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鳴金大鬆了一口氣，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又從儲物空間中取出幾件衣服披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知道，鶴見初雲這是問到重點上來了，每一位不想加入濟元司的煉丹師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會想方設法地想要將自己親手煉出來的丹藥賣了換成錢財，要不然沒法周轉。
不加入濟元司，除非本身就有大家族庇護著，可以為身後家族帶來巨大的利益，這倒也沒什麼大不了，而純野生的煉丹師想要安全賣出丹藥可不容易，中途總會被一些有心人盯上。
不過純野生的煉丹師可少得可憐，人們想要成為煉丹，可能吸引他們的不是煉丹本身，而是可以加入濟元司。
雖說加入濟元司會被限制人身自由，但卻受皇族庇護，掌握的權利也大，可以調動很多資源，哪怕自身實力弱小如螻蟻，那些家族也不敢動煉丹師分毫。
別說有著靈階強者坐鎮的家族了，哪怕是有著玄階尊者坐鎮的家族，想要對煉丹師下手也得考慮清楚後果。
畢竟煉丹師是種稀缺動物，比國寶還國寶，每一座城鎮中所擁有的煉丹師都是嚴格分配的。
說起來，卓鳴金結交到那位野生煉丹師朋友後的兩年時間中，是他日子過得最滋潤的兩年，手上根本不缺銀子花，花天酒地，無憂無慮的，丹藥方面更是看不上家族每個季度給的那些。
想想就很是懷念，就是可惜了，最後還是被人發現，然後被迫加入了濟元司，去往了惟州皇城。
「女俠，若我說的不錯，你煉出的丹藥想要換成錢財很是不易吧？」
「是這樣，然後呢。」
卓鳴金扭捏起來，好像不願意說了，見狀，鶴見初雲又將劍抬了起來，冰冷道：「說。」
冰冷的殺意直入天靈蓋，嚇得他後脖頸寒毛倒豎，一股腦把路子抖了出來。
「別別別，我說！我說，女俠要是想賣丹藥，那就去鬼市啊！」
「鬼市……」鶴見初雲將劍垂下，意識空間中，沈意也打起了精神，對她說道：「果然是這樣哈。」
鬼市其實就是黑市，其實在隆春鎮的時候他便與鶴見初雲討論過和鬼市相關的事情，想要將丹藥拿去鬼市裡販賣。
但奈何鬼市是一個非法的二手交易市場，本來不是擺在明面兒上的東西，想要找到它，得有人帶路才行，要不然找破腦袋都找不到。
其實鶴見府還在的時候，也有家族成員經營著鬼市，但老妖婆是女子之身，這些事情就不是她該去碰的。
每個月零花錢那麼多，是個實打實的富婆，對於鬼市，她不會在乎，也懶得在乎。
更多是聽說過其存在，但了解的並不多。
「關於你鬼市你知道多少？怎麼找到鬼市？」
「女俠，在里安縣就有一個鬼市，我卓家就是鬼市背後的東家之一，我再熟悉不過……」
「停，再說一遍，我不會去里安縣。」
「可女俠你若不去里安縣，我如何帶你找到鬼市？」
「你少在這誆騙我，雖然我對鬼市知之甚少，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鬼市不止一個地方，你方才也說了，你卓家是里安縣鬼市背後的東家之一，並且你熟悉鬼市，那你身上應該有一塊行客鴉印才對。」
「啊？」
鶴見初雲一番話下來，讓卓鳴金頓時哭喪起了臉，而她伸出手，語氣冰冷不容置疑：「給我。」
沒辦法，打又打不過，只能妥協了。
卓鳴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纏著紅繩的銅牌遞了過去，鶴見初雲接過後什麼也沒說，直接轉身，騎上馬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看。
借著她的視角，沈意也看清了這塊銅牌的模樣，背面光滑什麼都沒有，但是正面有一個鳥頭，好像是烏鴉的腦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
「看完了沒？」
「看完了。」
她收起鴉印，理都沒理卓鳴金，騎馬漸漸遠去了。
當然，並不是她不管對方了，而是她確信這傢伙會跟上來的。
果不其然，卓鳴金很快騎馬就追上來了，委屈道：「女俠……」
「你不必哀求我，里安縣我絕對不會去，不過我可以護送你到巨阿城，到了巨阿城，你自己想辦法聯繫你家裡的人。」
聞聽此言，卓鳴金臉色轉憂為喜：「此話當真？」
她點點頭，但下一秒話鋒一轉，又道：「但是，在這一路上，你必須一字一句的把鬼市的一切給我講清楚。」
「這個簡單。」
「先說說怎麼進入鬼市，現在就開始吧。」
「可以可以。」卓鳴金深吸了一口氣，組織好語言，很快就說道：「其實鬼市也不難找，主要看人懂不懂這方面，哦……一些地方是不會有鬼市存在的，這要好生去看了，沒有鬼市，找了也是浪費時間。」
「……巨阿城內有沒有鬼市？」
「如果巨阿城，那裡面絕對有鬼市存在，想要找到鬼市，就先要找到鬼市擺在明兒上的面子。」
「如何說？」
「就說里安縣鬼市的面子，是一片珍寶鋪子，門前通常會養一隻黑貓，一看便知，但其它地方的鬼市面子會將門後帘子掀一半，亦或是掛破衣，擺無水門海，讓乞丐把門的，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總的就這些，留意即可，六成以上是鬼市面子。」
「找到鬼市面子之後怎麼問？」
「直接問自然是不行，比方我進了鬼市面子看到了掌柜，便說瞅天上明月皎皎，煞是好看，不知掌柜貴地可有？」
「那掌柜如何說？」
「當然會說沒有，天上白玉盤，人間怎會有呢？這時女俠你就要說山上遇上了仙人指路，乘清風來了此處。也可以說上路上被妖精攔了路，神志不清被妖風吹來。」
「有區別？」
「自然是有，前者有熟人帶，後者是自己懂門道，但女俠第一次找鬼市，還是說自己遇了仙人好了，掌柜若是聽得懂，會說店裡有瓷盤子，女俠你就說要，要是掌柜聽不懂，沒法回，女俠扭頭就走便是。」
「嗯。」
「到了這個時候，掌柜會給你說地方，也會問呢瓷盤子要黑還是要白，女俠可就得斟酌了。」
「細說。」
「白的是里子，黑的是里子中的里子，沒有萬兩銀子莫進，裝沒聽見就行，沒有的話可以說自己要白的。」
「……」
……
不知不覺間，天就徹底暗了下來，鶴見初雲從卓鳴金嘴裡大概了解了一些鬼市裡的規矩，之後就在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紮起了營。
不同於以往，現在多了一個卓鳴金，沈意也只能委屈著自己，待在意識空間中不能出來。
反正人家都知道自己是煉丹師了，鶴見初雲也是大大方方的架起了丹爐，拿出稱將最後剩下的材料扔了進去
大概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過後，十一枚蘊獸丹出爐，讓一旁正在烤火的卓鳴金看呆了眼，忍不住詢問道：「女俠，你是何時領悟出丹火的？」
鶴見初雲頭也沒回，沒有給與正面的回答，只是說道：「很久了。」
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猜到她不想多說，卓鳴金後面也沒再問，打量了一會兒移開了目光，思考著什麼。
他的那位煉丹師友人，用了半年的時間，煉丹之術才堪堪到了小有所成的地步，因為賣丹藥一事都是自己來負責，很多時候，他都會待在旁邊看其煉丹，兩年時間，記得對方煉出蘊獸丹最多的那一爐也就十枚，平常時候，都會在八九枚之間徘徊。
而眼前這個「姜乙乙」，一爐蘊獸丹隨隨便便就能煉出十餘數，雖然用的時間長了些，但品相看著明顯超過了尋常的普通蘊獸丹，出自鹿牌煉丹師之手的蘊獸丹與之相比也要黯淡幾分。
他不由地開始好奇起她的實際年齡，看著不大，臉上帶著初入人世的稚嫩，要說是老牌煉丹師有點牽強了。
難不成是一個煉丹天才？
可如果與自己同歲，能修練到正階破關段，天賦也足夠驚艷了，要還是個煉丹天才這還讓人怎麼活？
「女俠，到了巨阿城可要我幫你看看盤？」沒一會兒，卓鳴金問道。
可鶴見初雲聞言後卻沒應一點聲，收起丹爐後便靠著身後的箱子翻開一本沒有名字的書籍查看起來。
神台內部涌動著，很快噴湧出一大團白色氣體，還沒來得及散開，就被沈意一口吃掉一半。
她怔了怔，但什麼也沒說。
「哎喲我去，這人有點煩啊，趕緊到巨阿城把這傢伙送走得了，有外人在，想出來採風都不行。」
「忍一忍就好，待我們走出大梁，就不需這樣了。」
「按你的速度，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走出大梁，這還是在不休息，不煉丹，不賣買東西的情況呢。」
「……」
「誒，你煉蘊獸丹的材料好像沒了吧？」
「還能煉四爐。」
「完，又要餓肚子撐著了。」
「好了好了好了，剛剛煉出來的丹藥我都給你留著，到了巨阿城你全吃了都行。」
「這還差不多……對了，你那個丹火啥時候能變成紅色？」
「這個……應該不會太久吧。」鶴見初雲張開手，手心中冒出一縷宛如絲綢般的火焰，將她的臉照得嬌艷欲滴的。
隨著她一次又一次煉丹成功，丹火的顏色也漸漸變深了，本以為丹火由橙黃到紅色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麼快。
有點超過原來的預期了。
「行吧，不過等你到那祝家，你確定人家會接納你？」沈意又問道，這些時間，他與鶴見初雲談論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很多。
那什麼祝家裡面，說實話老妖婆唯一認識的就是鶴見雁秋，就是她的姑母，但聽老妖婆說，這位姑母與她快十年沒見過面了，時間的影響下，哪怕是親情也會變淡。
即便親情沒有變化，但鶴見雁秋在那祝家可是當家主母，而主母是什麼？
雖然地位不遜於家主，但真正能決定其權利大小的卻是背後的母族勢力。
而現在鶴見氏被滿門抄斬，就剩下她一人了，等祝家那邊收到消息，除非那鶴見雁秋修練到了靈階，不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鶴見初雲沉默一下，這些問題她自然想過，可她如今都沒有家了，除了去那祝家找姑母她又能去哪？
不過她很快就想通了，出了大梁，還有更廣袤的天地在等著自己，實在無處可去，加入他國濟元司也未嘗不可。
「接納不接納又有何妨？」
「咋滴，你要吃皇糧？」
「嗯哼？」
「嘿，隨你便，反正蘊獸丹你得管我飽。」
「知道了。」
雙方陷入安靜之中，她放下了手裡的書，將頭靠在箱子上，望著棚子外不斷飄落的雪花，噼里啪啦燃燒著的篝火襯托著冬夜的靜謐，讓她的內心感受到些許的安寧。
……
夜深了，半夢半醒的卓鳴金翻了個身，手不知覺地碰到席子外的雪，那冰冷的觸感，讓他一下驚醒了過來。
轉頭左右看了看，發現鶴見初雲就在對面並沒有離開後，他長舒一口氣，猶豫了一下，又起身攝手攝腳地往棚子外走去，生怕吵醒對方。
不過剛踏出棚子，他就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
咔嚓！
這一聲響倒是沒有驚到鶴見初雲，反而引起了正在消化紅氣的沈意。
「咋回事？」將注意力放在老妖婆的視角上，但她正閉著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用感識在周圍掃了一圈，發現只是卓鳴金後不由搖搖頭。
這傢伙也不知道要幹什麼，很小心翼翼地往外面走，來到距離老妖婆十多米的地方才停下，很快，沈意就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
「……」
沒有太在意，沈意閉上眼睛就要繼續，不過在此之前他下意識延伸感識往更遠處掃去。
而這一掃，讓他直接愣住了。
這方圓一百多米內，除了老妖婆和卓鳴金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多出了一大票人，正往棚子這邊一點一點地接近。
「那些是什麼人？」沈意疑惑，但是沒敢耽擱，連忙發出聲音叫醒鶴見初雲。
「老妖婆！老妖婆！」
「嗯？怎麼了？」腦海中回蕩起他的聲音，鶴見初雲當即從修練狀態中退了出來。
一睜開眼，她就看到了火堆對面空空如也的席子，
「卓鳴金去哪了？」
「他放水去了。」
「你就為這事叫醒我？」
「放屁，我有那麼無聊？是有人來了！」
「哪裡？」
「你左手邊，大約二十丈遠的地方，有好幾十個人呢。」沈意大吼道，意識到他沒有在開玩笑，鶴見初雲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她轉頭看向右邊的林子，但這黑燈瞎火的，她什麼也看不到，自己的感識也無法延伸出去那麼遠。
「全都在我看的方向？」
「嗯，只是走位很分開，好像……還拿著兵器，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