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結束的時候,陸博文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林一的座位,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這一會兒脖子扭一下,一會兒胳膊扭一下的,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林一很是「關心」地問道。
「不用不用,沒哪裡不舒服。」
老陸連忙否認,終於遲疑著開口:「那個……林一啊,早上那個小學妹,我走之前看你還和她聊了兩句啊?」
「是啊,我還跟她說了你是高二十四班的陸博文。」
老陸眉頭一皺:「你把我名字留給她,不會被她扣分吧。」
「我們陸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還怕她這個?想當初陳陽天天給女生寢室打電話,每回都留下字型大小的,完全沒把宿管大媽放在眼裡。」
「他有啥不敢留下字型大小的?因為他留的是高一十四班的蕭浩成。」陸博文吐槽了一句。
當年這個事情,是因為有高二學姐組隊到十四班來看所謂的「蕭浩成」才敗露的。
蕭哥當然是勃然大怒,一套降龍十八掌使得虎虎生風,滿嘴跑火車的陳陽也是花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室友哄好的。
陸博文終於發現林一是在胡扯,還有點取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直接問道:
「你有沒有問小學妹是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林一心裡暗笑,面上還故作震驚:「陸哥,這麼點小事兒還要打上門去么,不至於,做學長的還是要大人有大量……」
陸博文煩躁地打斷:「你就說有沒有吧?」
太沉不住氣了,老陸。
「沒有啊。」
林一兩手一攤,又指一條明路:「你不會真的想去報復吧?可以去學生會問啊,我記得你在學生會有熟人的。」
「咳咳。」
陸博文清清嗓子,裝模作樣地說道:「當然不是,我是覺得早上作為學長,我確實有失禮的地方。」
「我準備去跟小學妹道個歉,去學生會問的話,好像太興師動眾了……」
林一心想你早上那還叫失禮,如果不是小學妹長得還算眉清目秀的話,你恐怕會更加失禮吧?
直接袖子一甩,丟下一句「拿著雞毛當令箭」就瀟灑走人了吧,誰還能攔得住你陸哥,用得著陪她傻站半個小時?
「陸哥,今天星期幾?」他決定給點提示。
陸博文看了看林一手上,明明戴著自己的卡西歐,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女人果然只會影響男人拔刀的速度。
老陸的刀已經鈍了。
林一不得不多提示一點:「你知道學生會的幹事是按周來排班的吧?」
這下夠直白了。
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下周的今天小學妹還會在六點二十分出現在這個崗位上。
陸博文眼前一亮,謝過林一的指點,若有所思地走了。
林一看著他的背影,和當初自己聽到的這個故事逐漸重合。
他知道那個小學妹的班級還有名字,但這些得讓老陸自己去發現才有意思不是嗎?
老陸有逃晨跑的習慣。
小學妹新官上任,一腔熱血準備搞事業。
他們註定要遇到一起,不是這次就是下次,這就叫命運的安排。
雖然林一還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分手。
十年之後,老陸婚禮上的新娘也不是她。
那又有什麼關係?
……
今天有一節生物課,這是之前老趙介紹的唐老師第一次在全班亮相。
上課鈴響之後,只見一個矮小瘦弱的小老頭走進教室,男教師標配的保溫杯和兩本課本放在講台上。
他穿得也普普通通,唯獨帶了一副掛鏈子的金屬框眼鏡非常少見。
不戴的時候可以摘下來掛在胸口,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感覺。
這個小道具把他的氣場從一個乾巴巴的小老頭一下提升到一個有點腔調的小老頭。
他站在講台上威嚴地掃視了一下全班,才中氣十足地開口道:「上課!」
班長立刻條件反射地應道:「起立!」
所有同學站了起來,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老師好……」
這裡應該有一個鞠躬的動作,但大部分人只是象徵性地前後顫了一下,好像打擺子。
「同學們好。」
唐老師倒是工工整整地行了一禮,才伸手示意:「請坐!」
他抓起一支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只寫了一個唐字,連全名也不介紹,板書倒是很見功力。
林一以前對這個唐老師印象不深,他是那種非常老派甚至稱得上古板的教師作風。
講課是深入淺出水平很高,但並不像年輕老師那樣善於和學生打成一片,偶爾還能開開玩笑。
他對課堂紀律要求很高,課下除了學業上的答疑解惑,也不和學生有多餘的交流。
唐老師的上課習慣,特別是前幾節課,喜歡拿著班級名冊隨機點名回答問題。
題目很簡單,他有兩個用意:
一是吸引學生的注意力,讓他們保持專註,中學時代被老師抽中卻回答不上來是很丟人的事情;
二是認識一下新接手班級的同學。
其實非班主任的任課老師,全班同學的名字和臉對不上號很正常。
畢竟每個老師同時教好幾個班,精力有限,除了那些成績突出或者愛問問題的同學,剩下的小透明自己都沒想著要在老師面前刷個臉。
甚至巴不得老師不認識才好。
不過唐老師的習慣是,但凡他正在教的學生每一個都要認識,不然對方來問問題的時候,他叫不出名字就算失職。
比如現在站起來的這位:
「唐老師好,我叫錢嘉豪,以前來自一班,這個問題……」
錢嘉豪同學在拉仇恨這方面的天賦可能是點滿了,他整天把「我來自一班」這幾個字掛在嘴上,甚至恨不得紋在額頭上。
就像P大的公共課上,某些人言必稱「我是來自光華管理學院的XXX」一樣。
他們可能還覺得自己挺含蓄的,但被秀到臉上的旁觀者對這種優越感是非常敏銳的。
所以現在不光是十四班的男生們對錢嘉豪不爽,連女生們都很有意見:
你要是看不上十四班,到我們這兒幹嘛來了?
這貨語文課上出了丑之後果然老實了一段時間,但藉由那篇課文他對顧採薇的圖謀不軌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了。
唐老師倒是平平淡淡,並沒有什麼刮目相看的感覺。
他這個年紀,真的可以說一句「我什麼學生沒見過」,錢嘉豪這點道行還不夠看。
難道唐老師還不知道一班是重點班?
錢嘉豪坐下的時候心想。
下課的時候,唐老師臨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麼,多說了一句:
「過幾天教師節,你們班如果要給其他老師買點什麼的話,不用準備我的,我不會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