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李子夜升入高三的時候，宋爸爸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學校雖然強制上晚自習，但是她跟老師申請了不去上晚自習，每天都去醫院看望宋爸爸。也許是把心結解開了，現在的李子夜已經可以輕鬆自如地跟宋爸爸相處了。

宋爸爸被病魔折磨得形同枯槁，手臂只剩皮包骨，雙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李子夜卻經常拿著數學卷子去請教他，甚至有很多她本來會做的題還是拿去問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要是不問下去，也許他就會閉上眼睛再也醒不過來了。

宋爸爸雖然很累了，但還是笑著跟她解釋這道題該怎麼做，那道題該怎麼解，有些時候還會皺著眉頭說：「阿夜，上課一定要認真聽講知不知道？這些題目都是很基礎的，你還不會做，高考該怎麼辦呢？」

李子夜也不急躁，只是說：「你看，你沒把我生得像哥哥一樣聰明，所以你要一直教我。高考完了還有大學，大學完了還有工作，你要一直教我才行……不然我這麼笨，肯定會被人騙。」

宋爸爸摸著她的頭，枯瘦的手輕微地顫抖著，眼睛裡閃著淚花：「阿夜，爸爸捨不得你，真的捨不得……」

李子夜抓住他的手，握在手裡，心裡也一陣酸澀難受：「捨不得就好好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病，等我嫁了人生了孩子，你還要幫我教我的孩子呢……」

宋爸爸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微笑著，無奈地把手抽了回去：「阿夜，其實爸爸已經很滿足了，真的。看到你沒有那麼恨爸爸了，爸爸真的很高興……」

李子夜強壓著內心的顫抖，很用力地搖頭：「你欠我的債還沒有還清呢，我還沒說我原諒你了，你一定要好起來……」

宋爸爸沉默了。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宋爸爸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活著的每一天都算是上天的恩賜。

一開始來到宋家的時候，宋爸爸的病對李子夜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拿來壓她的借口。只有當死亡的腳步逼近的時候，她才深刻感覺到恐慌……他們才相認了兩年，李子夜才開始接納這個父親，他卻隨時都有可能離她而去。

此時此刻，李子夜才真正體會到人的渺小。

……

李子夜走出醫院的時候，居然碰見了葉向，他似乎也是來看望病人的，在醫院門口站著，看著來往的車流發獃。

李子夜本來想收回視線走開，但最後還是舒了一口氣，朝他走了過去。

葉向看見她，似乎並不驚訝，但是也沒有開口，眼睛裡的神色難以捉摸。

李子夜走到他面前，目光坦然地說道：「葉向，我想過了，其實你也不欠我什麼。是你說的，我們只是戰略同盟的關係，你也沒說喜歡我，所以你根本連耍我都算不上，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所以我之前做的事情確實是無理取鬧，對不起……」

葉向看著她，目光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想清楚之後我也沒有很難過了，以後我不會再喜歡你了，真的。」李子夜留下這句話之後，就朝他揚了揚手，「後會無期。」

終於有那麼一次，是她給他留了一個背影。她不知道葉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錯愕、木然，還是會有哪怕那麼一點點傷心。

當然，她也不想知道了，從此之後，他們徹底分道揚鑣才好，她不會再戀戀不捨了。

她應該放下葉向朝前走了，或許過去的她真的太執著了，為了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跌得頭破血流也不懂回頭。現在，她必須努力讓自己學會放下，這樣她心裡的傷口才有可能慢慢地癒合。

也許遲早有一天，她想起葉向這個名字只會覺得陌生，要很努力地想才能想起關於他的那段回憶。也許她會遇見比他更好的人，度過和他無關的一生……

當然，只是也許而已。