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王牧腦中回憶著的，有曾經的點點滴滴。
也有這百年不到，如夢如幻的短暫修仙生涯。
「感覺是在做夢……」
意識漸漸墜入黑暗，恍惚中，王牧又看到了那道身影。
只是，越來越清晰了。
在散去元神的那一刻，王牧再也感知不到了系統的存在。
只是見著那從元神湧出的靈魂能量，慢慢飛入後者的身影，他便知曉，他的一切推斷，都是正確的。
「你又不是轉世仙人，怎麼能修鍊這麼快的？」
那小鮫惑讓自己如夢初醒的一句話，在當時提醒了王牧。
人貴有自知。
只有時時刻刻對自我保持著清醒的認知，方才能撥開重重迷霧，見得真正的天地。
是啊……
「若是沒有這養成系統，我憑什麼能修鍊這麼快？」
一切的根本所在，便是這個。
「許多時候，習慣了的存在，也不會去過多懷疑。」
王牧早已習慣了養成加點，加上與遊戲中那一套類似，在穿越至此，感知到時沒有對此進行過多思考。
不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么？
只可惜，隨著修行閱歷增加，見識到這方天地的廣闊，見識到自己的渺小，以及那真正的力量。
怎會有一個憑白無故而來的系統？
安綺秀施展的天妖秘術，萬願回生，消耗的自然不是業力。
因為，她不是天妖。
那麼……想要將當時的東方牧復生，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在復生後又該如何。身為一位歷經七世的仙人，自然不可能沒有安排。
在王牧明悟後的推測中，這位當世足以登仙飛升的仙人，散去的靈魂，其中部分可能受到此界鮫人的感應，轉生輪迴。而另外大部分，有可能便去尋找東方牧去了。
找到了，可能也所剩無幾了，化作了系統護其左右，以期望對方在復生後能引導走向正途大道。
不會走歪。
這也是為何在還幾次幻境中，無盡的黑暗中，看到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幻境的經歷，是與本人息息相關的。
從數次與燕女俠她們經歷來看，都是存在的。
那麼自己最後那一幕，也是存在的。
虛幻的身影，怎麼可能存在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便是這個養成系統罷了。
因為，它就在自己身體中。
而小鮫惑的作用，或許就是用於感知到自己確確實實復生，通過雙方冥冥中的聯繫，致使雙方相遇然後慢慢引導一切。
在許久前，王牧就回想過，如果當初沒有遇到小鮫惑，那麼自己不會修鍊百鍊體訣，也不會去劍宗，也不會有玲瓏情緣，甚至……燕女俠可能都直接隕落了，自己都未必會出現。
她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自己都未必能知曉。
那麼一切，都將是另一個可能。
而自己能修鍊這麼快，系統之所以能辦到，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系統中本身蘊含著無數對修仙的理解。
所以自己一加點，不過就是激活了系統中安綺秀的靈魂記憶罷了。
她一位七世仙人，當世不知道歷經了多少，如今的這修仙技藝對她而言，早已了如指掌的。
甚至無數修仙功法在她這位大佬的靈魂面前，都能輕輕鬆鬆理解。
這也是自己為何加點功法時，只要身體滿足，能很快領悟修鍊。
那麼，想要完全讓這位仙人蘇醒，就好辦了。
只需要將她完整的靈魂，都給她。
一絲不漏。
只要一直修鍊，一直養成加點，待到將自己完全達到了她當初的高度，便相當於激活了潛在的靈魂記憶，也意味著，逐漸完整。
尤其是在自己登仙后，王牧感知到的系統，確確實實就是一股特殊的靈魂能量，就更印證了他的推測。
所以……才有如今這一幕。
只不過……
將養成系統剝離而出，又有多少，是自己的東西呢？
王牧不知道，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因為對於他而言，這並不重要。
……
「是主人的氣息……」
冰青古樹簌簌顫抖。
時隔數百年，它終於又感知到了。
沒錯！
絕對是主人的氣息！
只是……
「他這是幹什麼？咦咦……他散去的元神中怎麼有主人氣息……難道……主人的靈魂……一直在他身上？」
冰青古樹能感知到此時發生自己身體中的情況。
可太出乎它的意料了。
「原來是這樣……」
它似懂非懂，直至……
那躺在床上的白髮女子悠悠睜開雙眸的瞬間……
它內心感到十分複雜。
因為……
親眼見著一個在仙府中不停息修鍊數十載的人，竟是沒有絲毫猶豫散去元神，自身的一切可能在這一刻都化為虛無，實在是一件不敢想像的事情。
「他到底與主人有什麼關係……」
……
時光悠悠，轉瞬數月。
早已聞名九洲，被譽為當代九洲聖賢的王牧的所在，玉寰仙府。
在某天射出一道奇光後，封閉了。
原本作為諸多資源產出地，與許多宗門都失去了聯繫。
這一日。
白龍映空，萬里塵沙飛揚，掀起滔滔沙河。
「我記得玉寰仙府就在這附近的空間……怎麼感知不到了……」
「敖青姐姐，你們那邊到仙府的傳送陣也失靈了么？」
「……那不然我帶著你跑來這裡做什麼？你們聯繫緊密一點，你沒問問他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啊……神光鏡上面失去他的元神印記了……根據天機宗的老爺爺解釋，這種情況，是要麼是本人銷毀了神光鏡，要麼就是元神自爆了，或者奪舍轉世去了……」
「他好好的，肯定不可能元神自爆轉世奪舍……該不會是大仙她們吧？」
一鮫一龍在半空中傳音連連。
忽的，空間微震，虛空中拉扯出一道縫隙，一股奇光偉力將兩者拉扯了進去……
仙府中。
兩臉懵逼的敖青與小鮫惑看著眼前的仙府。
找了許久，還是找到了。
倒是也沒什麼變化。
只是，感知不到王牧的氣息罷了。
「咦咦咦咦！！」
小鮫惑猛然間望向仙府中那座立於天地之間的偉岸冰青大樹頂端。
她看到了一道人影。
白髮白衣。
「是那位沉睡的大姐姐！」
小鮫惑驚呼一聲，「她醒來了！」
「你認識？」敖青瞪大了龍眸，不由輕哼一聲，「這個王牧，果然耐不住了。看著大仙已經飛升數十年，沒想到早就在仙府中金屋藏嬌了！還藏著這麼一位……」
她看了一眼，頓覺元神一陣飄忽，像是靈魂都把握不住似的。
心中大駭，已經化神後期的她，就算見到渡劫強者也未必會這樣……而這，只是看了一眼。
這白髮女子，是什麼來歷？
「不是……王牧說，她才是這座仙府的主人……」
仙府的主人？
這時，只見那白髮女子轉過身，看著兩者，眸中泛起微微波瀾。
小鮫惑拉著敖青飛了過去，興奮問道：
「大姐姐，王牧在什麼地方？」
「他悟道了。」白髮女子聲幽清鳴，聽之如聞天音。
悟道？
那就是登仙飛升了？
「可……可他的元神……」
「悟道是生命的始終。」白髮女子道，「你們若是想要找他，須知他從何處來，此刻便在何處。」
敖青不懂，小鮫惑卻懂了。
「那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
「你這就知道了？」敖青疑惑。
小鮫惑點點頭。
敖青看了白髮女子一眼，欲言又止。
小鮫惑見狀立刻問道：
「大姐姐，王牧是你什麼人？」
她一眼就看出了敖青姐姐想問這個。
嗯，她也有點想問。
白髮女子轉過身，沉寂許久，才緩緩道：
「有緣人。」
敖青和小鮫惑對視一眼，對這三個字，似懂非懂。
倒是敖青略有幾分明白。
兩者結伴，離開仙府。
少頃。
仙府悠悠蒼空，似有一道嘆息：
「又是一段……孽緣……」
……
安樂村。
村長佝僂著身體，杵著拐杖，對著眼前的女修士道：
「那個，王牧不在此地，仙子請另尋他處吧。」
見著女修士遠走，村長無奈道，搖頭，扳起手指數了數。
「這已經是多少個來找他的修士了？我半隻腳都踏入土了，這還讓不讓本村長安享晚年了？」
「你說是吧？大白？」
村長拍了拍旁邊半人高的白色虎王。
虎王伸出爪子打了哈氣，指了指前面。
村長定睛一看，竟是一隻橫貫天際的白色真龍。
「不是吧？」
「王牧這小子，連海中的真龍都不放過啊？」村長倒吸一口涼氣，「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直到那白龍化作一道流光，兩道人影落地，村長才勉強回過神。
「村長爺爺，我是琉璃湖的鮫人，來這裡找王牧的！」
……
木屋中。
一名身姿清絕的男子正手持一根畫筆，一筆一劃，簡約樸素的在畫紙上勾勒出一道道清細的線條。
慢慢的，諸多線條匯聚，最終一幅普通平凡的人像。
「王牧！」
「你這是在畫什麼啊！」
不知何時，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王牧轉身一看，笑了笑，「是你們，去過仙府了？」
「是啊是啊，是仙府那位大姐姐告訴我們的……」小鮫惑探頭探腦的看著，「她說你悟道了，從何處來，就在何處，我一猜你就在這裡。」
「找我有什麼事？」
一旁的敖青眼神有些奇怪地看著此時的王牧。
他的模樣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
「你……」敖青猶豫道，「你的氣息怎麼沒了……身上……連一點靈氣都感知不到……」
「悟道了，那自然是返璞歸真了。」王牧道，「你們什麼境界，怎能感知到我的氣息？」
「不一樣……」敖青微微皺眉，「之前就算你是登仙境，藏匿修為，也會散發著特殊的氣息……而且那時候……你……眼中有光，如今怎麼感覺……感覺像是一個普通人？」
九洲當代聖賢，那幾十年王牧造出的九洲輝煌，眼中不僅有光，還有令無數修士為之嘆服的魅力。
一種九洲蓋世天驕都難以企及的光輝。
「都說悟道了。」王牧哈哈笑了幾聲，「當然不一樣了，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兒？」
小鮫惑與敖青對視一眼。
「有人再找你。」敖青道。
「誰？」
「她加了我們神光鏡，自稱上界仙人，與大仙相識。說與你曾有約定，如今時限到了，你的神光鏡沒消息了，就找上我們了……」
王牧點頭，「知道了，那是當初升仙大典的仙人。」
「你還與上界仙人有約定？」敖青忍不住問道，「能問一下是什麼約定？」
「沒什麼，就是拖我找人罷了。」王牧想了想。
「找人？仙人還要在我們修仙界找人？」
奇奇怪怪的。
王牧指了指桌面上的畫像，「就是找這個人。」
敖青與小鮫惑定睛看去，只見畫像上，是一個身著青衫面容平凡的普通男子，帶著斗笠，面容輪廓與王牧有兩三分相似，並且，面容看上去還有幾分虛，似乎風都能吹到似的。
除此之外……什麼都都看不出來。
她們自然看不出什麼來。
只是王牧眼神略有幾分恍惚。
「對了……你悟出大道是什麼？」敖青忽然問道，「我記得，你登仙前，修鍊了諸多功法，十分……淵博……在修仙界，如今大部分登仙強者都是專攻一脈，而你修行的許多……甚至，連魔道功法都修鍊了……」
「那悟出的會是何等大道？」
聞言，王牧一愣，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為何……」
因為……
王牧腦中閃爍著幾道風情各異的人影……
這便是大道。
萬物生靈皆由情生……一切皆是由此而來罷了。
……
「請問，王牧是在這個地方么？」
「請問這位仙子來自何方？找王牧何事？」
「哦……我么？來自……來自天上？六十年前托王牧尋人，如今求個結果。」
「前面轉彎，走過那片空地，那座小木屋就是了。」
……
腳步聲噠噠落至木屋外。
來自天上的仙人望著前方木屋，微微搖頭，並未敲門，只是站在門外問道：
「王牧，還記得我是誰么？你可曾找到他的消息了？」
「記得，人也找到了。」
仙人微微一怔，真找到了？
不愧是曾改天換地的聖賢么……
「他……在何方？」
「你推開門便知。」
仙人聞言輕輕推開木屋，時隔千載，那道熟悉的人影終於再一次映入了眼帘……
他轉過身，笑容依舊：
「皇女殿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