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這個問題讓顧採薇遲疑了，因為她發現自己也沒有考慮過，一直以來都是媽媽在謀劃自己的前途。
可能連林一想的都比自己多。
這讓她感到些許挫敗，想聽聽彭宇琛的說法。
「我之前，本來是打算去國外留學的，不過因為林一的關係我決定留下來在國內升學。」
彭宇琛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又上調了對他們感情的評估。
「那你升學之後打算學習什麼，畢業之後打算從事什麼工作呢？」
「我其實，沒有太具體的想法。」
彭宇琛笑了，果然不出所料。
「既然這樣的話，小顧同學不妨聽聽我的看法，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你可以隨時指出來。」
「上次我聽你們說，你們學校的重點大學上線率很高，這說明你們都是很優秀的孩子。」
「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最近一次的調查數據，即使是T大和P大畢業的天之驕子，平均月薪仍不足一萬元。」
「他們在高考的時候，應該是前千分之幾乃至萬分之幾的分段，還沒算高考之前就淘汰掉的同齡人。」
「這已經是最高一檔，其他的重點大學還要等而下之。」
「可是，你們知道嗎？用不著拿那些天王天後出來比，娛樂圈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小咖收入都遠遠，遠遠，遠遠超過這個數。」
「小顧同學，請你相信我的專業眼光，這對你來說不難做到。」
張家琪眉頭緊鎖，這段話聽起來很像「讀書無用論」，讓她非常反感，忍不住反駁道：
「人的價值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
「沒錯，我完全贊同。」
彭宇琛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但是我們的社會把一部分東西商品化和貨幣化了，另一部分還停在原地。」
「如果說人們的社會評價，和經濟的分配方式發生了背離，那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裡面的原因很複雜，彭宇琛沒打算跟她們在這兒憂國憂民。
「我想說的是，在商品化和貨幣化的環境下，除了錢之外我們沒有更客觀的標準來衡量和體現萬物的價值。」
「包括，人的價值。」
顧採薇無動於衷：「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掙很多錢？」
「不僅僅是這樣。」
彭宇琛發現了她的不感興趣：「我知道對於你這樣的女孩兒來說，無論生存還是生活都不是問題。」
她想了想，先前最好的效果就是講真情實感的故事，所以她決定再犧牲一下自己。
「你們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結婚嗎？」
這個問題來得有點突然，兩人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張家琪的視線從她的指間掃過，確實連個戒痕都沒有。
「其實我年輕的時候特別羨慕，甚至有一點嫉妒像你們這樣的漂亮女生。」
張家琪並不妄自菲薄，在街上聽到有人叫「美女」也敢回頭，但跟顧採薇並列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你們只要隨便笑一笑，揮一揮手，穿著好看的裙子轉個身，就會被當作男孩子的青春。」
「而對於我這樣相貌平凡的女生來說，我無論花多大的努力，最多得到男生的欣賞而不是愛慕。」
「拜託，誰稀罕你們的欣賞？」
這話讓兩個少女都笑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根本沒有男人向我獻過殷勤，所以我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是他們靠不住。」
「再說說我的父母，剛才你們也許聽得出來，他們是那種特別傳統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封建。」
「他們認為女人最大的社會價值就是家庭貢獻，催我上學只是為了能嫁一個更好的男人而已。」
「但我不同意。」
「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但總之經過了一系列不必細說的老套故事，到現在還是孑然一身。」
「我並不敵視男人，我們在工作上合作很順利。」
「我也不抗拒我的家庭，只不過到了這個年紀，他們已經放棄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我的想法。」
「其實，我想告訴你們的事情特別簡單。」
「那就是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萬事只有靠自己。」
「我為什麼在這個年紀，辭掉了原本那份還算體面的工作，選擇了自己從頭開始創辦一家企業？」
「因為只有事業，帶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安全感，這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帶給我的。」
這番話很得張家琪的心，她贊同道：「沒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
彭宇琛一直在觀察顧採薇的反應，發現她反應平淡，並不太吃這套「獨立女性」的人設。
看來她是個安全感很充分的人。
真是幸運兒啊。
彭宇琛還有後手：「小顧同學，我看得出來你被保護得很好，即使什麼都不做，你也不擔心沒有人愛你。」
「但是我想，你應該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吧？」
想要保護的人……
這幾個字，讓顧採薇微微動容。
彭宇琛心中大定：「我剛才說，事業帶給我的安全感，不僅是對我自己，還包括我所在乎的人。」
「小顧同學，現在我所給你指出的，應該是你依靠自己的才能所可以觸及最光華燦爛的未來。」
「我不想假設有多少不幸會降臨在你身上，但我們無法預料生活它會跟我們開什麼玩笑。」
「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你所在意的人遭遇了生活的挑戰，只能孤獨地反抗命運的不公正。」
「你心急如焚，但是愛莫能助。」
「那個時候你是否會後悔，自己本有機會變得更加強大，卻選擇了僅僅成為一個平凡的人？」
「平凡，不是一種罪過。」
「但我們也要承認，接受平凡，就等於接受自己永遠會有力不從心、無可奈何的時刻。」
「也許你並不渴望那份榮光，也許愛你的人對你也沒有那份期許。」
「但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一輩子躲在別人的身後，一輩子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的保護？」
別人的……身後嗎？
顧採薇想起，從高一的時候齊一鳴那次開始，到李洋，到方怡，到錢嘉豪，到上官櫻子……
自己好像已經很習慣，每一次林一都會擋在身前。
那個背影如此讓人安心。
她也沒有懷疑，以後林一還是會一如既往地保護自己。
但是……
「不。」
顧採薇還是介面了，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渴望那份榮光，我也渴望擁有保護他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