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東欽還在哭, 喬欣已經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了，輕輕拍了拍東欽的背：「東欽, 別哭了, 娘沒事。」
小孩子，都聽娘的話，東欽也是。聽了喬欣的話, 抽抽搭搭的從她懷裡出來：「娘, 你真沒事？」
喬欣笑了：「真沒事，你咋會覺得我有事的？」
這孩子一大早跑過來又哭又喊的，要不是喊的是她自己，她都懷疑被喊的人真的不好了。
他為什麼會覺得娘不舒服？
東欽回頭看著淑婷：「妹妹說的, 妹妹說娘生病了。」
淑婷靠在床邊，大眼睛看看東欽，又看看喬欣。
「娘，你沒生病, 為什麼爹說你還在睡覺？」
「太陽都出來了。」
淑婷看看外面的太陽, 疑惑。
清晨，正是幹活的好時候，不少人在給自留地澆水，張國棟到自家自留地的時候，張國梁也正在澆地。看到張國棟過來，他把水桶放在自留地地頭：「國棟，來澆地？」
喬欣臉紅了，這讓她咋說？難道告訴孩子昨天晚上太累了？早上沒醒？
「國棟，這幾天娘經常提到你。」
站穩身體, 喬欣瞪了張國棟一眼：都是因為你。
平時娘都是一大早就起床做飯了。
「媳婦，要不你再睡會？我去做飯。」
喬欣催促張國棟去澆地了，她自己去灶房燒火。
要真這麼說, 小孩子正是對啥都好奇的時候，這倆孩子會不會問為啥太累了？
喬欣輕輕咳嗽一聲，緩解尷尬。
還睡啥睡？兩個孩子都跑過來了。
張國棟摸摸鼻子, 掩飾住自己的不自在。
這男人，平日里乾的力氣活少，所以晚上才會有使不完的力氣的，白天讓他多干點活，生的晚上一身力氣，逮著她就死命用力。
「娘就是太困了, 早上沒起來而已，這就起。」
張國梁最近生活不順，人比以前更顯老態了，明明就比張國棟大幾歲，看著像是大了十幾歲一樣，坐在石頭塊上，模樣頹廢。
旁邊的張國棟立刻過來, 兩隻手扶住了她。
瞥了張國棟一眼，喬欣掙脫開他的手：「不用，我去做飯，菜園子里的菜要澆水了，你去打水澆地去。」
張國棟看了張國梁一眼，埋頭澆水：「嗯。」
喬欣說著, 掀開被子要下炕。
結果腳踩在地上, 人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
張國棟記著媳婦的話，想快點給自留地澆水，澆好水回家吃飯去，他澆好小青菜，拎著水桶從菜壟里出來：「哦，哥，我要澆地，先去打水了，你要忙，就先去忙吧。」
兩個孩子也沒跑出去玩，似乎還有些怕喬欣生病了，倆孩子都跑灶房裡和喬欣一起燒火去了。
張國棟說完，不管張國梁，拎著水桶就走了。
張國棟走了，張國梁臉上的愁容更深了。
張國棟拎著水桶從自家自留地出來，剛往前走了一段路，就聽到了叫罵聲：「小兔崽子，敢偷我家的黃瓜，我打死你。」
「壞人生的壞胚子，天生焉兒壞，竟然敢偷東西，我打死你。」
尖銳的叫罵聲，傳到四面八方，自留地里澆地的人紛紛從自家地里出來，都跑過來看發生了啥事。
張國棟也順著人群看過去了。
村裡有名的潑婦王婆子，這會正拽著一個大男孩拳打腳踢，不僅如此，還上手撕扯小男孩的臉。
「我沒偷。」
男孩倔強的聲音被女人的叫罵聲掩蓋住，一聲聲辯解的聲音顯得很無力。
四面聚集過來的人，都聽村裡人的話，認準了就是小男孩偷了東西，一個個指著小男孩毫不掩飾的討論起來：「臭-老九的孫子，就不是好東西，來我們村就偷東西。」
「這麼小就偷東西以後還了得？這種人怎麼能讓他繼續留在我們村子裡呢？」
「得和大隊長說去，最後能把他送監獄去。」
「人小，心眼夠壞，那麼小就偷東西，以後指不定會幹啥壞事呢。
周圍討論聲，一聲聲的傳過來，張國棟在外圍站了一會，拎著水桶準備離開。
和他無關的事情，沒必要太關注，他得繼續打水澆地去，澆好地回家吃飯去。
不知道媳婦有沒有炒菜，他就做了大米粥，米粥剛燒熱就被媳婦趕過來澆地了。
想吃炒雞蛋了，不知道媳婦今天會不會做炒雞蛋？
張國棟轉身要走。
人群中，王婆子用力拽著梁肆逸，上下其手。
梁肆逸用力掙脫，被打的慘了，拿住王婆子的手下嘴就咬。
「啊。」
王婆子大喊一聲，用力甩開梁肆逸。
帝都來的小孩子，以前那都是精細養的孩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即使最近受了很多苦，但是小孩子的力氣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起來的，這孩子還是沒啥力氣，被王婆子一甩，甩出去了。
周圍觀看的人，眼看著梁肆逸快摔倒在他們身上了，一個個趕緊錯開身子，生怕自己被撞到。
張國棟背對著梁肆逸往前走，並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倒霉悲催的就被梁肆逸撞到了。
被甩開的小孩子，重力還是很大的，張國棟被撞的踉蹌了一下，後背猛一痛，人往前倒去。
梁肆逸正好摔倒在了張國棟的背上。
用了半夜的背，雖然早上起來神清氣爽，但是背還沒緩過勁來呢，這又被撞了一下，張國棟人差一點過去，痛的齜牙咧嘴：「啊~」
有張國棟墊背，梁肆逸自己還好，沒摔到哪裡，聽到張國棟的痛呼聲，他立刻爬起來。
狼崽子一眼的眼睛看看張國棟，往後退兩步。
「對不起。」
怯弱的三個字帶著顫音。
張國棟忍不住抬頭看過去，看清楚梁肆逸的眼神，他收回視線：「扶我起來。」
小崽子年齡不大，心眼不少，他被撞了還沒說啥呢，這小崽子戒備的眼神，像是他要對他怎麼樣一樣。
梁肆逸雖然還怕，但到底是有教養的人，知道是自己把人撞倒的，一步一步、小步走過來，扶著張國棟起來。
張國棟的腰是真的被撞到了，小孩子的力氣小，梁肆逸扶了好幾下都沒扶起來。
最後還是村裡的兩個男人把張國棟扶起來了。
「國棟，你這樣能走嗎？我送你回家？」
張國棟看著村裡的大男人，直接拒絕：「不用，我能回家。」
讓一個大男人攙扶著他回家，好像他是弱雞一樣，媳婦看見了不好，他自己回家。
「那行，我鬆開你了。」張大說著，就鬆開了張國棟。
張國棟一個踉蹌，人差一點又摔倒，幸好梁肆逸在一邊，拉了他一把。
被梁肆逸拉住了，張國棟看了看他的小身板，被小孩子扶著走，總比被大男人攙扶著回家好。
「你撞的我，送我回家。」
梁肆逸還沒說話，旁邊王婆子不願意了：「不行，這小崽子咬我，還偷我家的菜，必須讓他給我個說法才能離開。」
張國棟扶著腰，看向梁肆逸：「你偷她的菜了嗎？」
「我沒偷。」
「哦，你沒偷，你就要證明你沒偷。」
只會站著被打，傻。
張國棟看著王婆子揪著梁肆逸不放，他的腰還痛著呢，可不想和這些人扯皮。
「不用你扶我了，我自己能走。」
張國棟說著，自己拎著水桶，扶著腰從梁肆逸身邊走開了。
梁肆逸倔強的盯著張國棟的背看了兩秒鐘，抬腳想跟上去，剛走一步就被王婆子拽住了：「小崽子，偷我家的菜還咬我，你別想跑，走，跟我去見大隊長去，今天非得讓大隊長送你去公社不管。」
「你這種壞東西，就該一輩子被關在公社裡，省得出來了危害人，你那個爺爺也一樣，臭~~，該一輩子被關著，住牛棚都怕你們傷害牛。」
王婆子拽著梁肆逸，罵罵咧咧的拽著他去大隊長那邊。
這邊張國棟正扶著自己的老腰，一步步往家裡走。
灶房裡，喬欣燒好了米粥，正炒菜呢，家裡有青椒豆角，她用豬油炒了青椒豆角，香噴噴的，聞著就讓人有食慾。
飯做好了，菜也快炒好了，喬欣看向在一邊盯著她的兩個孩子：「東欽，你去喊你爹回來吃飯。」
國棟都出去這麼久了，菜該澆好了，咋還不回來？不知道又跑哪聊起來你了。
提到吃飯，東欽也不想著看著喬欣的事情了，撒腿就從灶房裡出來了。
剛剛跑出家門，就看到張國棟拎著水桶過來了。
東欽也沒注意到張國棟的動作不對勁，直接跑過來：「爹，你回來了，娘做好飯了，快回家吃飯。」
拉住張國棟的手，東欽拽著他就往前走。
張國棟被拉扯的腰又是一痛，痛的他齜牙咧嘴。
東欽這次發現不對勁了，立刻鬆開張國棟：「爹，你咋了？」
張國棟咬牙：「沒事，回家。」
喬欣把飯菜都端到堂屋去了，看到張國棟從外面回來：「回來了，洗洗手吃飯，你今天去澆地咋這麼久才回來？」
喬欣說著，注意到張國棟走路的姿勢部隊，她走過來圍著他看：「你腰咋回事？咋挺著腰走路？」
這樣子，像是腰拉傷了一樣，澆個地，就拎幾桶水的活，不會把腰拉傷了吧？
喬欣問起腰的事情，張國棟也沒隱瞞，直接說：「村中間的王婆子追著村尾新來的那孩子打，說他偷了她家的菜，她打人的時候，那孩子被甩出去了，我被撞到了，正好那孩子摔倒在我背上，背可能有點拉傷。」
「拉傷不是小事，你能忍嗎？不能忍我們現在去縣城醫院，能忍就吃了飯去。」喬欣扶著張國棟，圍著他的腰看。
「沒事，能忍。」
喬欣扶著張國棟往前走：「能忍那我們吃了飯去，你剛剛說的新來的孩子，是誰？住牛棚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