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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原來,我喜歡你

在古玩市場意外遇見何晴空時,林默白下意識地就躲了起來。

哪怕彼此間的關係不再疏遠,但她還是無法在偶遇時大方地上前與之打招呼,尤其是他們已經兩個星期都未有見面了,這樣的朋友關係,雖不疏遠,也不算親近。更何況,早前施絮君那些充斥著惱怒的諷刺責備還清晰地響在她的耳邊。

想著,林默白輕輕吐了一口氣。

雖然隱身在一旁,但她的目光仍是控制不住地落在了何晴空身上。

僅僅隔著兩排木櫃,林默白看見何晴空正拿著一個紫砂壺一邊仔細端詳著,一邊聽著老闆誇張的介紹。

何晴空向來對古玩興趣不大,即便他父親與外公都對古玩頗有研究,而他也只不過耳濡目染了些。念想著,此刻看著何晴空的認真模樣,林默白禁不住就好奇起來,緊接著她忽然就想到,下個星期天是丁智柚爺爺的八十一歲壽辰。

丁爺爺不僅喜歡喝功夫茶,還很喜歡古玩。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古玩市場的原因,雖然不懂,但還是希望能買到合老人家心意的禮物。

解開了疑問後,林默白注意到何晴空的眉眼間已經淺露笑意,很明顯,何晴空已經找到了心儀的禮物。

雖然老闆言辭誇張,但林默白並不擔心何晴空是否受騙,看著他捧著那紫砂壺,她擔心的是他那無法自控的闖禍本體。

果然,林默白正起擔心之意,何晴空就將紫砂壺反手拿過來,隨即,上面的蓋子陡然滑落。

「小心!」

下一秒,林默白的提醒衝口而出,而聲音落下後,店裡是一片靜寂。隨後,當她順著紫砂壺蓋子墜落的方向看去時,才發現,半蹲著身子的老闆正好接下了滑落的蓋子。

她不住鬆一口氣,可何晴空卻沒逃過老闆的抱怨:「怎麼搞的?連個茶壺都拿不好!」

「抱歉。」何晴空笑著應對老闆的不滿,眼睛卻定格在林默白身上,「你怎麼也在這裡啊,小白?」

「我……我剛好路過……」林默白後知後覺到自己暴露了行跡,隨口便編了個借口,而後又迅速反應過來,「我剛一直在裡面看東西,沒注意到你,現在準備走了。」

「等等我吧。」見林默白作勢要走,何晴空即刻挽留,轉而看向老闆,說,「這套紫砂壺我要了。」

「我還有事……」林默白想都不想就拒絕,但話還未說完,何晴空就急忙打斷,「很快的,你等會兒,我們一起走。」

林默白聞言,微微蹙了眉:「我真得走了。」

她說罷,邁步便朝門口走去,可何晴空卻機敏地站在了過道中間。因店面小過道窄,只容得下兩個人側身錯過,而何晴空一米七八的身子就這樣佔據了過道的三分之二,林默白只能無奈站在一旁。

而後,像是注意到林默白眉心裡的摺痕,何晴空忍不住催促老闆:「老闆,你快點!」

拿貨交錢之後,何晴空才讓了道,一邊跟著林默白出了小店,一邊問:「小白,你也來這裡看古玩嗎?我記得你對古玩沒興趣的啊,不過你爺爺倒是蠻喜歡的,不然他們幾個老人家都不會那麼要好了。對了,你過來該不是也為了給丁爺爺買禮物吧?」

或許是太久沒見,連話也顯得嘮叨。

先前莫名瘋長的思念,明明猶如雜草,但卻在見到她的那一霎儼然成了花海,他的驚喜無以復加,以至於她以路過之名想要先一步離開時,他禁不住就耍起了無賴,擋住了她的去路。

只是,相對於沉浸在偶遇驚喜中的何晴空,林默白的反應卻有些冷淡。

「嗯。」只見她好半晌之後才點頭算作回答,而答案也簡略得只有一個字。

「那你買到禮物了嗎?」何晴空並不介意,依舊笑著,心情很是舒暢,「要不,我幫你一起選?我對古玩的鑒定能力還可以,保證不會受騙。」

「不用了呢。」

「你該不會是怕我闖禍吧?」

「沒有啊。我只是……只是突然不想送古玩了。」

「哦,那你想送什麼?」

「還沒想到。」林默白尷尬地笑著,隨之抬手,佯裝趕時間,「時候不早了,我約了詩情,現在得去跟她會合。抱歉呢,晴空,你先回去吧。」

「這樣啊……不能帶上我?」

何晴空眼露期待地看著她。

林默白抱歉地搖了搖頭,隨即更是直接道:「我走那邊呢,你從這邊出去就會看到公車站的,我就不送你了,你……你拿著茶具,記得小心點。」

雖然還是不放心,但林默白卻始終不敢與之單獨相處。

「好吧。」既然她道別的話都已經說出,何晴空也只能揮手離開,只是,背過身走了數步,他卻又回過頭來,喚她,「小白,下周丁爺爺的壽辰你會來的吧?」

即使偶遇到她也在為丁爺爺挑選禮物,可想起丁智柚生忌時只敢偷偷拜祭的林默白,他就莫名地覺得,她只是挑選禮物,並非要參加壽宴。

而面對他的詢問,林默白只是笑著揮了揮手,沒有作答,就這樣轉身離開。

得不到答案,何晴空就越加篤定自己的猜測。

但,看著漸漸湮沒在人群中的林默白,他已經沒有機會追上去「逼問」了。

直至回到外公住處,將外公託付選購的禮物獻上時,何晴空才問起了林默白一家去不去丁家參加壽宴一事。然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從丁智柚出事後,林默白就再也沒有參加過丁家的任何宴會,而丁家一家也只有丁爺爺與林家有往來,因為丁父丁母一直還在責怪著林默白。

聽了外公言語唏噓的敘述後,何晴空禁不住心疼起林默白。

告別了外公之後,何晴空直接去丁家拜訪了丁爺爺,然後,原本要回宿舍的他卻在Z大門口轉身,一邊給陸宴祺打電話約見面,一邊朝著F大走去。

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接到何晴空的電話,陸宴祺既錯愕又很開心,當下便約在F大外面的某個消夜檔口見面。

因從男生宿舍過來需要些許時間,陸宴祺抵達時,何晴空已經喝了一瓶玻璃瓶裝可樂了。

一眼就看見可樂空瓶,陸宴祺坐下,朝著老闆要了一瓶啤酒,轉而問何晴空:「要吃點什麼?羊肉串吃不?」

還在想著林默白的何晴空有些心不在焉,只笑了笑,說:「隨便。」

「老闆,來十串羊肉串。」並未察覺到何晴空的異樣,陸宴祺吆喝道,話落後,彷彿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再來一瓶可樂。」

下了單,羊肉串還未上來,啤酒和可樂已經送了過來。

只見陸宴祺嫻熟地拉開啤酒的易拉環,與何晴空的可樂瓶輕碰後,抬頭猛喝了一大口,而後才笑道:「今晚怎麼那麼好的興緻約我出來吃夜宵啊?」

何晴空喝了一口可樂,猶豫著道:「我是有事來找你的。」

聞言,陸宴祺疑惑地打量起他:「你說。」

「是這樣的。」何晴空說道,「宴祺,我知道你周日會參加丁爺爺的壽宴,所以有件事想拜託你。就是,那天,小白很可能也會參加壽宴,我想說,到時你能不能冷靜點,不要衝動用事,不要令小白覺得難堪,好嗎?」

他的語氣已經盡量緩和,但陸宴祺仍是立刻就皺緊了眉頭,沉默不語。

消夜檔口依舊熱鬧著,只是他們兩人卻被低氣壓籠罩,一個心繫林默白,一個卻回憶起傷心往事。

「宴祺……」靜默片刻後,何晴空嘆了一口氣,正欲說些什麼時,陸宴祺卻快速地從回憶里抽身,冷聲道:「我做不到。」

回答里滿是憤恨,陸宴祺說完,猛然抬起頭,往嘴裡灌了兩大口啤酒。

可,冰冷的十二月底,冰涼的啤酒,都滅不了他心裡的那股火焰。

何晴空雖然不善於察言觀色,但此時此刻陸宴祺明顯露在臉上的憤恨,他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只是,雖然在意他的感受,可何晴空的心卻不停地想起林默白,想起這些年來她一個人飽受怨恨和責備,想起她默默的隱忍和委屈,而心也疼了起來。

於是,張口時,他站在了林默白的立場,勸說道:「宴祺,你別這樣,智柚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這不是小白的錯,你不應該盲目怪罪在小白身上的……」

「何晴空!」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陸宴祺就摔了啤酒罐,隨即,啤酒濺了一地,他也猛地起身,冷目怒視著何晴空。

何晴空看著失控的他,蹙緊了眉頭,語氣依舊緩和著:「宴祺……」

「你什麼都不必再說了!」仍然沒有給何晴空說話的機會,陸宴祺伸手抓過他的衣領,將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一邊吼道,「是林默白害死了智柚,我是永遠不會原諒林默白的!」

咫尺的距離,何晴空可以感受得到陸宴祺的悲憤。

他還想說些什麼,但對白還未組織妥當,陸宴祺就鬆了手,苦澀著凄然一笑,說:「只是,我想不到的是,晴空你……竟然會站在她那邊。」

話停,他轉身離開,背影里充滿了失望,以及痛恨。

控訴何晴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只是,連陸宴祺自己都沒辦法親口說出「背叛」這個詞。

看著陸宴祺踉蹌的背影,何晴空除了歉疚,便只感覺無奈。陸宴祺的想法太過極端,他想改變,卻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