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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存在於我心裡,無關憐憫

密布在天空的烏雲,宛若乘著一陣冷風,統統擁擠進心臟,於是,原本就狹小的心臟,瞬間就膨脹著冰冷的陰鬱,密不透風,連呼吸都困難。就在這樣陰森的冰寒里,周詩情的眼眸中卻投射出與之相反的熊熊火光,令人膽戰心驚。

是在連連深呼吸了幾次,她才從何晴空那漫長又沉重的敘述中脫身出來。

然而,眼中的烈火卻未有半分消泯,下一秒,她便用那顫抖的聲音,怒吼道:「何晴空,你這渾蛋!默白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視而不見坐以待斃!難怪……難怪她會變成現在這樣子!何晴空,你不是喜歡她嗎?你說啊,她被這麼折磨著,你到底又為她做過什麼?你所做的,就是企圖讓你的『青梅』和『竹馬』改變心意,重新接受默白嗎?憑什麼要默白委曲求全?」

「你冷靜一點……」

「冷靜?何晴空,你就是太冷靜了,所以默白才會如此痛苦!你能冷靜,我可不能,看著默白這痛不欲生的樣子,我怎麼冷靜得下!還有,何晴空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守護好默白?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怎樣才能讓默白走出過去走出陰影的?」

話落,周詩情不等何晴空回復,直接掛了電話。

一想到這幾天林默白的狀況,周詩情的心裡不禁交織著疼痛與惱怒。尤其是,想起那個夜晚陸宴祺對林默白的指控,那一股惱怒頓時就愈加濃烈。

彷彿一腔怒火無處安放,而偏偏怒火之中,陸宴祺的那張臉越來越清晰。

於是,咬牙切齒的周詩情立即動用了她那所向披靡的人際網路,迅速查找起陸宴祺的信息。

僅僅幾分鐘後,朋友就把陸宴祺整個背景信息發了過來,也幸虧他長得一副好面相,搜尋起來才那麼容易,別說F大的男生眾多,但帥哥還真沒幾個。

看著手機里朋友發過來的陸宴祺的照片,周詩情的美眸里頃刻間就透出一抹算計的冷光。

這口氣,即使林默白忍得下去,她周詩情也吞咽不了。

……

醞釀了整整一個上午,滂沱的大雨姍姍而來,在周詩情離開女生宿舍後,便迷濛了整個學校。

等周詩情來到計算機樓時,徒步雨中整整十分鐘的她已經渾身濕透了。但,宛若一點也不在意滿身的雨水似的,只見她左右張望著,徑自就走進了其中一間教室。

彼時,下午第一節課下課鈴正響後不久,教學樓里已經熙熙攘攘,也有學生看著濕淋淋的周詩情小聲指點著。

可,周詩情視若無睹,只徑自朝著人群中的陸宴祺走去。

陸宴祺本是趴在桌子上準備休息一番,但才閉上眼睛,就聽見周遭傳來的嘩然議論。隨之,他好奇地抬起頭來,下一秒,臉色青白狼狽不堪的周詩情就映入了他的眸子里。

已經有過兩面之緣,所以陸宴祺看著周詩情,當下便覺得有些熟悉。

但,他還未從記憶里找尋出與眼前人有關的畫面,周詩情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

「親愛的,你為什麼不要我?嗚嗚……我對你這般好,明明……前段日子我們還一起開開心心去約會,一起去看電影,你還跟我說……你會愛我一輩子的!嗚嗚……為什麼突然就不要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嗚嗚……你跟我說,我改就是了,你別不要我,別跟我分手,好不好?好不好?嗚嗚……」

瞬間,周詩情哀怨的請求便漫在教室里,止住了那些議論,也震驚了陸宴祺。

愣了好半晌,陸宴祺才憑藉意識,胡亂揮去了腦子裡大片的空白:「你……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

「宴祺,你怎麼可以那樣說,你怎麼可以說不認識我?你好狠啊,愛我時說盡甜言蜜語,不愛我了就一腳把我踹開,還說不認識我!我……我明白了,是怕被她知道是嗎?是怕被你的新歡知道對嗎?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傢伙,你踐踏我的感情,玩厭我了就立馬把我甩了,我都因為你變成這樣了,你連看我一眼都不肯,你竟然還說不認識我!嗚嗚,我打死你這個貪新忘舊的傢伙,我打死你……」

話還未說完,周詩情已經一下一下用力地往陸宴祺的背和臉打下去。

而對這一幕,始終莫名不解的陸宴祺也只是抬著手,一邊抵擋防衛一邊大聲吼著認錯人之類的話,絲毫不敢做出傷害女生的事情來。

身旁的同學全都嘩然地看著這場鬧劇,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勸架,就連講台上的教授也只是叉著腰一聲不吭地旁觀著,更不用說聞聲而好奇跑來圍觀的其他班級的同學。

因周詩情傷心的哭號聲和憔悴不堪的面容,眾人憐憫心起,紛紛以一種「人不可貌相」的眼神鄙夷起陸宴祺,一致將矛頭指向他,甚至,有些正氣凜然的同學還站在了周詩情這邊憤慨地跟著斥責他。

「沒想到計算機系第一帥哥也是個斯文敗類!」

「陸宴祺你也太噁心了吧,平常對女生還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原來私底下是這樣的!」

「這下計算機系也火了一把了!」

……

周遭的議論聲愈演愈烈,終於,陸宴祺忍無可忍地抓住周詩情的手,大聲吼道:「我說了我不認識你了,你瘋夠了沒有?」

看著惱怒不已的陸宴祺,周詩情的心閃爍著得意。

緊接著,她繼續佯作悲痛的樣子,甚至變本加厲地大聲號哭:「我瘋?我就是被你害成這樣的!是你逼瘋我的!陸宴祺,你這個負心漢,我跟你沒完!大家可別被他的外表騙了,嗚嗚……」

「你……」陸宴祺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女生就是故意來陷害他的,即使他並不認識她,印象中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可這壞他名聲的意圖太過於明顯了,他再這樣跟她攪和下去,也只是落得一個「始亂終棄」的罵名罷了。

於是,陸宴祺深呼吸後,一把抓住女生,在眾多圍觀者強烈的指責聲中,強硬地將她帶離了這個是非地。

直至將她帶到角落裡,陸宴祺才鬆了手,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陷我於不義?」

見四下無人,周詩情伸手一抹,拭去了臉上的雨水,莞爾輕笑道:「怎麼?親愛的,你真的忘了我了嗎?我可是你的寶貝啊,你當初愛我愛得生不如死,怎麼一下子就翻臉不認人啦?」

「瘋女人!你有病是吧?」陸宴祺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或許是她臉上的水跡被抹掉了,許是路過的冷風清晰了記憶,他的腦子裡忽然就閃過某個畫面,畫面里,眼前的女生先是站在林默白的身邊,後來又與自己爭吵過幾句。想著,他眼眸一緊,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她,問道:「你……你是那晚在林默白身邊的那個女生?」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這還真是……」周詩情挑挑眉,露出不屑的眼神說道,「恥辱啊!」

「你……是林默白讓你來報復我的吧?」

「默白才不像你這般小人心腸!」一提起林默白,周詩情的火氣又直線上升起來,「你甚至沒有資格叫出『林默白』這三個字!」

鄙夷的眼神拋了過去,陸宴祺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道:「我不稀罕!」

周詩情斜著眼看他:「你這模樣,還真像我以前養的一隻烏龜!」

「你是在罵我『王八』嗎?」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陸宴祺咬牙切齒地瞪著周詩情。

「咦?原來你聽得出我在罵你的啊。」

「你……」

「怎樣?被人指責陷害的滋味好受嗎?哈哈,看你這發青的臉色,我就一臉爽啊!」周詩情毫無形象地大聲笑出來,可下一刻卻又怒視著陸宴祺,一字一詞強調道,「我告訴你,默白可背負罵名長達四年多,你那一下根本算不了什麼!」

「林默白跟你說了什麼?」提及「四年」,陸宴祺立即就想到丁智柚,於是雙手不禁緊握成拳,連聲音都緊繃了起來,低吼,「你跟我談什麼四年前的事,你懂什麼!」

「我不懂,那你呢?」周詩情回以同樣的吼叫,「你了解真相嗎?你當時在案發現場嗎?你有好好問過默白嗎?你只是一味地把所有的錯都怪罪在她的身上!」

「我有!」陸宴祺目露冷光,咆哮著一步步逼近周詩情,「我問過她,可你知道她怎麼說,她一句『我忘了』,就把一切都推得一乾二淨!當年,是她要求留下來學習的,是她讓柚柚那麼晚才回家的!很多同學都可以作證,要不是她們那麼晚才離開學校,怎麼會發生那種事?」

「你……」被逼至牆角,周詩情一把推開了他,又氣又急地大吼,「你渾蛋!」

「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悲痛一發不可收拾,陸宴祺還在繼續,「如果不是她選擇往廢墟場去,難道柚柚會傻傻地自己跑去那裡被殺嗎?」

「所以……就憑這一點,你把所有的錯都安在默白身上?」

「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哈哈……」

「你笑什麼?」

在悲痛欲絕的時候,周詩情的笑聲格格不入地闖入了他的世界裡,叫他心裡的怨恨禁不住升了幾度,就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足以將她吞噬。

但,在他充斥著戾氣的怒視之下,周詩情卻仰著頭,依舊莞爾笑著。

「我笑什麼?當然是笑你這個懦夫啊!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一個弱質纖纖的女生身上,陸宴祺,你根本就是個懦夫!」

「你罵夠沒有?」

「沒有!依你這樣的邏輯,我還想問問,當時默白要留下來學習,你們的好朋友要留下來陪她,你怎麼就那麼放心地離開啊?當默白和那女生遇到危險時,你又在哪兒呢?在打球?在吃飯?還是優哉游哉地窩在家裡看電視啊?」

「你……」陸宴祺一時語塞,回想起何晴空那晚的控訴,陷入了沉思中。

「我說錯了嗎?懦夫!」周詩情蔑視地瞥了他一眼,把心中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完畢後,並不想再做逗留,於是冷酷地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凝滯的空氣中似乎因周詩情方才的一番質問而擠滿了迷茫,讓身處其中的陸宴祺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那時候,他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