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時間已經到了冬至。
十二月的下旬，今天所有京內重點大學的藝術特長生報名時間通通截止，顧採薇已經在為校考做準備。
但她還有一樁心事未了。
和媽媽之間的心理拉鋸對顧採薇來說還是第一次，結果當然是她先沉不住氣。
回想起張家琪那令她羨慕的果決，想到自己剛剛經歷的十八歲生日和成人禮，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南方人沒有吃餃子的習慣，晚飯的時候，顧採薇單方面在餐桌上舊事重提：「媽媽，練習生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顧長歌語氣如常：「等你下個月考完校考再說吧。」
又是這樣。
顧採薇對她的一再迴避已經失去耐心，選擇了正面出擊：「媽媽，我已經想好了，我是一定要去做這個練習生的。」
「哐！」
顧長歌擱下了筷子，她對女兒的態度非常不滿意：「你現在的意思是，你不是在跟我商量，只是通知我了是嗎？」
「媽媽！」
儘管顧長歌此前極力避免，但爭吵還是無可挽回地發生了。
顧採薇為她的不理解感到非常委屈：「我都跟你說了這麼多次，你為什麼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呢，我就不能自己做一次決定嗎？」
「小薇，我是你的媽媽，我得為你的人生負責任啊！」
「我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任，我已經成年了啊！」
顧採薇的情緒有點激動：「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一件我想做的事情，你這麼堅決地阻止我。」
「你說的那些事情我全都知道，我已經考慮好了，也準備要面對那些困難，即使失敗我也能夠承受。」
顧長歌仍然不為所動：「明知道會失敗還要去嘗試，這並不叫勇敢。」
「小薇，這條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容易，我不希望你將來埋怨我，說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阻止你。」
「媽媽，我不會後悔！」
顧採薇的語氣幾乎帶上了哭腔：「為什麼你還是不相信我呢？」
「彭宇琛相信我，家琪相信我、林一相信我，就連……」
她卡殼了一下：「就連他那個沒有見過面的親戚都相信我能夠成功，為什麼只有你不願意給我多一點信任呢？」
這樣的爭吵在母女兩人的關係里是絕無僅有的，顧長歌也是心情激蕩，不過依然敏感地發現女兒話里透露的信息。
「什麼沒見過面的親戚，你是說林一嗎？」
「是啊，林一說他有一個親戚看到我的照片之後，就覺得我能夠成功，所以才帶我去見彭宇琛的。」
顧採薇沒發現這裡面有什麼問題，但顧長歌女士已經眉頭緊鎖：「等一下，你不是說你們是在金拱門偶遇的彭宇琛嗎？」
「是啊！」
顧採薇不知道媽媽為什麼糾結這些細枝末節：
「哎呀！總之林一本來就知道彭宇琛會出現在那裡的，然後彭宇琛果然一眼就發現了我。」
她沒看出，此時一股寒意從顧長歌的天靈蓋產生，順著所有的經脈流遍四肢百骸，後怕到渾身冰冷。
「你確定？你怎麼知道的？」顧長歌的語氣難以置信。
「我問他，他就告訴我了呀。」
「當時的原話是什麼樣的？你仔細想一想。」
顧採薇很奇怪，而且她覺得媽媽又在轉移話題：「你為什麼要在意這個？我們現在是在說我的事情。」
「這非常重要，你必須一字一句地告訴我。」
顧採薇當時根本就沒留意，現在哪可能再原封不動地想起來，只能大概齊地說了說：
「就是我問他，他是不是好像早就知道那天會遇到彭宇琛了呀。然後林一就說因為他有個親戚看過我的照片，讓他帶我去見彭宇琛。」
「這有什麼問題嗎？」她不解。
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
顧長歌的想法跟女兒完全不同，她本來就是不相信巧合的人，加上小薇現在補充的關鍵信息簡直細思極恐。
如果林一沒撒謊的話，他有個親戚準確地知道彭宇琛出現的時間地點，讓林一帶著顧採薇去見她。
「你就沒有問問林一，他這個親戚跟彭宇琛是什麼關係？」
「媽媽你是在懷疑林一什麼嗎？」
顧採薇終於發現了她的古怪：「林一說了他沒見過彭宇琛的，那天真的只是偶遇而已。」
這還叫什麼偶遇？
顧長歌出離憤怒了，這簡直是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其極，只有小薇一個人蒙在鼓裡。
這根本就是詐騙！
那麼林一在這件事情上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呢？
他這個年紀涉世未深，如果是不小心被人騙或者被人利用也不稀奇，特別是下手的人還有親屬關係。
但還有一種可能。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呢，他不是被動參與而是主動配合，甚至就是由他一手策劃呢？
那更可怕！
顧採薇回想到林一在這件事情上反常的態度。
不僅沒有勸阻小薇，不要去走這條註定跟他越來越遠的路，反而是一力促成的樣子。
如果是早有預謀的話，那他詭異的表現就說得通了。
今天他讓小薇來跟自己攤牌，態度這麼生硬，言辭這麼激烈，是有意攛掇小薇對抗自己嗎？
這麼往下想的話，林一當初接近小薇，一開始又在自己面前裝作人畜無害的樣子，很像是在騙取信任。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沒有瞞著小薇不能代表他問心無愧，那不過是小薇太單純太好騙而已，看看她現在這副信之不疑的樣子！
她突然回憶起自己向來看不上的顧長青以前的提醒，說什麼現在的小男生油嘴滑舌實則心機深沉。
自己過去不以為然，現在似乎應驗了啊？
總之，不管是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林一不是蠢就是壞。
居然是我看走了眼！
顧長歌沒有再跟女兒多講自己的猜測，在她眼裡小薇實在是溫室里的花朵，從未見識過人心險惡。
盛怒之下，她的大腦急速運轉，很快想到了一個辦法，要徹底斬斷這個男生跟小薇的聯繫。
而且沒必要讓小薇知道。
有了！
顧長歌霍然起身，眼中有寒光一閃而過。
這個人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