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李安的解釋，老闆明白了。
不是他腦記憶里的那部作品，而是一部新作品。
老闆敏感地意識道：「演出過嗎？」
李安：「還沒有。」
老闆接著又問：「是委託作品嗎？」
李安：「算是吧，當時想給學生再錄一首重奏，曲子選定了這首維瓦爾第，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譜，然後我聯繫了一個在國外的朋友，是她又幫忙聯繫了一個作曲家做的改編。」
老闆：「你們已經錄過了？」
李安：「剛錄完。」
老闆：「方便發給我聽聽嗎？」
李安：「我還沒拿到音頻，一會兒我問問錄音師，孩子們只練了三天，錄得也比較匆忙，正好幫我聽聽效果。」
老闆：「好，李安我這來了個電話，晚上我再找你，你下午抽空把學生的信息統計一下發給我，趕晚上發給我，具體微信發給你。」
李安：「陳老師您忙。」
結束通話，李安收到了老闆的微信。
『學員：電子版兩寸藍底照片，身份證正反面照片，聯繫方式，音樂會表演曲目。』
『家長：身份證正反面，聯繫方式。』
李安掃了一眼，將這兩條信息轉發到家長群。
李安：麻煩各位下午四點之前將以上信息統計發到群里，咱們每個孩子都有一次和大師同場表演的機會，曲目就是他們這次錄音的作品。
小季秒回：收到。
馬可媽媽：收到。
家長們陸續回覆收到。
小劉爸爸更利索，不到三分鐘就把小劉的嘻信息好發在了群里。
小劉爸爸：@李老師，您看是這樣嗎？
李安仔細檢查一遍：沒問題。
小北媽媽：@李老師，白底照片可以嗎？
李安想了想：也沒說一定要藍底照片，先用白底吧，如果到時候不行咱們再照一張。
李安：有什麼問題你們留言，我這邊要上課了。
放下手機之前，李安給老邊打了個電話，老邊沒接，他估計老邊在忙。
於是他給老邊發了條信息：邊哥，分軌那版錄音你先發我一下。
五分鐘後，門外閔振敲門。
「進。」
「嘿嘿，老師下午好。」
「我看著你這頭金毛就好不起來，哎我真挺好奇，你們學校老師也不管你們嗎，就讓你們燙頭染髮？」
「老師，您誤解我了，頭髮是暑假燙的，開學我就染回來了，平時我在學校可是品學兼優的模範。」
「呵呵，來吧模範，音階。」
閔振來到藝考部的第四節課，開始。
節拍器響起。
-
從綜合能力上來講，閔振比趙偉達要強。
強在有童子功，強在讀譜快。
閔振小學二年級開始學鋼琴，一直學到初二考完十級就不學了，後來高一又撿起來，為了考大學。
這也是李安當時選閔振的原因，閔振底子是可以的。
但問題也在底子上。
彈奏不規矩，小毛病多。
比如彈著彈著手握就塌下來了，有時連自己摺紙都沒有發現。
所以在對於閔振的教學計畫里，李安要在頭三個月，也就是十月之前，幫閔振把這些問題改掉。
只要改掉這些毛病，閔振留兩個月準備藝考曲目綽綽有餘。
「不錯。」
閔振彈完音階，李安關掉節拍器，給予肯定道，「音階這周下去繼續這麼練，速度可以適當再提快五到十拍。」
「練習曲。」
李安給閔振布置的月考曲目是299的第一條。
閔振輕吐一口，呼吸間開落指開始演奏。
噹！
第一拍，左手一組紮實和弦落下沒有問題，右手緊隨其後下行音階跟上節奏也沒問題。
可就在第二拍，李安叫停：「大拇指用力了，就是個弱位置的音，你這麼彈節奏就亂了，不用往下聽了。」
閔振汗：「老師，還重嗎？」
李安來到鋼琴邊：「重，你別想那個落的動作，你一想它就得凸出來。」
閔振：「我也沒想啊。」
李安：「那你再彈一遍我看看。」
噹。
閔振又來了一遍，不對。
一遍不甘心又來了一遍。
更不對了。
他明明在下面練的好好的，怎麼被老師說了一下拐不過來了，連續兩遍右手大拇指的FA都從拍子里跳出來了似的。
李安一看：「這裡的問題是你的手腕沒跟上，本來就要轉指，大拇指是支點，你手腕再不跟上大拇指就得被動受力，你這次手腕積極點再試試。」
閔振再一試，手腕微微向右那麼一帶，整個下行音階立馬就通暢了。
李安：「以後這種問題別再讓我說了行不行。」
閔振嘿嘿一笑：「老師您放心，我這周回家吃點腦子補一補。」
李安樂：「行了，繼續吧，類似的地方一個道理。」
琴聲再起。
閔振一邊彈著，李安一邊注意著鍵盤上的雙手，一遍下來沒再出過這種問題。
李安：「明天考試就這個速度，不要再快了。」
閔振：「好的老師。」
李安：「翻到第七條。」
299第七條有點難度，是一條針對左手的練習曲，正適合閔振目前左手較薄弱的情況。
「先看左手，第一個音一定要從上到下地放下去」
閔振也知道第七條是自己的薄弱環節，跟著老師的講解認真聽了起來。
-
轉眼一個小時過去。
下課。
「回去先練，下節課我聽聽，其間有什麼問題你隨時找我。」
「好的老師。」
「閔振你反應快，這是你的優點，但是下去練琴的時候注意反覆的過程，需要錘鍊的地方不能一遍彈好就過去了，要加強鞏固，做到拈手即來不出錯才算是把問題解決了。」
【閔振的師生指數提升至47】
「老師我記住了。」
「等等。」
閔振回頭，「老師？」
李安：「你先別急，我問你點事，你和高深是一個學校的吧？」
閔振：「是，我倆都是藝術班的。」
李安：「同班同學？」
閔振：「老師，您是想問問我他什麼情況是吧？」
李安：「嗯」
閔振頓了頓：「其實我也不知道，高中兩年我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也沒見他和誰走近過，他這個人好像天生就這樣，誰也不搭理，我們班主任都習慣了，就跟班裡沒他這個人一樣。」
李安：「他文化課怎麼樣？」
閔振：「文化課很屌，每次大考都能保持級部前二十。」
這樣啊，李安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閔振好奇問道：「老師，他和你上課的時候什麼樣啊？」
李安：「和你們一樣，沒什麼區別，去叫他吧。」
-
了解了高深在高中的情況，李安反倒沒什麼擔心的了。
有的人天生就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意與人交流，這沒什麼問題，李安上高中的時候班裡也有這麼一個同學。
高深琴彈得好，學習也好，聽起來也不是惹事的孩子，那麼作為老師，李安覺得自己也沒有別的必要去過多給予關注，搞不好適得其反了。
孩子既然能邁出校門來到這裡學習音樂，那說明在接觸外界這件事上，孩子本身沒有什麼心理障礙。
他按部就班給高深上課就行了。
不過話雖如此，教了這麼多孩子，高深還是唯一一個和他上了三節課還沒有出現在潛在生源列表的學生。
換句話說，高深的師生指數目前還沒有達到1。
但是這好像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教學。
或許他應該換一個角度來審視師生指數存在的意義了。
「噹噹噹。」
「進。」
「李老師。」
高深推門走進教室，李安點點頭，「來吧。」
肖邦革命練習曲，高深本次月考的曲目，也是李安招生那天對方演奏的曲目。
「噹！」
一記強力和弦，李安注意到對方落指控鍵的那一瞬，便清楚對方已經把他上節課之處的問題解決了。
真不錯。
-
高深的程度被李安劃在了楊雙羽這一檔。
原因無他，天賦在那放著呢，演奏也規矩。
雖然他不知道高深之前跟哪個老師學的，但他得說路子還是正的，就是彈奏的曲目範圍太窄了。
無傷大雅，是個有潛力的好苗子。
從目前看來，高深想在藝考前超過楊雙羽基本沒可能，不過提升一個大段位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就看這個孩子能下多少功夫了。
給聰明的孩子上課，時間如流水，沒什麼感覺就到點了。
「明天考試的時候速度再慢一點，求穩。」
高深：「嗯。」
李安：「這幾天回去摸摸月光第一樂章，下節課我們開首奏鳴曲。」
說著李安從鋼琴上抽出一份譜子，剛要遞給高深，高深說：「謝謝李老師，我有月光奏鳴曲的譜子。」
「行。」李安不強求，隨手把譜子又放到了琴板上，接著輕聲叮囑：「有問題隨時聯繫我，下節課帶著譜子過來。」
高深收起譜子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李老師，我後天想請假回家一天。」
後天還要考小三門啊，李安：「周五你就可以回去了，很著急嗎？」
高深點點頭。
李安：見狀也不便多問：「周內請假需要陶老師簽字，你去找他說明情況，我這邊沒問題。」
高深：「好的李老師，李老師再見。」
說罷高深轉身離去。
高深離去後，李安給桃子發了條信息：陶老師，高深剛下專業課，給我說後天要請假回家，我讓他去找你了，麻煩你和他家長溝通的時候帶一句，他最近進步挺大。
片刻，桃子回覆：收到。
八萬一：辛苦。
退出桃子的聊天界面，李安先打開徐麗的聊天界面。
半小時前徐麗發來一份文檔。
點開文檔，李安一看，心裡那叫一個舒坦，包括徐麗自己和季洋在內，七份待提交的夏令營人員材料整整齊齊列在他面前。
這不省得他再整理了。
瞧瞧這家長代表，優秀。
還有小北的兩寸藍底照片，他估計小北媽媽利用他上課的時間帶小北去重新照了。
妥了。
李安回覆徐麗：謝謝徐姐，辛苦辛苦。
接著他又在群里@所有人：收到。
也沒再檢查，李安把幾個孩子的照片和身份證存到了相冊，他估計以後還用得到，隨後把徐麗整理的文檔文件發給了老闆。
以及孩子們的報名費用匯總。
下班。
-
回家的路上，他收到了老邊發來的合奏音頻。
他從包里拿出耳機。
今天再一聽，感覺和錄音那天完全不一樣了。
大概是錄音那兩天他已經麻木了？
聽著此刻耳機里的鋼琴重奏，他心說這是他們錄的嗎？
也太好聽了吧。
八萬一：邊哥，這是後期處理過的嗎？
煙斗：哪有時間啊老弟，別急，等我忙完這段時間給你好好修正一下。
一旁陳璇：「怎麼了，樂什麼呢？」
李安分給陳璇一個耳機，陳璇戴上耳機聽了幾小節，不解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李安：「不好嗎？」
陳璇：「這不就是分軌那版嗎？」
李安：「不是，你不覺得很棒嗎？這不是後期過的。」
陳璇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我知道，就是很好啊，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說特別好特別好，結果你非得說我在安慰你。」
李安嚴肅臉：「我有嗎？」
對此陳璇又好氣又好笑，「你沒有。」
錄音結束那晚，李安快把她折磨死。
李安問她下午的合奏到底錄得怎麼樣，可無論她怎麼說實話，李安都會說，你在安慰我。
然後過一會又過來問——下午的合奏到底錄得怎麼樣。
李安磨人的一面她算是見識了。
「晚上給你做孜然羊肉。」李安心情大好。
「肉都沒拿出來，別折騰了，晚上簡單訂個外賣吧。」陳璇不想浪費李安的時間。
外賣？聽到外賣兩字，李安心裡警覺起來，嘴上卻淡然道：「簡單可以，別定那家鴨血粉絲湯就行。」
「那你自己定！」陳璇氣憤地抽出手，明明那麼好喝！
李安就等這句話呢：「我愛你。」
陳璇最近大愛的那家鴨血粉絲湯，對李安而言，太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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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吃鴨血粉絲湯，一個吃泡麵。
兩個人都搞不懂對方為什麼吃得津津有味。
無所謂。
飯後兩人手拉手出去溜達了一圈，路過書人大門口的時候，李安還立下豪言壯志：「書人，總有一天你會配得上我。」
陳璇望著書人燈火通明的大門，也跟著喃喃道：「萬一呢。」
一陣小風吹來，兩個人都清醒過許多。
「明天去媛姐家咱們帶點什麼？」
孩子們考級就約定了明晚的飯局。
「煙和酒吧。」
李安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和蔣志剛吃飯那天，他還是從對方談論劉大光和市歌落敗的隻言片語中察覺到了什麼。
回到家沒過二十分鐘，李安接到了老闆的電話。
「李安，彈七重奏的孩子都能來嗎？」
口吻相當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