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是接了邀請函之後才知道的。
中美網際網路論壇原本是微軟公司搞出來的，作為最早進入國內的矽谷巨頭之一，微軟紮根多年人脈很廣。
於是跟這邊的網際網路協會組織了這麼個活動，大概相當於兩國之間同行的一個定期交流峰會。
過去的層級也不算很高，還趕不上烏鎮的所謂的「世界網際網路大會」，往年參加的人員基本是各大公司的副總裁這樣。
但是今年這個論壇的規格頂了天了，作為首席長老訪美的行程之一，隨行的全是國內的網際網路巨咖。
比方說，之前林一還在跟王星念叨的「王不見王」的兩位馬老闆，全都老老實實地出現在這次的隨員當中。
這種陣仗如果單純是為了招呼自己，林一覺得自己就算臉再大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林一還在這個隊伍里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的金主爸爸李羅賓，雖然「父愛」已經消失了，但是對外他們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所以他非常主動地招呼道：「我之前聽說熊廠那邊不是由其他人代表出席嗎，心裡還覺得奇怪呢。」
李羅賓用一種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在說這個傢伙怎麼這麼沒有自知之明，但只是解釋道：
「我本來有一些別的事情，但是臨時調整了，最後還是決定由我本人親自參加比較好。」
林一對這個說法沒覺得驚訝，這種機會能夠本人來當然應該本人來，原因是不言自明的。
他在人群當中還發現了一個熟人，於是指著那邊問道：
「程惟為什麼也在這裡？」
這次李羅賓想了想，跟他說了一句非常誠懇的話：「林一，如果你不想讓大家為難的話，希望你能去跟他談一談。」
嘶，大家……
林一明白了，看來這就是把自己叫來的目的。
果然，這次的洲際航班林一的座位正好在程惟的邊上，行程中後者主動開口攀談道：
「我覺得我們兩個跟美國好像還挺有緣分的，在今天之前我能想到我們最愉快的一次見面，就是差不多一年以前在舊金山機場的偶遇。」
「林一，我很希望這一次的行程能夠延續我們上次的那種默契，留下一些讓雙方都值得紀念的東西。」
說實話，林一沒想到程惟能在這種行程中安排到這個程度，看起來還挺神通廣大的。
就算只是為了完成答應劉簡妮的事情，林一也不得不跟他談一談。
「程總，你很清楚上一次我們之所以能夠那麼和和氣氣，一是因為在痛罵卡蘭尼克這件事情上找到了共同語言，二是因為見面的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吵起來。」
「我們完全避開了之前的所有分歧，但是當你想要跟我討論別的話題的時候，我想你一定意識到，我們之間那個巨大的鴻溝又再次出現了。」
「程總，我們不是第一次討論這件事了，從兩年之前我決定做打車軟體以來，這好像是第無數次你試圖勸說我，我想你對我的答案應該是最清楚的。」
就像他說的那樣，程惟跟林一打交道的次數已經不少了，所以對於他這個反應見怪不怪。
「聊聊無妨嘛，在飛機上我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好吧，看在之前萬里出行那些塞了邀請函的投資人，看在李羅賓的面子上，林一決定給他一趟飛行的時間。
「那至少我們以前聊過的話題大可以不必再重複了，程總有什麼新鮮的消息或者意見可以給到我嗎？」
「還真有。」
程惟沒讓他失望，「你知道Uber的卡蘭尼克把他拆分出來的子公司，融資目標從12億美元提高到了25億？」
林一如實回答：「這我還真不知道。」
程惟問道：「那你猜他為什麼把金額提到了25億呢？」
林一覺得他賣的這個關子很無聊，但還是回答道：「無非是因為萬里出行先宣布的融資12億，所以他把目標定在了12億。」
「跟著嘟嘟快嘟又宣布融資24億，那麼要在本區域跟嘟嘟叫板的話12億就不夠用了，所以他決定追加到25億壓你一頭，當然這筆錢即使是Uber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籌到的。」
程惟對於他這個回答是滿意的：「你看，其實你也意識到了林一，就算你在嘴上再怎麼攻擊卡蘭尼克，Uber還是把嘟嘟快嘟當作了本地區最大的競爭對手。」
「有的時候對手就是一面鏡子可以用來照見我們自己。」
「承認吧林一，你已經落後了。」
林一神色如常地說道：「去年的補貼大戰之後，嘟嘟打車一度落後一年之久，當時程總承認這個事實了嗎？」
「否認是沒有用的。」
程惟不知道是在說誰，又自顧自地拋出另外一個消息，「林一，這次去美國我不僅僅是參加這一個峰會。」
「柳清雖然沒有在這架飛機上，但是她會同時飛往美國，在會後跟我在西雅圖匯合。」
「然後我們會參觀蘋果、特斯拉、Airbnb等高科技創新先鋒，還有最關鍵的，我們已經跟Lyft談好向對方投資，並且合作對抗Uber的全球影響力，只等我過去簽約。」
Lyft至少在這兩個人之間是不用特別介紹的，那是Uber在美國老家最大的競爭對手。
「我不介意提前告訴你，嘟嘟快嘟將會向Lyft投資一億美元，萬里出行現在能有餘錢做這樣的布置嗎？」
「當然投資多少錢並不是關鍵，關鍵是除了Uber把我當成了本地區最大的競爭對手之外，我也已經把視野超出了我們過去糾纏的那一畝三分地，以後我們競爭的格局可能大不相同。」
「林一，我承認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里你一直是我最忌憚的對手，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個行業的勝出者將會在我們兩個當中產生。」
「我覺得現在就是那個時候了。」
「林一，你現在退出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體面的結果，我也不跟你討論什麼職位的問題了。」
「只要你同意嘟嘟快嘟跟萬里出行的合併，如果你想要拿錢走人，我和柳清保證在一年之內把你的股份全都折成現金，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錢，說實話我都忍不住羨慕。」
「如果你仍然看好打車行業的發展，那可以選擇繼續保留你的股份，那你應該會成為合併之後最大的個人股東，你知道它一定還會升值的。」
林一沒有著急算自己的股份價值多少錢，而是覺得有點好笑。
「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程總還答應在董事會裡面給我留一個位置，這次就只有拿錢走人的選項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
程惟好整以暇地調整了一下著裝，「林一，你該不會認為我有能力把你安排進這次行程裡面吧？」
「念在我們過去兩年的交情，我可以稍微透露一點點口風給你。」
「如果今天你仍然不打算聽從我的勸告的話，那下一次也就不會是由我來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