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公雞打鳴, 天剛蒙蒙亮，村子裡就有不少人起來準備去上工了。
村頭這邊, 喬振山聽到雞叫聲就起床了, 起來的時候還踢了踢張國棟：「起來，幹活了。」
聽到大舅哥的聲音，張國棟條件反射一般站起來：「起來了。」
張國棟蹭一下站起來, 揉了揉眼睛, 人清醒了很多。看清楚自己在的地方，張國棟看向喬振山：「大哥，天還沒亮呢，我找的幹活的人都沒過來呢, 要不再睡會？」
喬振山三兩下把被子捲起來，聽了張國棟的話回頭冷眼瞧了他一眼：「還睡啥？爹和振浩他們一會該到了，你趕緊回家找幹活的工具去，等你把工具湊齊, 趁著天涼快就可以開工了。」
喬振山說著, 像是應景似的，村頭出現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張國棟看過去。
我去，這麼早？孩子姥爺和幾個舅哥咋這麼早就過來了？他們這得幾點就起床了？從喬家走過來到這裡可是要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的。
喬振山也看到了喬振浩他們，他拍了張國棟一下：「行了, 現在有人了，你回家拿工具吧, 先拿尺子丈量地, 讓爹看看怎麼蓋比較好。」
老丈人來了, 張國棟也不敢再偷懶想著睡覺了, 他走過去喬父打招呼：「爹, 二哥、三哥、小哥，你們來了？咱們先回家坐，等吃了飯再過來幹活。」
沒睡好呢，他想睡覺。
「爹來了？」拉開門，伸頭就往外看。
張國棟素來是一個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人，但是這會看到孩子舅舅帶過來的糧食，心裡也有了異樣的感覺。
上午的時候，她借大隊長的車子去縣城一趟，去市場買塊肉去，中午做肉吃。
「哥，我來背。」張國棟沒說過多的話，伸手把糧食背過去。
量好地面，就是挖地基蓋房子了。
張國棟聽了喬父的話往喬振浩身上看去，他身上背著半袋子糧食呢。
被拽起來的東欽迷迷糊糊的：「娘，我還想睡。」
喬父和幾個兒子沒跟著張國棟回家，他們都去宅基地那邊了，喬父想看看宅基地有多大，一會好規劃怎麼蓋房子。
「別睡了，你姥爺和你舅舅都過來了，你過來給娘燒火，早上給你們做好吃的。」
注意到喬欣的動作張國棟回頭：「爹他們在宅基地那邊呢，我喊他們來家裡爹想先看看宅子沒過來，媳婦，你做飯，我去大隊長家裡借尺子量地，爹說量好地趁著早上天涼快好動工。」
喬欣想的好，她這邊忙著做飯，另一邊張國棟借了尺子，也開始量地面了。
聽到張國棟的聲音，喬欣匆忙從灶房裡出來：「你這是背的啥？」
喬父看看整齊堆放的紅磚擺擺手：「不用，你去拿米尺去吧，趁著涼快就可以開工了，振浩，你跟著一起過去，把你娘給欣欣帶的糧食送過去。」
「行，那你趕緊去借尺子，我喊東欽起來燒火。」喬欣很想去宅基地那邊看看，但是想著要做飯，她讓張國棟把糧食放下自己就去房間把東欽拽起來了。
如果是他去幫忙，大概是不會帶糧食過去的。
沒看到人喬欣有些失望。
「糧食，爹和二哥、三哥、小哥他們都過來了，你早上多做點飯。」
爹他們都過來了，家裡沒肉了，做個白麵餅子，炒個青椒雞蛋，再炒兩個青菜。
喬振浩背了一路了，張國棟要背他直接遞給他。
張家這邊，喬欣剛剛起床，準備淘米做飯呢，門就被拍向了：「媳婦，開門。」
天大白，村子裡大部分人都醒了，張國棟找的十來個幫忙的男人也都醒了。
十五六個大男人，一起挖宅基地，那速度是真的快，喬欣過來喊喬父他們吃飯的時候，地基已經挖了二十厘米深了。
「爹，哥，先別幹了，先回家吃飯吧，吃完飯再干。」
村子裡另外一些幹活的人也要回家吃飯，喬父聽了喬欣的話吧鐵杴放起來：「行，先吃飯，吃了飯再干。」
飯桌上，喬家五個男人都沉默寡言，喬欣特意把炒雞蛋推到了喬父面前：「爹，吃雞蛋。」
喬父沒說多餘的話，就夾了幾大塊雞蛋放在了淑婷和東欽碗里：「給孩子吃。」
他一個大男人吃不吃都行，雞蛋是好東西，給孩子吃。
「爹，你吃，這倆孩子不缺吃的，家裡有啥好吃的都給他們吃著呢。」
東欽低頭吃飯，沒說話。淑婷則抬頭甜甜笑：「娘給做肉吃，還有涼麵皮，好吃，姥爺吃雞蛋。」
淑婷甜甜笑著，那模樣和喬欣小時候特別特別像。
看著淑婷這樣子，喬父忍不住摸摸她的頭：「乖，姥爺吃。」
「哥，你們也吃。」自家人吃飯沒講究，見喬家幾個兒子不加菜，喬欣一個人給他們夾一大塊雞蛋。
張國棟坐在一邊，默默吃飯。
果然這幾個舅哥和老丈人一來，家裡就沒有他的地位了，媳婦夾菜都不給他夾了。
喬父也沒一直沉默著，趁著吃飯的時候和張國棟說起了房子的事情。
「國棟，你這磚頭拉了一萬五千塊，是準備蓋多高的房子？我們村有一家蓋了磚房，兩米八的，三間屋子用了一萬塊磚，他們家是請村子裡幾個熟悉的人幫忙蓋的房子，沒花費人工費，就請人吃飯了。」
「你這房子要一天給五毛錢的人工費，還要用水泥鋼筋蓋，這花費更大，你算過要多少錢沒？家裡錢夠嗎？」
喬父昨天聽張國棟說要蓋房子，他以為是蓋那種紅磚泥土砌的房子，結果是用紅磚水泥砌的房子，那花費更大。而且張國棟拉了一萬五千塊磚，省著點用，其實都夠蓋五間房子的了。
談到房子的事情張國棟把筷子放下：「爹，我和欣欣商量了，既然要蓋房子就想蓋高一些寬敞一些，我們蓋三米五的，準備每個房間安一個大木窗戶，夏天好通風，涼快。」
「院子也想拉高一點，準備拉兩米五的院子，這樣夜裡也不怕有人爬牆。再蓋一間灶房，一萬五千塊磚頭差不多夠用。」
「水泥和鋼筋我都找人買了，今天就能送過來。」
「錢，也是夠用的。」
蓋房子買磚頭是大頭，買磚花了四百五，他們家差不多有六百塊錢，水泥和鋼筋一起差不多六十來塊錢，人多，房子蓋的快，十來天差不多就能把房子蓋好，大概五十塊錢的人工費。
零零散散再有一些別的花銷，家裡的錢正好夠用。
張國棟和喬欣蓋房子前都算好了。
喬父沒多問，他只對著張國棟和喬欣說：「沒錢你們倆就說一聲，我和你幾個哥哥幫不了大忙，家裡還有幾十塊錢的存款，你們要是用，就拿過來先用。」
當爹的最先想到的永遠是兒女。
七十年代，很多人覺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結婚了，以後咋樣都和家裡人沒關係了。
喬欣以前被張婆子洗腦，自己對閨女就不是很好，結婚後因為路途遠，她自己回家不方便，就很少回娘家了，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去。
此時聽著父親的話，這心就暖了。
她眼角有些溼潤：「爹，你放心，沒錢我會和你和哥哥說的，爹，咱們吃飯。」
有爹和哥哥真好，以後她要多回家。
喬父沒再說話，專心吃飯。
喬家幾個哥哥也吃，妹妹做的飯菜好吃，他們一個個端著碗快速吃飯。
吃好飯，幾個男人收拾收拾就準備繼續去宅基地那邊幹活了，喬欣也沒收拾碗筷，就站起身送他們出去。
幾個人到門外的時候，隔壁張老頭正好出來，看著喬父等人，張老頭招呼：「親家來了？」
喬父還惦記昨天晚上張國棟說的事情呢，他大步走過去：「親家有段時間不見了，聽說我家這不孝女把你家大兒媳婦送公社去了？這孩子被我們老兩口養的，從小性子就直，見不得幹壞事的人，你們兩老口多擔待。」
喬父字字說的都是自家孩子，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嘲諷張老頭的。
張老頭臉有些紅：「親家見外了，國棟家的很好，是我們張家對不住她啊，這事情我們老兩口也給國棟家的道歉了，老大家的也被送到公社去了，也算是老大家的自作自受了。」
喬父還會跟張老頭客氣，喬家的幾個兒子可不會，喬振浩直接看過來：「人心不正，欺負我們妹妹，你們要不送公社，我們來了把人打殘了再送公社去。」
喬父笑笑，沒阻攔兒子說話。
喬家的四個兒子，各個人高馬大，一排站著，那氣勢格外足，看著還真沒人敢招惹。
喬老頭被盯著，覺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螞蟻一下，一不小心就會被剁了。他只能轉移話題：「親家，你們這是去給國棟蓋房子？正好，我也吃過飯了，我們一起去。」
昨兒張老頭還威脅他們，不給錢他是不會給她們蓋房子的，今兒就主動過來幫忙蓋房子了，喬欣瞥了張老頭一眼。
「爹，您和大哥昨兒不是說還要上工嗎？給我家蓋房子耽誤你上工，讓我們給工錢，你可別去幫忙了，我們可沒工錢給你。」
「而且，你這年紀挺大了，給我們幹活要是磕著碰著了，我和東欽還得花錢給你治病，我們家蓋房子的錢很多都是我從娘家節借的呢，可沒錢給你治病。你好好在家待著吧，我們家蓋房子不需要你幫忙。」
喬欣這話說的不客氣，張老頭的老臉都丟盡了，給兒子幹活要工錢，十里八村就沒有他這樣的。
喬父冷眼瞥了張老頭一眼：「親家，我閨女說的對，這幹活的事情有我們父子幾個呢，就不要你幫忙了。」
張老頭臉紅，沖著張國棟擠眉弄眼，想讓張國棟幫忙說話。
張國棟狗腿的往前湊了幾步。
張老頭以為他要幫他說話呢，誰知道張國棟開口就說：「爹，這天不早了，你和大哥快去上工了，別去晚了耽誤上工掙工分。」
張國棟說完帶著喬父他們去村頭了。
喬欣嗤笑一聲，不理會還站在原地的張老頭，轉身回家。
她的趕緊收拾收拾，收拾好了騎車去縣城買肉去，今天要多買點肉，中午做紅燒肉吃，再買兩隻老母雞，爹他們要留在這裡干好幾天的活呢，買只母雞，燉雞湯喝。
喬欣想著，洗刷好，讓孩子們去村頭玩，她推著自行車就從院子里出來了。
準備去縣城買肉，回來好燉肉吃。
剛推車車子出屋，外面就有人看見了，招呼說：「國棟家的，你這是給大隊長家送車嗎？」
「不是，有點事去縣城一趟，嬸子你們聊著，我先走了。」
喬欣說著，鎖上門，推車往村中的主路上走。
幾個婦女坐在石頭塊上，看著喬欣推車一個個閑聊起來：「國棟家的是不是傻？推著自行車去縣城？」
「這是想推大隊長的車去縣城顯擺吧？你說她也不會騎車，推著車子幹啥？」
「可不是嗎？我看啊，這人啊就是膨脹了，家裡蓋了房子，還推著別人的車裝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