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姜令曦對上那雙就連固執起來都跟記憶中的某個人極為相似的眉眼，她就知道自己是肯定問不出來什麼了。
「你說的。」
「是，我說的。」
再次互相不甘示弱地對視了片刻後，姜令曦捏起手邊的玻璃杯一口喝下裡面的茶水，利落地站起身。
沈雲卿看著她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眼皮忍不住跟著跳了跳。
終於還是開口挽留了一聲：「天色不早了，姜小姐要不要留下吃個便飯再走？」
「不必。」
差不多算是白來一趟，姜令曦哪還有心情留下來吃飯。
沈雲卿見狀也就不強求，「那好，我讓何助送你。」
這次姜令曦沒有拒絕，要是在別的地方她還能打到計程車，但在這邊，她就算等到天黑怕是都等不到一輛。
在沈雲卿按了下手邊桌腿旁的一個按鈕後，沒過幾分鐘，夏至和何助前後腳匆匆趕來。
「先生，」對上海棠花樹下站著的兩人齊齊看過來的目光，夏至話音猛地一頓，幾息之後，才勉強從震驚中回過神，「晚飯……」
沈雲卿抬了抬手，止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又看向何助，「何助，你送姜小姐回家。」
何助愣了一下點點頭，「是，老闆。那工作……」
「跟明天的一起拿給我。」
這意思就是今天不準備忙工作了。
被老闆難得的懈怠也跟著震驚了一下後，何助朝姜令曦做了個請的手勢，「夫……」又想到老闆剛剛的稱呼，他連忙又臨時改口，「姜小姐，這邊請。」
臨走之前，姜令曦還是回頭看了眼站在她側後方的某人，卻發現對方的視線本就落在她身上，翻湧著讓她看不懂的情緒。
看不懂索性就不去多想，她定定神，「沈先生還是要多多保重身體。」
「多謝姜小姐關心，你也是。」
姜令曦面色緩了緩，微一頷首，抬腳果斷離開。
何助看她走得大步流星，來不及也跟自家老闆和夏哥道個別，連忙追了上去。
一直到那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沈雲卿方才扯下臉上的口罩，露出一張比平時要蒼白得多嘴唇也淡得快沒有血色的臉，彎腰低低咳嗽了幾聲。
聽見咳嗽聲，夏至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先生！」
沈雲卿擺擺手，「沒事。」但看夏至還皺著眉，他安慰地輕笑一聲，「這麼長時間了，還不習慣？放心，死不了。」
「之前不是不說不說那個字？我扶您回房間休息。」
「嗯，待會回來把今天泡的茶收好。」
夏至剛扶住沈雲卿胳膊，聞言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桌上那只有一人品嘗痕迹的茶水，試探地問道：「那下次採購，這個品種的茶葉可要多買點？」
沈雲卿沉吟片刻，輕點了點頭。
夏至呼吸跟著一緊，但對上先生看起來依舊淡定的側臉，又連忙壓下有些過快的心跳。
但走在去卧房的半道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試探著開口：「這次見姜小姐，我總覺得跟上次見的姜小姐性格差別有點大。」
上次見姜小姐，還是先生一意孤行要跟姜小姐領結婚證的時候。
他那時候實在是好奇，本來都打算餘生就耗在在他看來就是世外桃源的曦園裡了，愣是沒能忍住出了一次門。
等到終於親眼見到那位姜小姐的真容，他才算是明白為什麼老闆這次這麼固執了。
那位姜小姐雖然不管是脾性還是為人處世都跟那位大相徑庭，但僅憑那一張臉，先生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連他都忍不了，就更別說先生了。
想到這，夏至又忍不住想起剛才進南苑大門的時候看到的那副畫面。
在花木扶疏間站著的兩個人，讓他想起來一副很久遠的畫面，久遠到他以為這份記憶已經模糊了。直到再見到類似的場景，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其實一直沒有忘記，只是刻意不讓自己去回想罷了。
「夏至，」沈雲卿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這個當初毅然決然選擇跟隨他而來的青年，之前在海棠花樹下所有翻騰不休的情緒，在目送那道背影離開的時候也逐漸歸於平靜，是以他現在才能語氣平靜地開口，「我等到她了！」
夏至只覺得一顆心瞬間開始撲通撲通劇烈跳動，但想到先生為此付出的代價，眼眶又有些發紅。
「您沒有跟陛下表明身份嗎？」
既然認出是那位，但陛下離開的時候，明顯不知道先生的身份啊。
甚至，還有些氣呼呼跟先生生悶氣的意味。
沈雲卿笑了笑，搖搖頭，「我本來就不打算說。」
夏至一臉不解，「為什麼，您為了能跟陛下再次相見……」
後面的話在沈雲卿看過來的目光中又被咽了回去。
沈雲卿抬腳，邊走邊開口道：「夏至，你也看到了，咱們現在生活的世界，人人平等而自由。哪怕依舊有貧富，但只要肯努力，終究能拼搏出屬於自己的那一片天地。」
夏至邊聽邊點頭，「我喜歡元昭盛世，也喜歡這裡。」
喜歡元昭盛世，是因為有公子，和勤政愛民的陛下。
喜歡這裡，就不僅僅是因為有要他改稱先生的公子，還因為這片更加豐富多彩的世界。
「那麼陛下，也就不再是陛下。」
夏至抿了抿唇，沒有反駁。
他知道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國王，但他們所處的國度，帝王早已是過去式了。
「而且，我也不想依舊當她的臣子。」
「公子！」
夏至情急之下喊了上一世對沈雲卿的稱呼。
喊完之後他就懊惱地拍了下自己嘴巴，這才訥訥出聲，「這，算不算以下犯上？」
「我已經恪盡臣子本分，好不容易贏來這次機會，以下犯上一回又如何？」
察覺到沈雲卿身上難得顯露出來的強勢霸氣，夏至：那他還是支持吧。
只不過等回到卧室，房間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後，沈雲卿面上才多了一抹顯而易見的懊惱。
他雖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陛下，但人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卻是一頭霧水，偏偏又因為自己的小心意不敢問也不敢表露身份。
那就只能自己去查了。
想到這，他又有些慶幸原本的姜令曦職業是藝人，好歹有跡可循。
要是換成旁的職業，他就算派人秘密去查，只怕也難逃那位的眼睛。
於是等第二天一早何助來曦園彙報工作的時候，就見自家老闆手裡抱著平板看得入神。關鍵是那平板上並非是什麼重要工作，而是一些網友們剪輯的姜小姐的小視頻。
何助：「……」
他今早醒來的方式是不是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