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顧採薇和周若麟在兒童房裡擺弄一個大幅的拼圖，進度才到一個小角落。
周若麟這個年紀，其實已經不太喜歡這些小孩子的玩具了，反而是顧採薇玩得津津有味。
「姐姐。」周若麟叫了一聲。
「嗯？」顧採薇還在興緻勃勃，頭也沒抬。
「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的聲音抖了一下。
顧採薇抬頭看向他：「你問啊。」
「姐姐……媽媽是什麼樣子的啊？」
他看到顧採薇驚訝的眼神好像有點慌張，連忙解釋：「我不是要跟你搶媽媽的。」
「我沒有見過她，語文老師讓我寫《我的媽媽》，可是我寫不出來。」
顧採薇驚訝的不是這個，她當然知道這個弟弟不是媽媽生的，不然當初爸爸媽媽也不會離婚。
以前周則誠怕她介意，有意讓他們避開，所以從小到大沒見過幾面，今天可能是這對姐弟有生以來說話最多的一天。
可是周若麟好像不知道，他還以為姐姐的媽媽就是自己的媽媽？
天吶！
顧採薇目瞪口呆，所以一時忘記答話。
周若麟稚嫩的臉上神色一黯，低下了頭：
「算了，其實爸爸說過不讓我問的。」
顧採薇終於反應過來，好像讓弟弟誤會了什麼。
她覺得很為難，只好先問道：「嗯……爸爸和奶奶，他們以前是怎麼跟你說媽媽的？」
「他們說，我剛剛出生不久，爸爸和媽媽就因為一些事情離婚了。媽媽帶著你走了，我留下來跟著爸爸。」
其實周若麟的數學很好，小學數學的競賽主要是考邏輯的。
已知：
條件一，爸爸周則誠只有一個前妻也就是顧長歌；
條件二，他們離婚時間在自己的出生時間之後。
請問：自己的媽媽是誰？
是小圓頭周若麟自己「發現」了這件事，所以周則誠和老太太才順理成章地「承認」下來的。
顧採薇眨了眨眼睛。
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她是明白的，但既然爸爸和奶奶都沒有告訴他的話，似乎自己也不應該多說？
她開動了自己並不聰明的小腦瓜，決定不考慮複雜的背景，直接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媽媽當然是很漂亮的啦，以前媽媽開車出去，有猥瑣的大叔因為看她走神跟前車追尾了，哈哈。」
「反正跟我有點像，你可以看著我的樣子想像一下。」
其實顧採薇的蘋果手機里就有跟媽媽的合照，但她不知道應不應該拿出來。
「媽媽……她好像什麼都會，小學的時候她還會教我做作業哦，不過上中學以後就沒有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媽媽好像是個超人。」
「哦對了，媽媽會唱越劇，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她從小就學習唱戲的，學了十幾年！」
「雖然因為一些事情她最後沒能正式上台演出，但是媽媽說過這是她的夢想。」
「我小的時候媽媽還親自教過我哦，不過我……沒有天分，所以她就放棄了。」顧採薇同學為自己遮掩了一下，沒有說自己吃不了苦。
「後來媽媽和……媽媽帶我到臨安之後，就開了一個藝術培訓學校，不過現在送孩子學唱戲的人太少了。」
「她最後就請了一些別的教音樂的、舞蹈的、書法的、繪畫的老師來上課，她自己就不再教學生了。這些課我全都上過哦，你有學過什麼才藝嗎？」
顧採薇突然好奇，她對自己的弟弟一無所知。
周若麟老老實實回答：「爸爸讓我學小提琴，他說非常想聽到我跟姐姐在家裡合奏一曲。」
顧採薇用手指點了下嘴唇，做思考狀：「我是學鋼琴的，你學小提琴的話倒是很合適。不過我的專業是在聲樂哦，我今年可是要考音樂特長生的！」
周若麟看她沒有再說關於「媽媽」的事情，就丟下一句「姐姐我先出去一下」，然後飛快地跑出了門。
他怕自己會忘記，要趕緊拿紙筆把姐姐剛才說的全都記下來。
是為了積累作文的素材，嗯。
顧採薇不知道他冒冒失失的要幹嘛，小孩子就是這樣的，她也沒多想。
不過她看著弟弟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特別幸運。
爸爸和媽媽雖然離婚了，但他們都很愛我，也對我很好。
弟弟呢？
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
……
晚上還是周則誠親自把顧採薇送回了顧家。
「叩叩」。
顧長歌打開房門，發現女兒穿著睡衣、抱著個枕頭站在門外，嘟起嘴沖她撒了個嬌：「媽媽，我今天要跟你睡。」
她當然不會拒絕，讓開了房門，回到梳妝台前繼續忙活，上面擺滿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對抗時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女人要想青春不敗，財力和精力的投入缺一不可。
顧採薇趴到床上，翹著兩隻可愛的腳丫，興緻勃勃地看著媽媽塗塗抹抹了半天，最後敷了張面膜在臉上，才開口道：
「媽媽我也想敷一片。」
「你現在還小，還用不到這些。」
顧採薇現在的年紀，簡直是水靈這兩個字活生生的寫照，滿臉的膠原蛋白幾乎要溢出。
「媽媽明明也很年輕啊，每次出去別人都問我們是不是姐妹呢。」
顧長歌女士終於轉了過來，沒理會女兒的彩虹屁：「說吧，晚上找我想聊什麼，在你爸爸那邊碰到什麼事情了？」
「我今天……碰到弟弟了。」
顧長歌臉上的面膜遮住了表情看不出喜怒，她沒搭腔準備聽女兒的下文。
「他腦袋好圓啊，我每次都忍不住要摸一下。看起來也愣愣的，不過聽爸爸說數學特別好……」
顧採薇鋪墊了幾句，才開始說重點。
「弟弟今天偷偷問我，媽媽是什麼樣子。媽媽你知道嗎？他以為你也是他的媽媽。」
顧長歌沒費什麼心思就猜到了周家的想法，說是前妻留下的總好過說是個私生子。
難道跟孩子講：你親媽生下你只是為了拿一筆錢，現在已經不知去向了？
但小孩子也是個人，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他一定沒辦法理解為什麼他的媽媽從來沒有去看過他。
「周則誠還真是……」
顧長歌本來想說處心積慮，她知道周則誠還有過復婚的痴心妄想。不過看在他上次幫了顧長寧和顧長青的份上，沒有在女兒面前說他的壞話。
她簡單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場：「小薇啊，我告訴過你，我跟你爸爸是不可能重新生活在一起的。至於怎麼跟他兒子解釋，那是他的事情。」
顧採薇從床上爬起來，坐到床角抱住她的胳膊：「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嘛。」
「我是想說，我覺得弟弟好像也挺可憐的，我以後可不可以跟他有一點點聯繫啊？」
顧長歌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你當媽媽是什麼惡毒的老巫婆嗎？」
「我又沒有阻止你跟他往來，以前你每次去那邊我什麼時候攔過你？是周則誠自己心虛，不敢讓你們兩個見面。再說當年他只是個剛出生的嬰兒，確實跟他沒關係。」
「嚴格說起來，他也是個受害者。」
顧採薇把頭靠在媽媽的肩膀上：「我怕你心裡介意嘛，我就知道媽媽是最好的了。」
「媽媽哪裡會是老巫婆，明明應該是最最好看、最最善良的白皇后。」
《愛麗絲漫遊仙境》這部迪士尼真人動畫是去年上映的，當時顧採薇和媽媽一起看了。
她們都覺得，安妮海瑟薇飾演的白皇后比女主角愛麗絲美麗得多。
顧長歌的閱歷遠勝過自己的女兒，在她看來，電影里的白皇后未必像表面上那麼無辜。
不過沒關係，只要你能一直當白雪公主，我無所謂做白皇后還是紅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