明白嗎？」
眾孩：「明白。」
王小虎拍拍胸口：「老師你放心，這事交給我。」
李安：「得了吧，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一會兒少說話。」
王小虎撇撇嘴，小聲嘀咕道：「我又咋了。」
眾孩笑。
李安：「少說多聽，ok？」
王小虎：「嗯嗯嗯嗯。」
李安：「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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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車先後抵達蓉城音樂學院南門，路上李安好秦勇又確定了下時間。
幾個孩子已經來了不止一次紅樓音樂廳，無須老師帶路，一下車就一個個興沖沖地朝著音樂廳台階跑去。
結果被保安攔住：「哎哎，幹什麼的。」
李安忙上前解釋，保安一見是李安，立馬賠笑放行。
接著幾個孩子都不敢造次了，乖乖跟到了老師身後。
李安藉機敲打：「去了燕京你們繼續這樣。」
身後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吐了吐舌頭。
師生一行七人順利來到音樂廳，
「好涼快！」
工作人員接到魏老師的通知，提前把空調打開了。
小劉第一個跑上舞台，坐到第一台鋼琴前嘚瑟起來。
「噹噹噹，」一組聽起來像是切分音的節奏從小劉指下蹦出，接著是一道很有情調的旋律響起。
還挺好聽，王小虎被小劉這一手所吸引。
孩子們紛紛看向舞台。
可就在這時，小劉停下來了。
「你咋停了？」王小虎問。
小劉裝逼地淡淡說道：「就這樣吧。」
王小虎呵呵：「你是就會這一段吧。」
小北問小劉這是不是爵士曲，小劉點點頭：「嗯吶，車神給我扒的譜。」
李安很意外，也很納悶，他意外的是這段譜子不好扒，他納悶的是這譜子網上沒有嗎?
「劉豐瑞，網上沒譜？」
劉豐瑞哭訴：「老師我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啊。」
李安又看向小車：「那你從哪給他扒的。」
小車：「視頻的背景音樂。」
李安無語，好歹你們老師我還健在，要譜找我不行嗎。
服了。
搞得可憐巴巴的，還視頻背景音樂去扒譜子。
「這曲子叫秋葉，autumn leaves一搜全是鋼琴譜。」
說著李安走上舞台，「而且你開頭的節奏都不對，劉豐瑞，重音位置錯了。」
坐到鋼琴前，李安抬手落指。
兩組短促卻帶著慵懶味道的和弦從響板頃刻傳出。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