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正文卷

第二天,老趙氏沒來宋家村,但宋玉鳳帶著宋承業又跪到宋八齊家門口。

宋八齊一直不曾開門。

宋玉鳳見父親真的不肯原諒他們,眼裡迸發恨意。

「爹!我都知錯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你下跪,你偏要如此絕情嗎?」

她年輕氣盛,受不了親爹一而再地給自己沒臉。

哭了一會兒,宋玉鳳蹭地從地上站起,沖院門吼道:「我會讓你後悔的!你們都等著吧!」說罷,拉起侄子就走。

此後,果真沒再來糾纏。

「哎呦,你沒瞧見啊,那宋玉鳳一路罵罵咧咧出了村,真不像個未嫁的姑娘家。」

金桂花將自己看到的告訴給吳氏,又朝長安看一眼,低聲道:「最近你看好長安,那一家子都不是啥好貨,別讓他們將氣撒在孩子身上。」

吳氏點頭:「我知道,多謝金嫂子提醒。」

「謝啥,咱兩家什麼關係。」金嫂子笑一聲,瞧見吳氏正用草編物件,好奇問:「你也學編草螞蚱了?」

「不是草螞蚱。」吳氏回道,並沒多說。

金嫂子也沒在意,坐在旁邊縫夏衣。

她家那口子自打跟三順打井後,幾天便能帶回十貫錢,加上兒子小鋤頭出息,跟長安學捏泥人,一月又能掙個一貫多,自家生活水平直線上升,由貧窮蹭地變成小康,所以她也清閑下來,每日給孩子們做做衣裳鞋子,不再憂慮生計問題。

若不是現在還是大旱,自家不能太顯眼,她都想翻蓋新屋了。

金桂花十分羨慕三順家這敞亮的大院子,又養了兩條大狗,在後院養啥都沒人敢惦記。

長安這會兒正在做泥像模具。

先在一個匣子內灌上泥,之後將燒制過的泥像躺平印上去,等幹了就將泥像慢慢摳出來。

之後再印泥像的另一側。

兩片模子印好後,再仔細修一遍,讓其均勻無瑕疵,等叔叔回來,就可以請他放進燒爐里燒制了。

長安一口氣做出兩種模具,都是簡易版的龍王像。

隨後又動手做個四尺高的水官像。

這是她答應送給張圖叔叔的。

泥像尺寸一大就有點費事,首先要綁個肢體骨架,再抹上泥,不然容易散掉。

數日後,長安終於做好一個四尺高的水官像,只差上色與燒制了。

這天,村裡忽然發生一件事。

原因是族長想開一條水渠,將水塘內的水引流去灌溉農田,結果挖渠村民從水塘邊刨出一個小泥像。

有人一眼認出,這是長安曾經捏的龍王像。

「咦?這不是長安捏的泥像么?誰把埋這裡了?」村裡誰都知道,長安捏的泥像最值錢,也不愁賣,根本不會無緣無故埋進土裡。

此刻彩色泥像已經被挖泥的鐵鍬鏟成兩截,躺在泥地里有點詭異。

族長皺了皺眉,將泥像撿了丟到一旁,嘀咕道:「哪個搗蛋小子將這玩意亂埋?」看著怪瘮人的。

「別管了,抓緊幹活!」族長朝村民擺擺手。

於是村民們繼續挖渠。

誰知第二天一早,水塘里的水位忽然下降至一半兒,讓全村人大吃一驚。

「怎麼回事?水怎麼少了這麼多?「村民趕緊將這情況告訴給了族長。

蹲茅廁大解的族長來不及擦屁股,就被兩村民架到水塘邊。

「水位忽然降了!您瞧瞧怎麼回事?」村民指著水塘,神情驚懼。

以前這水塘無論被人挑走多少水,第二天準會重新滿溢。

而昨兒還滿滿當當一下水的塘子,今早卻忽然沒了大半,怎不叫人心驚?

族長也被這情景震驚,拎著褲腰半天沒言語。

「大伯,咱們水塘子是不是漏了?」有人將視線落在新挖的水渠上:「會不會是昨日挖水渠,不小心將水塘挖穿了?」

族長沒好氣道:「怎麼挖穿?沒看水位已經在水渠下方了么?」

「肯定是你們動了不該動的地方,所以水塘里的水才見了底!」一名村老走來,氣憤地戳著拐杖。

族長訕訕。

村老激動的白鬍子亂飄,差點就將手裡拐杖敲到村民腦袋上:「都愣著幹啥?快找找原因啊?」

「咱們哪裡知道啊?」村民們嘟囔。

村老吹鬍子瞪眼:「不知道你們還四處亂挖?」

他一指族長:「還有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是閑得慌了么?好好的挖什麼水渠?」

五十多歲的族長被耄耋長輩罵得縮起脖子,一聲不敢吭。

此刻,依然有外村人絡繹不絕地來挑水,趕都趕不走,讓宋家村人愈發心焦。

族長拎著褲子,繞著水塘轉悠,忽然想起昨日挖出來的龍王像。

他趕緊四下尋找:「昨兒那個泥像呢?」

「啥泥像?」有人沒明白。

族長上前踢他一腳:「就是你們挖斷的那個泥像!」

村民恍然,立刻跑到昨兒挖渠的地方尋找。

可翻遍泥土,都沒瞧見泥像的影子。

「肯定是被哪個混小子撿去了!」有人猜測。

族長拎著褲腰立在水塘邊好一會兒,忽然跑回家找褲帶系好褲子。

然後將孫子宋成器一把提溜住:「今兒你不用上學,去找長安玩兒吧。」

宋成器眨巴著眼,一臉懵圈:「可、可夫子會罰人的。」

「讓你大哥去跟夫子告個假。」族長將孫子手裡的書包拿下來,笑眯眯道:「走,跟祖父去長安家。」

宋成器覺得祖父今日有點不正常,左扭右扭不想去,免得在人家跟前丟人顯眼。

可後脖領被祖父死死拎住,自己完全身不由己。

兩祖孫來到宋三順家門口,就見很多人挑著水桶進進出出。

宋三順正坐在灶屋門口的小桌旁吃早飯,見族長忽然到來,趕緊站起身:「大伯,您吃了么?」

族長看一眼桌上的濃稠米粥與酥脆蔥油餅,微微咽下口水:「還沒。」

宋成器扭過腦袋吃驚地看向祖父,剛想說什麼,嘴巴被祖父的大手給捂住。

「那您坐下吃點兒吧。」宋三順連忙吩咐妻子拿碗裝粥。

長安還站起身端來兩個板凳,讓族長爺爺與宋成器坐下。

族長吸溜著米粥,又咬一口蔥油餅,對宋三順道:「昨兒我想從水塘那邊引個渠,結果將埋在地下的龍王像挖斷了。」

他嘴上說著話,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宋三順瞧。

宋三順端碗的手一頓,繼續喝粥。

族長:「哪知今兒一早水塘里的水就下降了一半兒,唉,三順啊,我也不是有意的啊,你瞧瞧這事兒該怎麼辦?」

宋三順抬頭望一眼族長,說:「我也不知該怎麼辦。」

族長吸溜一口粥,又夾了一筷子酸豆角,嘆道:「我還以為你有法子呢。」

宋三順沒言語。

長安忽閃著大眼睛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手裡拿一塊蔥油餅啃著。

「唉,以後咱們村可怎麼辦呦。」族長咬一口蔥油餅,哀傷道:「萬一水塘子幹了,咱們地里莊稼也全完了,三順啊,那都是救命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