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法安心
回到家，酉時已過大半，吳氏將人送到門口便離開了。
進了家門，陸正和李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神情依舊帶著點兒悲傷。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痛苦萬分。一年了，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傷痛，如今又被周小花毫不避諱的提起。
「爹，娘，想來你們應該也餓了，先去吃飯吧。」唐綿見兩人神色不佳，連忙開口說。
陸正和李氏聽到聲音抬起頭，神情稍緩，他們還有綿娘這個孝順的兒媳婦。
「好。」
「綿娘，方才」陸正看著唐綿欲言又止。
唐綿會心一笑，她知道爹是覺得方才讓她受了連累，和周小花的一場架，這會兒她悍婦的名聲估計已經傳出去了。
「爹，您放心，我很好。」
陸正點點頭，「好就好。」
他這個兒媳婦，從上午的拒親開始，似乎就有些不一樣了。
陸正和李氏互看一眼，起身相攜去了灶房。
剛走進灶房，李氏就滿面愁容地開口：「我既想綿娘留在家裡，又不想她因為拒親一事而被人說是非，哎！」
陸正一邊走向飯桌，一邊說：「別想那麼多了，一切都由綿娘自己做主。」
李氏點點頭，轉身去碗櫃端飯菜。
「飯是冷的，不過菜和酸湯先前才熱過，就用酸湯泡著飯吃吧。」
陸正：「好。」
另一邊，唐綿在陸正和李氏去了灶房後，也回到房間整理自己。
她現在不但衣服上有被周小花留下的腳印，回來的路上隨意挽的頭髮也有些亂。
剛整理好，就聽見敲門聲。
唐綿快步走出屋，正好碰到從灶房出來的李氏，「娘，您吃飯，我去開門。」
說完又朝門外揚聲說道：「來了。」
李氏沒有爭搶，轉身回了灶房。
「洪文叔，嬸子。」唐綿打開房門便看到已出五服的叔嬸，陸洪文和他的妻子張氏。
兩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看著唐綿，「綿娘，吃過飯沒有？」
唐綿卻覺得他們的表情有些刻意，「吃過了。洪文叔，嬸子，你們是找我爹嗎？」
「對，我們找你爹。」陸洪文笑著點頭，「還有你娘。」
唐綿聽聞後將門大開，側身說道：「洪文叔，嬸子，你們先進來吧。爹和娘正在吃飯，我去叫他們。」
「不著急，不著急，等他們吃好。」陸洪文擺擺手，抬腳跨進門，張氏緊隨其後。
唐綿將兩人引到堂屋，「洪文叔，嬸子，你們稍坐。」
陸洪文和張氏點點頭，一臉笑意地看著唐綿轉身走出堂屋。
唐綿走進灶房時，陸正和李氏剛好放下筷子，「爹，娘，洪文叔和嬸子來了，在堂屋。碗筷我來收拾，爹娘快去吧，洪文叔和嬸子應該是有事情要找你們。」
陸正應了一聲好，和李氏起身去了堂屋，唐綿則是挽起衣袖收拾碗筷。
「洪文，弟妹。」陸正和李氏走進堂屋打著招呼。
陸洪文和張氏也笑著喊道：「正哥，嫂子。」
陸正和李氏坐下後，轉頭看向兩人說：「聽綿娘說你們找我有事？」
陸洪文的手在大腿上搓了搓，沒說找陸正有什麼事，反而神情不自然地開口問道：「正哥，我家長興你覺得如何？」
李氏疑惑地看了陸洪文一眼，陸正也愣了一瞬，說：「不錯啊，是個好小子。」
「正哥，我們，我們想」陸洪文吞吞吐吐的模樣，使得張氏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轉頭笑呵呵地看著陸正和李氏說道：「正哥，嫂子，我們是來替長興求娶綿娘的。」
陸正和李氏驚愕地看著兩人，「什麼？」
「前些日子長興不是在和平陽村的姑娘說親嗎？」
「這不是沒成嘛！」張氏略顯尷尬地說。
實際上是那家要的聘禮他們給不起。
想來想去，唐綿還是不錯，她應該是不要聘禮的。
「我們知道這事兒有些突然，原本是想著找媒婆選個日子上門來提的，可聽說劉媒婆上午來過，我們擔心有變故，就自己上門了。」張氏說道。
陸正沉默一瞬，說：「上午綿娘說了，她這輩子不想再嫁人，所以，你們的提議.」
「哎喲，哥誒！綿娘還年輕，哪能不嫁啊！」陸正話未說完便被張氏打斷，「既然嫁，那就嫁一個知根知底的。我家長興可是正哥你看著長大的，方才你還誇他呢。」
「我們商量議過了，綿娘和長興成親後生的第一個兒子過繼到陸洵名下，繼承你家的香火。」
提到香火，陸正和李氏都頓了下，「這事兒還是要看綿娘的意思，她若不想再嫁，我們也不勉強。」
香火要是真的就此斷掉，那也是命。
張氏有些惱火，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就算不為你家的香火，也得替綿娘想想啊。你們現在倒是有她在跟前孝順，那綿娘老了呢？誰來孝順她，有個頭疼腦熱的誰來照顧她？」
陸正和李氏一愣，對啊，等他們死了，綿娘豈不是孤苦伶仃一個人？
「多謝嬸子替我著想。」屋內的四人聽到聲音，轉頭就看到正跨過門檻的唐綿。
張氏起身走過去，熱情地拉住唐綿，「綿娘，你聽嬸子一句勸，你現在年輕覺得沒所謂，等你老了才知道身邊有人的好處。」
唐綿掙脫開張氏的手，堅定地搖頭，「嬸子，謝謝你，這輩子我沒想過再嫁人。」
想到洪文叔和嬸子跟家裡沾親帶故，唐綿的語氣雖然生硬，但還算客氣。
不過，還是讓張氏心裡有些不高興，說出口的話就沒了方才那份熱情，「綿娘，你不能自私的只想著你自己，你得替你爹娘想想，他們最想要的是香火不斷。這事兒，只有你嫁給長興才最有可能實現。」
「綿娘，別聽你嬸子瞎說，一切都以你的意願為主。」陸正趕緊說道。
李氏也附和地點頭。
唐綿感動一笑，「爹，娘，我都懂的。」
「那就好。」陸正和李氏放心了，轉頭看向張氏的眼神就不太友好，「弟妹，你家長興還是另外說親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們。」
陸洪文滿臉羞愧，張氏的面上也有些掛不住。
「我這是為了綿娘好，她老了以後」
「嬸子，我老了以後的事情你多半是看不到的，就不勞煩你操心了。」唐綿冷著臉打斷張氏的話。
張氏一聽，梗著脖子怒瞪著唐綿，「唐綿，你怎麼說話的呢，我是你長輩。」
「我倒是沒見過如此咄咄逼人，試圖挑撥我和公婆關係的長輩。」
「你行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張氏語氣不佳地瞪了唐綿一眼，而後沉著臉看向陸洪文，「走了。」
說完連招呼也不打就轉身離開，邊走邊小聲嘟囔：「這個不願，那個不願的，我倒想瞧瞧她最後能嫁個什麼樣的。」
陸正和李氏還是聽到了，臉色都不好看，他們不答應就是錯？
倒是陸洪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們，「正哥，嫂子，我們就先走了。」
等兩人離開，陸正和李氏的臉色也沒好看多少。不過，兩人更多的是愁。
「綿娘，你嬸子有句話沒說錯，等我和你爹都走了，剩你一人無依無靠，我們如何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