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吾日三省吾身

第一卷 少年自有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伊頓事件之後,林一覺得和室友們之間的關係更上一層樓。

「好煩躁啊,不想複習了。」

張曉川抓起桌上的一張練習卷,直接捏成了紙團:「什麼鬼東西?這個答案根本不對啊。」

現在是四月份,到這個階段剩下的已經是毅力的比拼。

老師不再要求同學每天提交作業,而是在下發試卷的同時就把參考答案一起發下來,自覺做,自覺對。

由於題量太大,卷子的來源也五花八門,難免會有些小錯誤。一般有同學發現之後會反饋給老師,然後老師會給全班同學都做一個勘誤。

旁邊的蕭浩成湊過去:「哪道題?」

張曉川給他指了指:「物理卷,這裡。」

物理是蕭哥的強項,他看完之後好意提醒:「答案沒錯啊,就是這個。」

這下張曉川更加尷尬,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揉成紙團的卷子再展開來。

林一幫他解了個圍:「休息一會兒吧易哥,看一整天眼都花了。」

張曉川確有此意,但又不止於此,他神神秘秘從包里掏出兩盒未開封的嶄新撲克:

「我們來打牌吧!」

林一看他這準備齊全的樣子,不由笑道:「易哥,你這是早有預謀啊。」

他嘿嘿一笑:「我聽說其他班的男生寢室早就這麼幹了,女生寢室要不就開卧談會,不然整天做卷子人都傻了。」

最老實的蕭哥有點擔心:「這不好吧,而且馬上就要熄燈了。」

高三之後宿舍的熄燈時間由十點延遲到十一點,但還是要管的,大爺會在樓道里檢查。

「要的就是熄燈以後!」

易哥一拍大腿:「你想想,其他人都在睡覺,咱們幾個貓在寢室里偷偷摸摸打著撲克,是不是挺刺|激的?」

林一好笑,高中生悄咪|咪打個牌,就算是「刺|激」了。

其他幾個人都有點意動,但老陸還不放心:「宿管大爺熄燈以後要來查的呀,發現了怎麼辦?」

「好辦!」

張曉川胸有成竹的樣子:「大爺在樓道上看到的光,主要是從門上那扇窗戶漏出去的,我們拿床被子把它蒙上。」

「在裡面開檯燈,這樣光線暗一點,我們打牌的時候也小點聲。」

「最後,一定要把門反鎖,不能讓大爺直接拿萬能鑰匙刷卡進來。」

「這樣我們聽到動靜,可以有時間先收拾現場,然後再打開門,跟大爺就說我們在裡面複習。」

「他不會直接扣分,只會說趕緊上床休息。」

好傢夥,夠縝密的,後路都想好了。

這套「作案流程」不知道是哪位前輩總結的獨門秘籍,林一當年也是清楚的,不過很久沒實踐過了。

畢竟上大學以後就沒有「熄燈」這個概念了。

還有點手癢了呢。

說干就干,他們拖出一個床底的收納櫃當作桌子,然後其中一人直接坐在床上,剩下三張小板凳各坐一邊。

他們沒有著急開始,而是很有儀式感地等到十一點的熄燈鈴一響,才關掉了房間的大燈。

剩下兩盞小檯燈繼續提供著光明。

兩幅撲克牌只夠四個人打的,本來他們是打算輪換上場,不過蕭哥主動要求退出。

既然其他人都沒休息,他也就順便多學習一會兒。至於打牌這種事,他覺得有點「離經叛道」。

剩下四個貨也沒勉強,興緻勃勃地玩了起來。

他們打的是「雙扣」,是之江省流行的一種玩法,據說是由擅長做生意的鹿城人發明的。

簡單來說,就是互為對家的兩人自動結為一隊,然後兩隊人組團廝殺。最先出完牌的人所在的隊伍為勝,有三種程度的贏法。

勝隊的另一人趕在對手方兩人之前出完牌稱為「雙扣」,只在一個之前稱為「單扣」,落在最後稱為「平扣」。

其他的規則大差不差,主要考驗隊友間配合的默契。

室友之間的玩耍當然不會賭錢,他們約定的是輸的人罰做俯卧撐,打到十二點或者有人手臂酸痛到拿不了牌為止。

今晚是個平安夜。

不管是狼人還是宿管大爺都沒有出現,無人打擾的他們在寢室玩了個痛快。

這次成功更助長了他們的膽量。

第二天,打牌。

第三天,打牌。

第四天,「蕭浩成啊蕭浩成!你怎麼能如此墮落!先前定下的學習計劃你都忘了嗎?」

第五天,打牌。

第六天,打牌。

第七天,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第八天,打牌。

對了,他們還很有創新精神地發展了「防查房秘籍」,在當牌桌的柜子上鋪了一層床單。

其一,可以避免紙牌丟在鐵柜上發出的聲響。

其二,收牌的時候不用一張張整理,直接拿床單一卷丟柜子里即可。

什麼叫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啊?

不過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們玩得久了,自然沒有一開始那麼小心翼翼,稍不注意就因為過於投入而得意忘形。

「炸!」

張曉川抓起六張牌狠狠扔在桌子上,然後斜睨著兩邊的劉鵬飛和陸博文,語氣囂張:「怎麼樣,要不要?」

「噓!」

作為隊友的林一不得不把手指放在嘴邊,提醒他注意低調。

飛哥和老陸無可奈何,只能看著這傢伙丟出手裡最後一張牌,易哥強壓著嗓子嘿嘿一笑,兩手一攤:

「沒啦!」

就在他炫耀的當口,門口的電子鎖發出「滴」的一聲,示意有人刷了房卡。

所有人吃了一驚,最驚慌的還是今天沒參與的蕭哥。

還好大家早有預案,紛紛把手牌丟下,然後飛哥一把捲起床單,老陸拉開柜子,直接塞了進去。

接著是按部就班把柜子塞回床底下,凳子全都複位到小書桌前,不可避免地會發出一些響動。然後一人一盞小檯燈做出懸樑刺股的架勢。

去開門的是易哥。

本來最方便的是真的在複習的蕭哥,不過其他人怕他太緊張露餡。

「老師。」

易哥恭恭敬敬叫了一聲,這時候當然不能把宿管大爺叫大爺。

大爺推開門神色威嚴地走進寢室,裡外掃視一圈,沒有什麼明顯的痕迹。

「為什麼鎖門啊,晚上不允許鎖門不知道嗎?」

易哥台詞背得挺熟:「老師,這不是高考也就沒幾天了嘛,我們幾個想抓緊時間多做點題鞏固鞏固。」

「學習也不能違反學校的規定啊,十一點鐘熄燈你們不知道嗎?」

他抬手看了看錶:「現在都十一點半了。」

「都別看了,快點上床睡覺,要學的話明天早點起來再看。」

那幾個貨本來就是裝模作樣,當然立刻做出心悅誠服的樣子:「好的老師,我們馬上休息,給您添麻煩了。」

大爺沒再多說,看著他們老老實實上了床,出門之前才囑咐了一句:「不要發出聲音,影響其他寢室的同學。」

屋子裡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幾個人均勻的呼吸聲。

林一心想,什麼狗屁「防查房秘籍」,大爺未必不知道這些小動作,無非對高三學生格外優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